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出炉的京都小报,长公主又做寡妇啦!”
小童灵活地在街市中穿梭,避开预备开张的摊位,期间还问了好几位路人“要报吗?”
很快小童便遇到了第一位主顾,卖早点的老张隔空喊道:“喂,给我一份报”
“好嘞,两文钱,这位爷您拿好”小童才将铜板藏进衣袖中,就被人捉住衣领,两条腿徒劳乱蹬。
沈衙司弹了小童一个响亮的脑瓜崩“你这小儿在街市散布谣言,看本衙司不治你的罪”。
“呸,我这白纸黑字都是实话实说,何罪之有?”
趁他不注意,小童顶开他的大肚子,一溜烟跑远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小童的京都小报还在沈衙司手里,他一把塞到胸前,打算打回家做包饼的油纸。
“这位爷,可否给我一份小报?”
“好说好说”见是位女子,沈衙司立刻掏出小报,正欲递到对方手上时,幸好留了个心眼,瞥见女子身后的马车装潢华贵,想来身份一定不凡。
他手腕一转,又将小报收了起来,“这报上有油污,恐脏了你家小姐的手,况且其中所写都是一个酸秀才在背后编排,信不得”。
见他推脱,女子塞给他一锭银子,“无妨”。
女子将小报递到马车前,一双手便从帷幔后伸了出来。
“长公主三嫁,次次做寡妇,欲请旨出家”车辇中传来一声嗤笑,小报被丢在地上。马车很快扬尘而去。
沈衙司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似乎,是长公主的马车。
“长,长,公主?”
长公主抬起眼皮,看着眼前这个酸秀才。
侍女附耳道“殿下,此人便是京都小报主办人。小报文章,皆出自他手”。
“文采倒是不错”
秀才抢话道“不光是文采,小人消息也灵通”
“有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秀才咽了口水,他自三年前科考落选,便一直靠着编排长公主过活,虽有遑论朝政的律法,但他东躲西藏从没被抓到过,原来只是长公主懒得理他。
“小人听闻太傅即将返京”。
李娑罗沉默了一瞬,重新审视眼前的人“为本宫做事或是黄金千两,选一个”
秀才看看黄金,又看看貌美的长公主,鬼使神差地选了追随长公主。
“臣愿追随殿下,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娑罗手指一动,便有两个侍卫拖秀才下去。
“打断他的腿”。
秀才拖着断腿哀嚎了三日,才有郎中去清理他腿上腐肉,在脸上刻了李字后,有人每日拖着他上任主编京都小报。
“新鲜出炉的京都小报,长公主又做寡妇啦!”
符验从小童手中拿过一份小报,扔给他两个铜板。
“长公主三嫁守寡,天煞孤星又招婿”他目光瞬间转冷,手指猛然攥紧。
符验没有犹豫,直奔公主府。
“爹 ,我不要娶公主,她是个天煞孤星,听说她善妒脾气又坏,还不许丈夫纳妾,我可怎么活啊爹”
崔皖跪在他爹脚边痛哭流涕。
“胡说,谁说她是天煞孤星?”
“爹,外面都传她是钦天监亲口说的天煞孤星,生生克死了三任丈夫,还不是真的么?爹你要救我啊,孩儿正是大好年华,孩儿不想死啊”
秋日花宴,长公主以府中绿菊开放为由邀世家赴宴,传出许多谣言来,其中传言最广的是长公主即将在花宴招婿,一夜之间,全京都的适龄公子都许了婚配。
本因崔皓才十六未及弱冠,崔建不以为意,未曾想,长公主的请帖也递到了崔府。
现如今家世相当的女子都早早许人了,他上哪给崔皓找一门亲事?
崔皓嚎得他爹头疼,幸有一旁的姨娘献计道自家有个侄女才及笄,未曾许人。
崔皓一听又是大哭“谁知道她那侄女长得好不好看,我不要”。
崔建捏着眉心呵斥他“哪有你挑三拣四的份,不要就老实等着娶公主!”
交换庚帖,纳吉在一天内完成,崔皓这才安心赴宴。
雨后风凉暑气收,京都连日暴雨之后,难得有个阴天,虽无日光,但好在积云消尽。
府门有管家相迎,进门之后,便有身着菊纹衣裳的侍女引路到赏菊堂。
崔皓一见公主府的侍女容貌端正,便对长公主的容貌起了兴趣,不知她是貌似无盐的母夜叉,还是勾魂夺魄的狐狸转世。
公主府装潢华贵,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奇珍异宝的装饰,比起皇宫也不遑多让,崔皓只觉得走了许久,问起侍女,才知过了个前院而已。
降封之前长公主可是食邑万户,食实封五千户,如今他只窥见一角,便知七大世家,没有一家能与其相比。
“到了,公子请先赏花,殿下稍后就来”。侍女退下后,崔皓细细打量起赏花的场地,此地两侧摆着许多案桌,每张桌案上都摆着一盆菊花,中间空地是则教坊女子演奏曲目的场地。
世家公子都在,长公主果真是想借此招婿。
崔皓幸灾乐祸,还好自己已有婚配,今日只看哪个短命鬼被挑中做第四任驸马。
世家之间彼此都认识,有不少人互相打听起婚配。
“别问了,事态紧急,慌里慌张定了自家表妹”
“这适龄的小姐们一半在宫里,难不成咱们还敢和皇上抢亲吗?
范阳卢家的公子面无表情地接话道:“剩下一半家里当明珠似得捧着,情愿招白身书生入赘,也不愿与我家联姻”。
“许多人家乘机上嫁,但和做驸马相比,要好得多”在场之人无不连连点头。
“这位兄台是清河崔氏家的罢”
一男子落座在崔皓旁边。
“你是博陵崔氏?”
男子点点头“正是”
博陵崔氏与清河崔氏本为一家,后来崔皓家搬到了京都,不曾想在这见到了本家,要知博陵郡离京都可有六百里路。
“坐了半个月船,又走了半个月才到”
恐怖如斯,长公主在一个月前发出了请帖,那时第三任驸马才过头七,她便开始为自己选新夫婿,崔皓抿了口酒,幸好幸好,父亲劝阻他早早定下婚事。
众人干坐了一个时辰,才有侍从官高喊“长公主到!”
两名穿着清凉的男子持着障扇分立两侧,待其站定后,有人才发现,那两名披散着长发的男子身上只着纱衣,露出大片胸口,大腿在衣下若隐若现。
本家那位兄长一把捂住崔皓的眼睛,自己也不敢看,口中叫着“哎呀,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又有两名美男子抬着轿辇出来,李娑罗斜靠在扶手上,笑道“本宫邀请诸位赏花,还望诸位玩得尽兴”。
侍女拍拍手,便有一群美男子上场,舞男们带着面纱,脚腕上系着银环,每走一步便叮当作响,上半身哧溜精光,春色一览无余,下半身只有纱裙,这些世家公子哪见过这等场面,个个都沉默不语。
侍女再一拍手,赏花宴的花被端了上来,远看一片金灿灿,近看原来赏的是不是金菊,是金花,每一瓣都由黄金制成,和真花别无二两。
再看长公主,一脸漠然,仿佛对舞男和金花见怪不怪。
骄奢淫逸啊!
舞男们转动裙摆,精壮的腿肉颤动,惊得这些公子们下巴险些脱臼。
再看长公主,已经闭目养神,由一美男子坐在旁边轻轻摇着扇子。
奸夫□□啊!
做长公主的驸马不仅要心胸宽广,戴得住绿帽子,还要专心长公主一人,不许纳妾,怪不得三位驸马接连身故。
一曲舞毕,又一男子抱着琵琶登场“此曲为凤求凰,是小人为向殿下表明心迹所作,感恩殿下为小人赎身”
崔皓忍不住出声“养男人也就罢了,还养青楼的男人?”
“这位公子是瞧不起香君的出身么?香君自赎身那天起就发愿只侍奉殿下一人,论心不论迹,我敢说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比我更爱慕殿下”。
全场鸦雀无声。
不知这位香君如何如何爱慕,反正他们一丁点念头都不敢有。
香君拨弄了几下弦,便弹了起来。
《凤求凰》本是男子向女子求爱的曲子,香君弹奏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在座的公子都在想,若是被选中当第四任驸马,是不是还要学些技艺好和香君争宠。
忽然席间传来一阵嘈杂声,原来是两个男子争执起来,而争执之语更是令人面红耳赤。
“殿下今夜召我侍奉,有你什么事,穿的跟鸡毛毯子一样殿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殿下对你只是觉得新鲜而已,殿下可是亲口说过喜欢我的美貌,你个丑八怪”
李娑罗睁开眼“何事喧哗?”
“殿下!”今夜即将侍奉的男子柔柔弱弱往前一倒,哭诉道“殿下,臣自知容貌平平,无法改变,可臣也有耐力好的优点,元君抓着臣的容貌说事,实在令臣伤,今夜恐怕不能侍寝了”。
“哦”李娑罗淡淡回应,“那便由元君来侍奉罢”。
“殿下!殿下!饶了昀儿罢”昀儿刚扯住李娑罗的衣角就被侍从官拖了下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驸马还要和这群面首争宠,三任驸马的死因看来大有文章。
香君一曲弹毕,抱着琵琶跪坐在长公主脚边,高傲地扫视一圈道:“我们虽日日侍奉殿下,但驸马有优先权,想要侍奉不用像我们一样拿着牌子等,这是元君想出来的法子,我们退让如此,望各位如有做驸马爷的,能容得下我们兄弟”。
李娑罗点头默许。
大家都心跳如雷,恨不得将已有婚事四个字顶在头上。
公子们纷纷推脱起来“殿下,我也有婚事在身”
“殿下这是我未婚妻赠我的头巾”。
“天气真热啊,崔兄,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未婚妻赠给我的帕子。哎呀真是不巧,臣不能当驸马了”
李娑罗忍着没笑,提前让京都小报传言她即将招婿,这群世家便匆匆忙忙为自家儿子定下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许多世家公子还乘机承认与侍女的私情。
一夜之间,全京都的适龄公子都有了婚配。
这正中她的下怀。
“今日只是赏花宴,诸位不必如此紧张,香君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李娑罗挥退香君,笑道“既然各位都已有未婚妻,合该早日完婚才是,不如本宫做东,下月十五你们一起完婚”。
众人悬着的心死了。
“怎么,你们不想成婚真的想选驸马?”
“殿下!太傅求见”
符验?李娑罗皱紧眉头。
侍从官又高声通报“太傅携一百八十台聘礼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