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突然对于学习宣淮话失去了兴趣,我兀自将我对他的猜测安在他的身上,啊,他果然只是一时兴趣罢了。
九月底要进行《此时问朝阳》的试镜,我和江闻是靠关系塞进剧组的,主角都还没有定下来。但我俩也需要试戏,虽然此前早有预料,但正式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我还是感到十分突然,即使是到了试戏前一天也依旧是有些心神不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故意逗弄他的那句话,一想到要拍摄的戏份里面还有吻戏,我就觉得脑子里面好像有一根弦丝紧绷着在作祟,但我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
偏偏在我现下如此混乱的脑海里,江闻忽隐忽现,让我无法忽视又抓不住。
到了正式拍摄当天,一切戏份拍摄得差不多,因为还有雨戏置景,但道具组那边准备不到位,洒水车还得晚上才到,所以只有吻戏留到了晚上。
我跟游浩淞还有陈俊乐吐槽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还说反正这部电影听名字就注定要扑,而且这个也不是走的院线,是上流媒体,不如直接整个喷农药的就搞定了,差点给我气笑了。
【你们见过什么是喷农药的吗?就在这儿说?】
游浩淞:【呐呐呐,你忘了高二那年阿俊因为偷偷跑出去赛车,被他爸一气之下丢到乡下去了啊?他玩得可开心了。】
陈俊乐:【陈年旧账就不要翻了。欸,越仔你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吧?什么时候来一趟?】
我正要回复,只见江闻过来,匆匆丢下一句有空再说就收了手机。
他扔了瓶水给我,我劈手接过,然后往旁边移了一点位置,他见状顺势坐下。
他没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彼此沉默着大概好几分钟,我见他捏了捏水瓶,然后我抿唇,转头看他,“对了……”
“什么?”
他说着,一边侧头看我,明明不是第一次这个距离看见他的脸,但此刻竟然有一种让我呼吸暂停的效用。江闻这个人,说实话,我觉得他不上相,我考古过他的影视作品,虽然早在很久之前就有过剧作合作,但当时我和他都是镶边的,没什么戏份,因此没有多大机会接触,再到后来的《Jung》秀场同框,那会儿不熟悉,也没有什么心思过多留意。
而从我加入华盛开始,这些时日以来,通过近距离观察,在我的审美里,只觉得他长了一张摄像机都会坦言对不起的脸,而且我很喜欢他突然凑近镜头说话,好像全世界都明亮了一样。
他应该不会知道我刚刚在监视器面前无意识盯着他瞧了很久。
想到这儿,我有点儿心虚,撇开了视线,“就是那个奖励,我不是还欠你一顿早茶嘛?拍完预告好像短时间内也没什么事了,不如抽个时间出去吃吧?”
“我过几天有活动。”
“哦。”我语气失望过于明显。
他又说道,“不过明天没事,但是今天拍摄这么晚,明天我也不想起早。”
那就是有希望?大概在第三人描述里,我此刻眼睛定然亮了亮。我笑了一会儿,微微朝他倾了身子,“早茶不是真的早上吃的意思,现在好多年轻人都当午饭吃,约早茶其实更像是约着出去吃饭。你要是起不来,别说是中午,明天晚上都可以?行吗?”
江闻咬了咬嘴唇,半晌,轻轻点了个头。
我觉得高兴,偏头看了他好几眼,见他手撑着沙发有些无所适从,我只好又拧开水灌了一大口。
气氛莫名有点儿尴尬。
然而这时激起的喜悦和尴尬很快就被更为难以言喻的情绪冲散了。
拍摄吻戏的时候,我感觉着江闻带着浅淡烟草气息的唇舌灌入我的口腔,头脑登时一片空白,我第一次知道他居然会抽烟,震惊过后,随即又只觉衣料摩擦以及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来的窸窸窣窣在耳鼓里面无限放大。
明明雨水冰凉,但充血的耳廓却炙烫得像是火烧。更为奇怪的是,这个在设定里本该针锋相对的吻,却因为他的不熟练意外显得温软,连带着我的神经触感下意识提醒着我要掌握主导权,吮到江闻的舌尖的时候更是令我整个人顺着脊柱往下仿佛被电流蹿过,一种温热到不真实的触感让我眩晕得有点儿觉得奇妙。
等到他短短的指甲掐进我后颈,我们才渗着抖按照原定戏份将彼此推开。
导演喊,“过!”
洒水机停止作业,反衬得我和他的喘息和紊乱的呼吸异常清晰。
更为不真实的是,我陡然发现——我某个地方起了反应。
这个生理现象比刚刚那让我贪念的感触更让我觉得悚然。
我甚至等不到收尾工作,直接说还有事就跑了,大概在江闻眼里肯定多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我不敢想我这个行为会不会让他多想,因为此刻我连声线都没有办法压平,只要他一同我说话,我肯定会露馅。
逃回我买下的房子时已然平静,但当时的感觉肯定不会出错。
我想得心烦意乱,干脆打算调酒打发时间,搜索了半天教程,最后调出来一杯first love,我没喝,拍了张照片。我翻到和江闻的聊天记录,我之前也给他发过一张,但是当时他完全没有搭理我。
我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鬼使神差地,再次将这张新的照片发给了他。
发完消息,我盯着手机屏幕,时间大概过去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我去看江闻的主页,他其实不常更新,也没什么特别有意义的内容,刷着刷着又看到了好看的剪辑。
沙发边我买了一块很松软的长毛地毯,踩在上面茸茸的感觉很抓心,我看着视频里面的江闻,只觉得从窗户透进来的夜风好像伴着呼吸营造出了某种特殊的频率。
靠着沙发背部的T恤粘在身上闷热又潮湿,突然手机上的画面被迫中止,一通头像显示为江闻的语音通话突兀地跳了出来,我只觉得眼前一晃。
江闻那张脸仿佛隔着镜头游移到我的眼前,顺从的,仰头看我,就在我的身前,俯在我的双腿之间。
我只觉得紧绷的肌肉突然松开,喉结滚动了一下,之前尝试过多次怎么也够不到的临界点,猛然炸开。
我脱力往后一靠,擦了擦手,捞过手机接通了电话,“怎么了?”
那边反问,“你才是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好怪啊?”不知道怎么形容,在江闻听来这声音比起平时,好像多了种……喑哑?听着有点儿让人,也不是不舒服,总之,怪怪的。
当然怪啊。我低头看着自己松开挂在跨上的牛仔裤,不怪就有鬼了好吧。
“没什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你还在外面喝酒?”
哦,原来他误会了,以为我在外面。我本想解释那酒是我自己调的,又觉得多此一举,只问,“回家了,怎么?”
“你没回我消息,我想说,明天中午去也行。”
下班了我都是关闭消息提醒的,自然也没有注意。
“好,那明天我来接你。”
“嗯。”江闻答应下来,然后挂了电话。
我翻到聊天记录,他果然回了我消息。
我找到家里面外出聚餐常订的那家餐馆,也是在书南路,那家餐馆老板是一个宣淮人,在那里可以吃到很正宗的宣式早茶。我同他预定了几款江闻选中的茶点,没选完,书南路有很多家中餐馆,我有心想带江闻吃点别的。宣式茶点因为讲究精巧,大多数和例份菜差不多,不怎么够吃,再加上一次性给他兑现完了,下次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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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头疼得要命,喉咙更是哑得说话都扯着疼,应该是昨天拍戏淋雨导致的。
好不容易强撑着身体翻下床给自己找了点药吃,药劲上来了晕乎乎的,迷迷糊糊害怕自己睡过头,还订了个闹钟,但睡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提前醒了。全身很乏力,也没有什么胃口,对付着煮了个鸡蛋面,眼看时间差不多,着急着去接江闻。
我开车来到送他回家的路口,给他发消息,等待的间隙竟然险些在车上又睡过去。
还是直到他敲着玻璃才回神,我按开车门,问他,“应该没有敲很久吧?”
他听着我声音,坐上副驾驶,问,“感冒啦?”
他说着就要抬手探我的额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蓦然想起昨夜借着他的声形放纵的事,有点儿心虚,登时歪过头,让开了,“没事,吃过药了。”
“你刚刚都睡着了,还能开车吗?”
确实现在还不太舒服,我生怕他说下次,正强撑着身体打算说问题不大,他开口道,“换位置吧,你告诉我地址,我来开。”
我听到他说这话,心里面觉得高兴,但又忍不住故意逗他,本就哑着的声线压得更低,“你还有没有良心啦,我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吃饭的事?”
“哈?”江闻有点儿无语了,“那要不然你现在回去?”
不行,再逗下去玩脱了。
我赶紧下车和他换位置,坐上副驾驶扯好安全带,输入地址,说,“去书南路,带你去吃水晶虾饺,又漂亮又好吃。”
“你算了,你那个嗓子现在跟鸭子叫一样,听起来就不好吃。”
我真的要被气笑了,忍不住去揪他的耳朵,“美食是靠吃的,不是靠听的。我到时候就给你吃一个,你就知道好不好吃了,你别求我给你再来一盘就好了。”
他抬手轻轻拍开我的手,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没说什么,笑着发动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