三流小说 第3章 第 3 章

现在是上午，王瞎子在家，应该还没有出摊。李西西到的时候，王瞎子在院子里浇花，王瞎子院子里杂草丛生，就墙角的位置有一小块地方的草除得干干净净，周围还用砖头砌了两层，围成了一个小圈，圈里种着几枝玫瑰。

从屋门槛到玫瑰的地上，被踩出了一条小路，路上还撒了些碎石头，应该是瞎子为了方便自己找准位置，专门给自己铺的“盲道”。

李西西觉得王瞎子身上有很多矛盾的地方，卖书，种花，瞎子点灯。

问他种了谁看，他说“种给有缘人看，现在你不就看到了。”

隔了一会儿，又说“我也看到了。”

李西西呛他：“你看得到个鬼。”

王瞎子不理他，继续抚弄他的花，动作很小心，神情很亲昵，像在摩梭情人的唇瓣。

“那你说，这花是什么颜色的。”

“当然是红色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花的人太入神，让李西西无法开口告诉王瞎子这些花是黄色的，但其实也不需要，只要他心里觉得是红色的，那它就会是红色的。

“我专门去镇上那家花店买的，问了店家，说是就剩这几株红的。”

两个人站着赏花，一个赏真花，一个赏心里的花。

隔了一会，李西西才问到：“你认识林深山吗？”

瞎子忽然转头，用他无法聚焦的眼看着李西西，这让李西西有种错觉，感觉像是在盯着自己，但又像穿过他看向更远的地方，看向另一个人，让他觉得被这种视线灼伤了。

王瞎子出声调侃到：“你那个哥让你来问我的？看来不是哥哥，是情哥哥啊。”

“不会说话就闭嘴，我这是单相思，这情哥哥我还没捞着呢”

王瞎子一脸戏谑，摇头往屋里面走。

李西西跟在他后面追着问：“你认不认识啊？我都答应帮他找了。”

“他这么想知道，自己来问啊。”

李西西没有问到答案，在王瞎子家呆了一会就走了。过了桥，沿着河堤往店里走的时候，看到有个男的坐在护栏上。

完蛋，有人要跳河。

李西西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吼一声“不要冲动”的同时抱住那人的腰，把他从护栏上拽下来。

两个人都倒在地上，李西西只觉得很眼熟，被他抱摔下来的郝央一脸吃痛。

“靠，你他妈有毛病啊！”

郝央低头看他被水泥地磨破的手臂，刮得火辣辣的痛，已经被逼出生理性的眼泪，豆大颗地往下掉。此人痛阈值比较低，痛觉敏感，常人一点痛，在他就是锥心痛，由此他最怕受伤，一旦物理性受伤必然生理性落泪，这简直有损他的男子气概。

李西西从地上站起来，心中直呼对方不识好人心，但是看到对方豆大的眼泪说来就来，还是没有开口呛人，只是拍了拍衣裤。

“我就是坐在上面吹吹风，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跳河了。”

李西西低着头边拍裤子边说：“两只眼睛。”

上午郝央家小区停电，郝央跑去南塘街那家网吧打游戏，听着耳机里面他“老婆”的声音，老是想起那天在校门口听到的徐停的声音。

他实在不希望真的如他姐所说，对方掏出来比他还大。于是他在游戏里说要见面，结果对面推三阻四，就是不同意。

郝央越打越心烦，挂机去二楼上厕所，因为二楼的厕所比一楼干净。

厕所在最里面，郝央路过包间，其中一个包间没有关门，他看见了徐停戴着耳麦的背影，不是他对徐停印象深刻，一个瞟眼儿就认出对方的背影，主要徐停当时正在对着麦说：“宝贝，你怎么不动啦？不是我不想见你，主要我妈管得严。”

郝央走进包间，站在徐停背后，越过徐停的脑袋，看到对方屏幕上的游戏人物和ID，只觉得天雷滚滚，重重地劈向了他，他香香甜甜的“老婆”居然真的是个男的。

再想起徐停一米八几的个头，硬邦邦的肌肉，说不定掏出来真的比他大，顿觉两眼一黑。郝央本来想直接准备转身出去，实在是忍不住，一拳打在徐停后脑勺上。还没法太大力，不然痛的就是他了，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又最怕痛。就算不怕痛，他也打不过徐停这个肌肉男，真是憋屈死了。

徐停被打后一脸懵逼，摘下耳机回头看过去，说实话他以为是认识的同学在和他打招呼，毕竟那力道真不像揍人的。回头也只看到一个不认识的背影，估计是认错人了吧。

现在郝央看着李西西，手臂上钻心的痛，眼泪哗哗的，本来只是坐上去吹吹风的，现在只想纵身一跃，长眠小潼河。

李西西看到对方一直哭个不停，心中厌烦，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郝央坐在地上，抬头看过去，见李西西一脸不耐烦，心中难免想到徐停，果然是一丘之貉。

“还不起来，打算躺这过夜呢。”

“关你屁事，我就爱坐在地上，看不惯请你麻溜地滚”郝央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还滚着泪。

李西西看对方一时半会儿歇不了气，转身走了。

走到一半，还是掉头回去把郝央从地上拉起来，拽到店里，把人摁在竹凳上，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些碘伏和纱布。

郝央被他从石栏上抱摔下来的时候把手肘擦破了，李西西虽然觉得这点小伤不至于，但是看郝央哭起来伤心欲绝的样子，还是把他拉回来处理了。

郝央坐在竹凳上抽抽搭搭，还不时拿眼睛偷瞄李西西，看李西西蹲在前面用碘伏帮他消毒，平时一副小混混样，没想到还是个见义勇为，面冷心热的人，不过能和徐停这种骗人感情的渣男玩到一起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都是一丘之貉，绝不能被敌人的糖衣炮弹收买。

想到此，郝央一下从竹凳上站起来，动作之间打翻了李西西放在腿上的碘伏，裤子瞬间被打湿，李西西“腾”地一下站起来。他冷冷地看着对方。

郝央有点心虚地看回去，自以为很凶实则弱弱地说：“不用你假好心，我不可能再上当了。”

郝央一直被家里保护的很好，养成了身娇体软，爱流泪的体质，心理年龄也比同龄人要小，总的来说就是不太成熟。

李西西一言不发，转身往阁楼上去，没有再管身后的人。郝央匆匆往店外走，在门口撞上来找李西西的卞京华，郝央的鼻子撞在对方的肩膀处，酸得他马上落下眼泪。

卞京华被撞，垂眼看过去，面前的小男生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流，对方恨恨地看着他，莫名有种被欺负的小猫的感觉。

李西西换完裤子下来看到卞京华，快步走过去，语带欣喜地说：“你怎么来了？”

郝央看到李西西一脸雀跃，简直惊悚，和他在学校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冷漠酷哥秒变快乐小狗，他愤愤地想“果然会骗人”。

他看到被撞的男人把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到了李西西身上，便赶忙从店里跑了出来，边跑边感叹“世道艰难”，又是渣男又是骗子，还撞上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男的。

店里，李西西走到卞京华面前站好。

“我去那边找过了，他说让你自己去。”

卞京华没有接话，反倒对着李西西说“怎么穿短裤？”

李西西扯了扯刚到膝盖的短裤，“夏天穿短裤有什么问题吗？”

卞京华没再说裤子了，只说他等下自己去王家村找。

李西西转身去冰柜里掏了两只老冰棍，递了一只给卞京华，结果对方没有接。

卞京华看着李西西递过来的手说：“我不用，你自己吃。”

李西西只好自己一个人吃，夏天和冰棍绝配，爽得他眯眼。

卞京华失笑地看着他享受的小表情问：“有这么好吃？”

“甜的”，李西西回话的时候没有把冰棍撤出来，包着冰棍含含糊糊，来不及咽的水顺着嘴角往下流，他伸手在嘴边一抹擦掉了。

李西西吃完冰棍，就去收银台后面坐着了，他白天要看店。卞京华在店里逛了一圈，在货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在冰柜旁边的躺椅上翻看。一时间屋子里很安静，只剩李西西柜台上立式小风扇摆头时的声音。

李西西时不时望向卞京华，见对方看得很起劲儿，难免好奇，他记得店里的书就只有菜谱，看起来对方挺喜欢做饭的。

看着看着他就乐了，挺好的，一个家里总要有一个人会做饭。

卞京华翻着手里的书，感受到李西西过分直白的视线，合上书朝着李西西晃了晃。

“这书多少钱？”

李西西盯着书的封面，没看出来是哪一款，他从柜台出来，还没走近就停下来了，因为他已经看见卞京华手中的书是之前他顺手放在货架上的杂志，封面上只穿了白衬衫的男人微笑着，配合上卞京华戏谑的表情，杀伤力不是一般大。

卞京华见李西西不走了，耳朵尖也红得滴血，调侃道：“怎么了，不卖啊？”

李西西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烫，他再怎么说也不是一个脸皮薄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卞京华面前面红耳赤，难道这就是少男怀春，春心萌动吗？

“我看着货架上只剩这一本了，是要自留吗？”

卞京华把书放在架起的腿上，闭着眼躺在躺椅上，接着说：“自留的话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李西西忙走上去，蹲在躺椅边，低着头小声说：“不自留也不要钱。”

卞京华睁开眼，看着脚边蹲着的人，让他觉得像只小动物，总想逗逗他。

“开门做生意哪有不要钱的道理，说吧，多少？”

李西西不开口，抱着双膝，低头看地，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多磨，怎么总在卞京华面前丢脸。

卞京华来了兴致，从躺椅上直起身，看着李西西，把书塞进他怀里。

“行了，不卖就不卖吧。”

说完作势站起来，李西西忙拉着对方的裤脚，说：“卖，卖给你，十块钱。”

“十块？小朋友不地道啊，这书是从王瞎子那里买的吧？我怎么听说他这种书都是五块一本。”

李西西“刷”地一下站起来，涨红着脸，“就是十块，我就是买成十块。”

卞京华忍笑说：“十块啊，我怎么觉得不值呢？”

说完又作势要走，李西西拉住卞京华的衣服，看着他的眼睛，喊出来：“你懂个屁，物以稀为贵。”

卞京华再忍不住，笑出了声，李西西转身往柜台走，“哎，走什么，十块就十块呗。”

李西西不回头说：“结账！”

卞京华走到柜台边，拿出十块钱放在台子上，看着李西西憋屈的表情，好玩儿，挺可爱的。

李西西拿过钱，从抽屉里找了张五块的递过去：“打折。”

“什么意思，不会真的只卖五块吧？”

李西西看着卞京华脸上的笑，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呢，他把书递过去，盯着卞京华的眼睛说：“帅哥打五折”。

卞京华被他一脸认真搞得笑出声，最后用五块钱买走了被李西西遗忘在货架上的那本书。

晚上卞京华离开小卖部后，李西西就关门出去了。徐停发消息说李老头组织了散伙饭，就在桥头那家火锅店。

李西西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吃起来了。人很多，看起来不止一个班选在这里聚餐，徐停正和李老头对瓶吹，一个干可乐，一个干茶。无他，徐停酒精过敏，李老头养生。

李西西走过去坐在徐停旁边。

“来了”，李老头边说边放下手中的保温杯，拿了一瓶可乐递过去。

李西西摆手拒绝了，这一桌就五个人，还有两个是坐在李西西前面的两个女生。两个女生都在埋头吃菜，李西西侧头打量整个大厅，只有他们这一桌显得过分安静。

旁边有两桌异常活跃，有男生已经嗨起来，站在椅子上慷概激昂。

“敬我们逝去的青春！”

“干！”

李西西听到声音侧头看过去，正是那个爱哭的男生，他居然也在这。

“停子，旁边那几桌是哪个班的？”

徐停顺着李西西的话望向旁边桌。

“好像是三班的，怎么了？有美女啊？我看看。”

“哪呢？我咋没看见啊。”

李西西拿起桌上的那杯可乐，怼到徐停嘴边，“喝你的可乐吧。”

徐停拿过杯子，边酌边看，“美女我是没看见，倒是有个小子长得还挺板正。”

可能是徐停的视线过于强烈，导致旁边那桌那个小子顺着视线看过来。

“欸，西西，那小子看我了。”

李西西看过去，发现徐停说的小子是爱哭男，正拿他发亮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俩。

郝央本来不想喝酒，他的酒量不好，但耐不住同学一直劝，跟着喝了几杯就上头了，站在椅子上吼。

郝央感受到徐停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发现居然是徐停，酒精加情绪，导致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徐停，一把放下手中的酒杯，气势汹汹地朝着徐停走过去。

徐停见对方的架势，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郝央走上去抓住徐停胸前的衣服，本来他计划的是抓住徐停的领子，奈何身高限制。

在徐停还没动手的时候，高喊：“老婆，你怎么能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