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中最先和江闻熟识的,很出乎我意料的竟然不是游浩淞,而是周瑞怡。
江闻生日是1.18,说起来也巧,只比我早了两天。
前两天,也即1.15的时候我收到一个空运快递,是两个很大的包裹,随包裹一起的还有一封信件,是周瑞怡寄过来的。她在信中告诉我,两个包裹一个给我,另一个是她给江闻准备的生日礼物,并且明令禁止我不准拆,如果我拆了她一定会找江闻告状,尽管她现在还没有江闻的联系方式,但是她想要总会有办法搞到手的。
对于这一点我不疑有他,她这个人古灵精怪着呢。
不过她这样说却不得不让我怀疑这份生日礼物是不是和我有关?否则她干嘛这么激动。
事实上我猜测得一点儿都没有错。
江闻要在家过生日,所以我提前一天把他叫到家中,将周瑞怡的礼物给了他。
他很惊喜,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因为他确实和我的朋友没有什么交集。问我是不是给朋友们说什么了?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怎么可能,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我哪里敢到处乱说,不过确实经常在和朋友聊天的群里面安利他就是了。大概说得多了,他们总会留意到。
常言爱屋及乌,周瑞怡的未婚夫没用多时也和游浩淞、陈俊乐打成一片了,所以我在乎的,他们同样也会在乎。
江闻拆开礼物,谁知里面竟然有四份,周瑞怡的,游浩淞、陈俊乐甚至周瑞怡未婚夫也掺了一脚。
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游浩淞送了他一个匡威的邮差包,深红色的,很漂亮,也很适合他。陈俊乐是一台索尼的相机,周瑞怡未婚夫送了双运动鞋。鞋码倒是不难琢磨,江闻只比我矮了一点,但矮一点也是矮的。
关于身高,我有我自己的坚持。
送的倒是都还挺有分寸,毕竟以他们的手笔,这样的礼物绝对称不上贵重,但是大家的关系摆在这里了,太贵重只会让我和江闻彼此不自在。
至于周瑞怡,她送的是一本相册。
我暗想不妙,但江闻已经打开,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竟然是我小时候爬树结果裤子不小心被树枝勾到的照片,小半个屁股露在外面,周瑞怡应该是特意修复过,看起来没有什么太过于老旧的感觉。
我真的觉得无语,这照片我母亲都不一定有,真不知道她上哪儿弄的。
江闻被逗笑了,惊喜地往下翻,幸好后面都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大多数甚至于在网上都能搜索得到。
“你小时候婴儿肥还挺严重的嘛。”他指着一张我穿着牛仔背带裤的照片说。
我瞄了一眼,挑眉,“其实一直都挺严重的,还是近两年下颌线稍微收上去了一点儿。”
他抬手过来摸我的下巴,我被他摸得发痒,将他按在沙发上挠他的腰窝,他不忍笑地求饶,然后又抱住我,我有点儿愣,在他知道我心意的这些时日,他对我的亲密行为,拉手已经是极限,他还从来没有主动拥抱过我。
“替我谢谢你朋友。”他一手扯着我的领子往下,亲了亲我的额头。
我突然原谅周瑞怡将我的黑历史作为礼物送给江闻了,用一句老话来说,这大概就是因祸得福。
过完生日我和江闻私下不常见了,因为临近春节,很多人都说农村过年热闹,但城市氛围也挺浓重的。只是聿都昭阳相较于我的老家宣淮徽封就要淡许多。
农历除夕夜,家中一直还沿袭着祖籍地的传统,置办年货,准备丰盛的年夜饭,只是迁到聿都并无多少亲戚,不然还得加上来来去去的拜年集会,也正因为如此,我红包也没得收。
不过周瑞怡也是没有长辈的红包拿,因为订了婚不是没嫁人的小姑娘,照例是不给红包的,为此她一直在群里吐槽。她未婚夫赶紧着单独发了红包,生怕这个姑奶奶一生气说出什么退婚的浑话。
但说实话,在我和游浩淞以及陈俊乐看来,这还真的是周瑞怡做得出来的事情。
我给江闻说起这个事,年初一约他出门的时候,他神秘兮兮地让我伸手。我伸手出去,他给了我一个红包。
我也给他备得有,他喜滋滋地收了起来。我俩完全不介意这个进了口袋又出去的事。
我其实十分感怀宣淮的新年,尤其是年初一,他们在群里告诉我,今天都约着出门去看英歌舞了。江闻可能瞧出我情绪不对劲,带着我去了书南路逛,这里倒是也很热闹,满大街都是穿着棉服也有许多传统服饰的人,还有很多店家都贴了春联和福字。我找了家干货店选了个好看的抽绳小袋子称了点花生、瓜子和糖果一起装在里面给江闻。
“这个也算是年货哦。”
他接受后转而买了盆小金桔盆栽给我,寓意大桔大利,还说这是周瑞怡告诉他的。
我就说周瑞怡是个脑子转得快的,她还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了相册里面,江闻用私人号码加的她,只是两个人聊天不频繁。周瑞怡毕竟只是好奇我和他的关系罢了,没有什么多余想法。
她是女孩子,心思自然是要敏锐一点儿的。自从见到我上次带着江闻入镜之后,她就大概能猜出个所以然来,也找我旁敲侧击过,我虽然是含糊其辞,但是她听得出那些个哑谜。
想加江闻也只是出于对我的关心,因为我和江闻至今无法明确关系的问题源泉,对于从小和我熟识的周瑞怡来说,她知道得更清楚。甚至于她也委婉地劝诫过我,叫我自己一定要考虑清楚,也要小心一些。
然而我没有想过这话竟然一语成谶。
我母亲发现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常回家中,尽往买的房子跑,再加上我压根没有联系她搭线的女生,更加让她怀疑,甚至于还找游浩淞他们几个打听过我有没有给他们提过什么特别的人。
然而我母亲还是低估了我们几个从小就穿一条裤子的默契,即使在没有互相通风报信的情况下几个人还是统一了口径,都说没有听我说过什么。
母亲抓不到破绽,只好亲自跑来逮我,这是我没有料想到的。
因此我一手拉着江闻一手抱着那盆小金桔回到家打开门看到母亲的那一刻,直接愣神。
江闻很快反应过来,挣开我的手,他有些紧张,但还是很镇定地给我母亲问候。
我母亲到底是生意人,面上不动声色,说了家里面来客人着急,又是大过年的,忙着让我去问候长辈。
江闻明白,我母亲说的话不过只是给彼此找个台阶下。可是江闻并不想走,因为他知道自己走了之后,我可能要面对什么。
可我不想打击他的是,他留下来也只会是无济于事。
我送他离开,准备承受母亲的诘问。
等江闻坐车离开后,我回去,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打量我的房子。当初买下这套别墅,立刻就配了钥匙给母亲,因为在我心中,同父亲隔阂颇深,唯有母亲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可现如今,我竟然开始后悔,如果我可以预料到今天的事,那我当初一定不会将钥匙给出去。
母亲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朝我投来一个明显写着失望的注视。
她可能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会发展成这样,然而在我看来,竟然让我意识到了一个可怖的事实。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面对这样的境地,我被撞见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开脱,我大可以给母亲解释,我们只是因为接下来要拍摄的剧本在进行磨合,虽然牵强,但是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果然,不管是江闻还是周瑞怡,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我太不认真了,我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什么。
我甚至没有江闻勇敢,他刚刚站在我母亲面前,虽然窘迫,但他却没有畏惧我母亲的审视,反而直接凝视回去,那是个什么样的眼神呢?瞳仁微微凸出,瞳孔紧缩又放,是仿若掠食者捍卫领地的眼神。
知子莫若母,我才走近,我母亲直接放下狠话,“你别想敷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我脑海里面闪过无限种可能,不承认?摆烂吧,反正母亲总归是会念及我,会疼我的。
这么想着,我才抬眼,瞧见还放在门口的小金桔,在阳光下,叶片翠绿得可以滴水。现在不是果期,我突然想,我能看到它开花、长出果子吗?
我看着母亲,说,“我不喜欢女生,我对别人没有感觉。我喜欢他,我想要和他在一起。”
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直接承认,母亲一时间竟然气笑了。其实母亲的外在形象给人一定是温柔散发着母性光辉的,至少在我看来肯定也是如此。但实际上,父亲叱咤商场,可我母亲也是事业有成,而因为父亲对我的严厉,所以在家中她就端出柔和的态度,实际上她性格并不比我父亲软多少。
当下将她的雷霆手段发挥到极致,“如果你还不知道收敛,我就和你爸爸说。”
我和父亲不睦,本质上还是因为我怕他。
不待我说话,我母亲将可能性补充了个干净,“你可能是觉得自己能挣钱了,可以摆脱家里面的掌控了。但我告诉你,你爸爸要是真的不想让你进演艺圈,他有的是办法。就算你还有戏可以拍,他直接动点关系卡通行证,你拍的剧上都没办法上,长此以往,你看谁还敢用你?哪个公司还敢签你?你以为你真的是翅膀硬了可以和他作对了?我告诉你,那是他想着你小,你想玩几年就玩几年也就罢了。”
最终母亲起身,冷冷丢下一句让我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就离去了。
在她看来,我不过只是一时迷惑,也可能是因戏生情。总之,她没必要对我一直输送价值观,因为我确实还在父母的庇荫之下。
我不想理江闻了,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因为他一直追问我发生了什么,但我找不到话说。
于是我们陷入冷战。
可我们还有工作,不可能不见面。
一连在公司碰面的好几天,除了工作相关,我不回信息,他打电话给我我也不接,我们是没办法在办公室闹起来的。
回到家,半夜躺在床上,接到一通陌生电话,浑噩着接通,熟悉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江闻轻轻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明明他的声音那么轻,但我却仿佛被压得喘不过气。
他说,“终于舍得接电话了,我跟你说,如果你敢挂的话,那我们就真的完了。”
我没说话,他也不在意,在那边继续说着,“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是好是坏啊?你是承认了还是撒谎圆过去了。问你你不说,我就只好一直猜。但我也想过,你的态度就很有问题,看吧,是不是就真的放弃了,那我这段时间我到底是为的什么啊?”
我说,“如果不管是哪个结果,都不是满意的呢?”
江闻说,“可你什么都没有说,我怎么知道满不满意?”
“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对我母亲坦诚,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胆小鬼?”
“我也没有对我父母坦诚。”
“对不起。”我说,“我真的……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家里面不支持我,我不知道以后我还能不能给你除了感情上任何以外的东西。我不想你不理我,更不想你生我的气,所以我先做了这个罪人。我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有点儿太坏了。”
江闻问我,“除了感情你还想给我什么?你以为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他有些气结,“周司越你错了,如果我真的图什么,我根本不会管那么多,真遇到事了我跑得比谁都快,我管你干什么?我真的搞不懂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还是说,这就是你给我的最终答案?沉默以对?是你先追我的,周司越,你得把态度拿出来。”
“什么态度?”我睁着眼望着天花板,眼睛酸涩得好像要流泪,“我难道不可以害怕吗?我……我也害怕,如果离开了我的家庭,我还能干什么呢?我有什么本事呢?我到时候怎么和你在一起呢?”
很长时间他都没有说话,但电话没有挂断,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在听。我起身,走到露台开了夜灯,看见放在角落因为这段时间心绪错落一直没有照料的小金桔,叶片已经开始发黄了。
我自言自语道,“你送我的那盆小金桔好像要死了……”
我也要死了。
这是我认识江闻以来,我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以来,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情愫,既害怕又窃喜甚至忍不住沉溺其中。我想,要是我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那么我们就可以轻易地相爱。
啧啧啧……我都怀疑那啥的时候要是江闻说疼,周司越这厮都会为爱当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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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