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房间侧门打开,走出一个少年,正是方熠,也就是袁熙。只见他脸上有些青肿,却还是摆出一派贵公子的潇洒。
袁熙笑着对赵云和麹义说道:“麹将军不要再吓赵兄了,快给他松绑。”
麹义见袁熙进来,便赶紧从几案后起身,走了出来,听袁熙如此说,就示意左右给赵云松绑,并对赵云说道:“还不快谢袁公子宽宏大度。”
这样的情节翻转,确实出乎赵云意料。没有想到袁二公子是这样的人物,看来名门公子也是不能小瞧,赵云赶紧作揖道谢。
袁熙扶起赵云,一脸真诚地说道:“赵兄不必如此,今天虽是赵兄摔伤了小弟,却是应该由我向赵兄赔个不是才对。”
袁熙用手轻触了一下额头受伤的位置,笑着说道:“我摔得狼狈,但也只能算是轻伤,赵兄并没有违反比武规则,结果却因为我的特殊身份害得赵兄被取消了资格,不然今天的第一,说不定已经是赵兄的囊中之物了。”
赵云听袁熙如此说,心里除了释然,还有些感动。
下午被关在牢房里的时候,赵云胡思乱想了很多自己可能被安的罪名和可能受到的处罚。
最轻的也是要被关些日子,遣送回常山,那个游徼的职位也会丢掉,不过这个赵云并不在乎。其次就可能是被打顿板子,然后再关牢房,再被遣送回常山。最坏的情况则是麹义将校场的事情和昨晚孙敏的事情联系起来,给自己安个奸细或行刺的罪名,那恐怕就麻烦了。
现在见到袁熙不但没有报复自己,还对自己礼待有加,在感动的同时,也有些疑惑。以赵云的见识,官宦子弟飞扬跋扈、睚眦必报都属平常,这样挨了打还主动给对方赔不是的实在少见。
袁熙的举动让赵云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只是尴尬陪笑,含糊说着“岂敢”“罪过”“哪能”的词语。
袁熙则显出一派从容大度和热情亲近,拉着赵云的手来到左侧几案后请赵云坐下,然后示意麹义继续居中而坐,自己这才走到右侧几案后,并再次示意大家一起坐下。
赵云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是麹义打圆场说道:“既然二公子如此大度,不怪罪于你,你就安心坐下,这样大家才好说话。”
赵云给袁熙和麹义两人分别又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这时,一队兵士鱼贯而入,在几案上摆满酒菜。
袁熙举杯给赵云敬酒,再次向赵云赔罪,然后又向麹义敬酒,请麹义正式给赵云恢复资格。
赵云和麹义都被袁熙的谦逊和礼貌弄得有些不自在,只能陪着喝酒,简单应答而少说话。
袁熙这样明显地拉拢赵云,赵云不明所以,麹义却是心知肚明。但对赵云是否值得如此拉拢,麹义却颇有些不以为然,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子,虽有些武艺,又能如何。麹义坐在那里,一边陪酒陪话,一边冷眼看戏。
袁熙对赵云说道:“赵兄不用谦虚,你的大名我可是早有耳闻。内子还受过你的救命之恩。内子的表兄也曾和你长期并肩作战。”
听袁熙这样说,赵云更是一头雾水,只能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袁熙解释道:“我内子是甄宓,夏侯子修就是我的内表兄。他们都曾向我说起你的英雄事迹,尤其子修对你更是推崇备至。这次比武选将,他就说如果你来定能校场夺魁。”
对于甄宓,赵云的印象不深,只是几年前匆忙中见过一面,当时环境混乱,赵云也没有看太清楚。但甄家是中山大族,甄家姐妹都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当时中山国相被赵云所救后,还曾给赵云做媒,攀甄家这门亲,不过甄家根本看不上这个小小游徼。年轻的赵云对此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对夏侯子修,赵云却是熟悉得很。甄宓的母亲是夏侯兰的姑姑。子修是他的表字,他单名一个兰字。夏侯兰与赵云同为常山真定人。夏侯兰的外公是赵家庄的族长,夏侯兰小时候曾有几年住在外公家,与赵云一起玩耍,一起在私塾读书。两人都是先生喜欢的好学生,关系也很是要好。
后来赵云父母早亡,哥哥送赵云到挂云山庄拜师练武。赵云学成归来又与夏侯兰一起在县里、郡国共事,共同策划剿匪安民。当时救援甄家就是夏侯兰报信求援的。他与甄宓是姑舅表亲。虽然赵云在救援甄家时表现超群,但之后不久,却是夏侯兰托甄家关系,升迁到了邺城军中任职。
赵云听袁熙说起甄宓和夏侯兰,心里也感觉有些亲切,但也知道这些只是人家套近乎的说辞,不敢当真。
如果夏侯兰真的说过看好他比武夺魁的话,如果袁熙真的听进去了,可能就不会有今天下午校场上的这些事了。赵云想及此,不禁暗自好笑,这时他哪里还敢想什么第一,能够平安无事没有惹出大祸已是万幸,至于比武的名次如何都在其次了。
听着袁熙的恭维,赵云只是摇头、摆手,不知该说什么应对。就着袁熙说起夏侯兰,赵云便有意把话题往夏侯兰身上引,用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经过这天的事,赵云越发觉得校军场之上藏龙卧虎,比的不只是武艺更是关系。袁熙在场上表现并不抢眼,却是这样的背景,那个重伤别人不用负责的考生想来也是背景深厚。真的和那个家伙比武,刀枪无眼,可能会有更大损伤,罪过岂不更大。赵云暗自感叹官场行走的凶险。
麹义昨天与赵云对打之后,也让人了解过赵云的背景,知道赵云就是那个单骑破山寨、三百破三千的常山真定县游徼。赵云这名字,麹义也是早有耳闻,不过总以为传言未必是真,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怎能有那样的本事。直到交手差点吃亏,才让麹义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
而校场上赵云摔伤袁熙,与麹义对赵云心中嫉恨、暗中安排,也有些关系。
在上午的比试中,麹义让军士逐一提醒与袁熙对战的青年,胜败不要紧,千万不能伤了袁熙。所以上午那两人与袁熙对战,都有些畏手畏脚,见不能轻易取胜,就放弃认输了。
麹义下午故意让人将赵云和袁熙安排在一组,却没有告诉赵云袁熙的身份,就是想看赵云和袁熙能打出什么样的火花来。
当时见到赵云摔伤袁熙,麹义开始也有些担心,看过袁熙只是皮外伤,才放下心来,暗喜自己的一石二鸟之计。袁熙被摔得狼狈,正好消一消公子哥的傲气,赵云惹祸更是让他一解怨气。不过让麹义没有想到的是,袁熙非但没有嫉恨赵云,反而这么殷勤地拉拢,暗叹自己棋差一招。
不管赵云和麹义心里如何思想活动,袁熙却是一直兴致很高,不顾伤情不便,猛夸赵云。
袁熙又是满饮一杯后,对赵云说道:“明日下午将军府议事,封赏这次比武的才俊。我一定要向父亲举荐你,说明你是因我的原因错失了这次夺魁机会,让他重用于你。”
袁熙对赵云如此上心,也算是为招揽人才尽力而为了。袁熙在与大哥袁谭、三弟袁尚的竞争中一直处于弱势。袁绍表面上虽也注意平衡三兄弟关系,但就如五根手指总有长短,袁熙就是那根最不显眼的无名指。所以袁熙更加注意讨好父亲,结交大臣。他还拜了颜良为师,但颜良对他并没有特别亲近之意。他也曾刻意拉拢麹义,麹义对他也是客客气气,保持着距离。
袁熙认为这些有实力的官员都看出了他在夺嫡之争中没有什么胜算,不肯和他走近,他必须物色新人,从头培养属于自己的实力干将。
之前听甄宓和夏侯兰说起赵云的时候,袁熙还正想着拉拢实力派呢,所以没有太上心。今天对阵之时只觉得名字有点熟,到了被摔得嘴啃泥,才突然想起来,而且越想越清晰,越想越激动。
袁熙在包扎处理摔伤之后,就想找麹义给赵云恢复资格,但又想到那样给赵云的印象不深刻,也不能让他记住自己的好,所以才等到比武结束,再叫人请来麹义商量此事,才有了晚上的宴请和说辞。
这次晚宴,袁熙感觉心满意足,认定赵云就是他要找的人;赵云则是默念侥幸,甚至有些劫后重生之感;麹义则完全是一副看戏心态,觉得赵云虽有些本事,但却未必能够成什么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