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强有心魔。
魔为赵瓀。
一想到赵瓀在那人面前笑靥如花,他就止不住的想要折腾她。
既然不肯笑,就要看着赵瓀哭。
慢慢的,赵瓀也反应过来自己被他给骗了。俩人一百天纪念日的前一天,她懦着要和他分手。
听到分手那一刻,严强气极了。他甚至想拉着赵瓀一道就从楼上摔下去。
可他怕疼。想想就算了。
他装着不在意,吊儿郎当的问着她,是不是自己太粗鲁,以后再也不那样了,恳求赵瓀不要离开他。
赵瓀闷头不说话。
严强又忍不住的火大了。自己对她那么好,她有什么资格不肯要。一个被人抛弃的二手货,自己不仅没有嫌弃她,还把她捧在手心当个宝,她有什么不满意。
严强虽然这么想,心里依旧不肯分。
他有病。
世上只有赵瓀才是他的药。
严强嘴上同意了。实则打的另一种主意,以退为进。
他怕赵瓀再一次不告而别。每天都到她家门口守着。还好,赵瓀这次哪里也没去,在家窝了小十天。
严强搞不懂。那个破屋有个什么好,赵瓀一进就不出。
赵瓀很谨慎。前几天透过门缝看到他,垃圾也不出门丢了,面无表情把门关上了。
这次严强学聪明了。
他躲在赵瓀家楼上拐角处,只要楼下门一响,他立刻起身奔下楼。
这一次,是他愿意施给赵瓀最后的自由。
俩人又在一起了。
不是和好,而是稀里糊涂。
赵瓀糊涂。遇到点事儿就到缩壳里不出来。缩起来也不为别的,只是喜欢自欺欺人罢了。
她躲不过去的。
因为,严强不会给她机会了。
之后一年里,严强更加肆无忌惮了。他已经捏住了赵瓀的七寸,但凡她再有往后缩的趋势,他就收敛正经一些。
俩人就此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直到一个月前。赵瓀的同学来了。
千里迢迢驾车从木溪过来,只为找她帮个忙。
严强见人太多了。那人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他清楚得很。
饭桌上,严强笑着举杯,对方说要开车,婉拒了他满起来的酒。
严强一昂头,面上笑着,心里却阴阴骂着对方酸讲究。
他递给赵瓀几根串儿,殷勤的不像前两日找她吵架的那个人。
他说,店里生意走不开,赵瓀帮不上他的忙。
那人没踩他。转头又对赵瓀说,我们会在上井待几天,你要是改主意了,随时跟我打电话。
傲慢。
他心里突然冒出这个词儿。
那人身上,有独属于文化人的傲慢。严强又喊老板来一打啤酒,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替赵瓀做出决定:她没空。
那天晚上,俩人又吵了一架。
严强一醉,说话几乎不过大脑。隔天醒来,就记着自己说了几句重话,以及赵瓀远远站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抿的死死的,却一步也不肯上前来。
他第一次想,老子不伺候了。就让赵瓀回她的上流社会去吧。
严强下了决心,却是没能铁下心。
冯娟叽叽喳喳的在他耳边数落着。良久,他捋清楚了。
他要结婚。
他要赵瓀为他生孩子。
他要赵瓀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他。
***
赵瓀总是惹到他生气。
偏偏他闷头生的气,赵瓀从来不知道。
严强突然想通了。赵瓀不是不喜欢他,她压根就是不在乎。
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谓。
无所谓于回应他,无所谓于失去他,无所谓于,嫁给他。
他也无所谓。
只要能把人拴在身边,心在哪里,无所谓了。
反正日子还长,他总有办法让她爱上他。
或者,退一步,离不开他也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赵瓀心毒。哪怕他已经如此的一退再退,她还能丝毫不顾忌自己的感受,在他眼皮子底下跟人说话。甚至,还笑了。
监控里传来的一帧帧画面都让他心凉。
结婚前,他一定要把她调教清楚,让她知道,到底谁才是她头顶的那片天。
严强早饭都没吃,阴着一张脸去了。
路上,恰巧与车擦身而过。
他又见到了让他嫉妒的一张脸。
赵瓀又出神了。他叫了半天也不应。
明明知道她是在追剧,却还是忍不住要出言扎她。很多时候,伤害一个人,只需要一个借口。
借口是真是假从来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想要。
好比历史上的卢沟桥。
小鬼-子失踪只是个借口,侵略才是真正目的。
为了让她记得住,严强不在乎当一次恶人。
赵瓀迷糊。要想达到他的最终目的,只有真真切切的让她感觉到疼。
打心眼里开始疼。
***
原本,严强是来道歉的。
事情走向似乎又回归正轨了。
可赵瓀又惹他生气了。原因有三:
一是赵瓀竟然顶嘴了。
二是赵瓀不耐烦,就连夸奖都是敷衍到极致。
三是因为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赵瓀说,你又怎么了。
真不愧是椒**学专业的高材生,遣词造句严丝合缝、恰到好处。
又。
呵,他还能怎样?她都快把他给逼疯了,怎么好意思问他怎么了?
“是!老子就是不爽他!大学毕业小两年,哪家好人会特意给个同学介绍份工作?赵瓀你也别跟老子装糊涂,那孙子打得什么主意你会不知道?”
饺子馅儿突然撒一地,赵瓀也没心情回答他。起身向厨房,打算拿出扫帚扫一扫。严强伸手拦住她,一把把她推坐下,椅背硌到肩膀骨。赵瓀顾不得疼,面无表情又捞没吃完的饺子往嘴巴里送。
严强火更大了:“你他妈少跟老子装哑巴。以前都是老子惯着你,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老子不说不代表老子睁眼瞎!别吃了!”严强一把夺过饺子盘,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摔,寸步不让的逼着她:“你今天就给老子表个态。现在立刻打电话,就说你要结婚了,让他以后不要再来骚扰你。只要这通电话打出去,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拿这个当回事儿。你清净了,我也清净了。”
赵瓀一口饺子麻木的嚼着。未几,摇摇头。她说:自己和他只是同学,从没越矩半步。严强要是信不过,她也没办法。
须臾,她又补一句,这婚,要不还是算了吧。
短短九个字,严强在脑中反复播放好几遍。
他不敢相信,问:“你说什么?”
赵瓀木着脸,一字一句的答他:“我不想结婚了。”
她累了。
累得甚至顾不上害怕了。
赵瓀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竟把心底的打算一股脑说出来了。
严强笑了。
笑声可怖,表情同样可怖。
赵瓀很害怕,可她抬不起脚。心说它也累了,无所谓是死是活了。
严强笑声停下了。
面部狰狞到瘆人,赵瓀看见他一只拳头挥过来。
那个瞬间,她抬起了腿。
可她还是没逃过。
严强发了疯一般的殴打她。拳头脚掌齐下。
赵瓀已经看不到他是何表情了。她忙着护住自己的头。
她很疼。
却又哭不出。
她想,以前怕的,终于还是轮到她了。
***
严强累了。
赵瓀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久了。他想停下来,可手脚不听使唤。
脑子里只有冷冰冰的一句,我不想和你结婚了。
今天一定不是什么好日子。
赵瓀先是顶了嘴,这会儿竟然还敢抛弃他……
他俩的关系里,他才是不折不扣的上位者,哪里轮到她发号施令!
他打得不留余力。
赵瓀一声求饶都没说。
严强笑了。今天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她的骨头硬,还是自己拳头硬。
“严强?!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把他丢掉的理智吓了回。严强停了脚,怔在原地,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来人。
许久,他哭着出了声:“妈……”
他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故意的。
***
赵瓀在医院昏迷了三天。
冯娟每天都会来。严老五也抽空来了两趟。结果一如既往,人还是没醒。
医生说,病人伤的重,身上程度不一的伤口淤青多的数不清。好在五脏六腑没大碍,剩下的就是好好休息,具体什么时候能醒来,他也说不好。
医生撒谎了。
因为她俩并不是病人家属。
她的妈妈,他认识。
……
赵瓀是在第三天傍晚时分醒来的。
一睁眼,是灰扑扑的天花板。鼻尖里嗅到的,是她讨厌的消毒水。
抬起手臂,针眼错了位,血液逆流回输液管,疼的她死去活来。
隔壁床的阿姨见人醒了来,吆喝护士过来换个针。
走到床边跟她说:“别乱动,这都回血了。”低头一瞥瞥见了她脖子上那道伤,转身心疼的嘀咕着,作孽哦,真是作孽哦。
赵瓀脖子上,是严强玩命掐的。
那天冯娟要是晚来两分钟,说不定她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护士为她重新正了针。问她需要不需要上厕所。
赵瓀微微点点头。
一起身,浑身哪哪都不像是自己的。胳膊腿像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别扭的连路也走不了。
护士又说可以扎尿袋。
赵瓀摇摇头。气若游丝道:“我可以。”
最终,在护士和隔壁床阿姨的搀扶下,赵瓀走了数十米。
***
冯娟是在晚八点左右到的。
照例拎着一满杯的乌鸡汤。
汤是她熬的。怕赵瓀醒来吃不了,只好炖上一锅汤。
严老五沉着脸说熬汤能有什么用。不如住到医院去陪床!
冯娟掀开锅盖放了盐,火转到最小,眼里噙着泪花说:“你以为我现在心里就好受?我倒是想陪床,可你站在赵瓀角度想一想,要是醒来看见的是我,心情能好得了吗?”
严老五没好气的说:“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说白了,你是怕到医院里丢人!”
冯娟眼泪彻底压不住了,哭着说:“对!我就是要面子,你不要?你不爱面子你去陪啊,我保证一句废话也没有,一天三顿给你送过去。”
严老五白她一眼,哼了一声,摔门出去了。
镇上人交际范围小,大多都是知根知底的。赵瓀被打住院的第二天,这个消息就彻底捂不住,在上井沸腾开了。
镇民一传十,十传百。把她的伤描绘的是有鼻子有眼。严强犟着说要去医院里照顾。被严老五一巴掌打回了屋。
还他妈照顾?
赵瓀最不想见的就是你!垃圾狗杂种!长手长脚就会打女人,真他妈的长本事!
这次严老五骂人,冯娟在旁一句话也没说。
严老五转身又丢一句话:什么时候赵瓀醒过来,你什么时候吃饭!老子真他妈想饿死你!
***
冯娟轻轻把汤放在床边桌子上。
挤着笑脸问隔壁,陈姐,下午小瓀醒了没?
她一天来三趟。
早中各呆一个多小时。晚上坐在塑料椅子上,什么时候盯累了,什么时候睡一会。如此眯一会,醒一会,直到天亮。
陈姐扶了一下老花镜,眼睛浸在手机里,一点眼神也不给,丢了俩字:“没醒。”
冯娟谢过,出门去问护士和医生,得到的答案都一样,三床还没睁开眼。
冯娟拉医生走到一旁,为难好一阵,小心的问:“赵瓀不会睡傻吧?”
医生上下扫一眼,直到确定对方眼里尽是担忧后,方回她一句,不好说。
提心吊胆的滋味,受着吧。
天明,冯娟走了。
她刚走,陈姐急吼吼的爬下床,先探头确认冯娟人影都瞧不见,立刻转身回过头,轻轻拍拍人肩膀,小声说着,人走了。
赵瓀睁开眼。微微一笑,在陈阿姨的帮助下,换上衣服,坐上轮椅,顺利出了院。
她的怀里,是陈阿姨昨天下午帮她从家拿出来的手机、身份证,还有两张银行卡。
阿姨心细,又帮她从衣柜捡了两件轻便衣服。
陈阿姨送她上了车。她笑着跟她挥手说:“小瓀,以后想回来了就回来看看,不想回来,就算了。”上井于她,应该也没留下什么好回忆。
赵瓀轻轻点点头。挥手说再见。
再见,上井。
再见,我荒唐的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