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今天天气不错啊!”
“嗯,还好吧,可能一会儿就要变天了。”
“你看这树上的花开得好美啊!”
“美又有什么用呢,秋天就要到了,再美的花,也总会凋谢的。”
“你饿了吗?有没有想吃点什么?”
“吃什么都好,其实,我也不太饿。”
……
王元姬不知道是第几次努力打开话匣子,想要同夏侯玄好好聊天,但最终都宣告失败。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一时之间脑袋抽风了,居然答应了这场夏侯夫人张罗的相亲约会。
正当王元姬尴尬地开始脚趾抠地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就是一声声闷雷响起。
不好,还真是被夏侯玄给说中了,刚刚出门时明明还风和日丽,因此两人都没有带伞,怎想到,这六月的天就像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附近有处亭廊,我们先一起过去避避雨吧!”
说话间的功夫,豆大的雨滴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等王元姬和夏侯玄二人赶到亭廊时,这里已经站了许多前来避雨的行人。
夏侯玄走进来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虽然夏侯玄的身上已经淋雨,头上的束发也因奔跑而有丝丝凌乱,但仍然未能掩盖其珠玉般,自带闪耀的明星气质。
男人们看了屏住呼吸,女人们看了羞红脸颊。
夏侯玄依旧淡定从容,他悠闲地倚靠在柱子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然后,居然从怀中掏出一卷书籍,旁若无人地阅读起来。
夏侯太初真乃神人也!
王元姬咋舌的同时,不禁由衷感慨。太初宛如玉树,吾等宛如芦草,神人有别,高下立分!
这时,又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天际,将灰暗的一切,瞬间耀了个澄亮。
“太初小心!”
王元姬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厉雷劈到了夏侯玄身后的柱子上,然而风驰电掣,雷声更是慢于闪电,等到王元姬做出反应时,如壮汉般粗大的木柱已经被劈出了裂纹,躲雨的行人们立刻慌乱成一团,他们一边惊呼,一边四散,甚至有些人宁愿出去淋雨,也不愿继续留守在亭廊里面。
夏侯玄的衣角已经被闪电烧焦,然而,周围的一切纷扰杂乱仿佛与他完全不相干,看到惊慌的人群散去,夏侯玄反而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然后继续倚着柱子,专注读书。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午后,雨停了后,王元姬早就是饥肠辘辘,饿到不行,于是他们就近找了家半露天的小酒馆解决吃饭问题。
雨过天晴,微风徐徐,给炎热的夏天,带来了丝丝凉意。
“跟我在一起很无聊吧?”
王元姬吃得正香,没想到夏侯玄会突如其来地如此问道。
“不会,不会,此次与太初同游,真是受益匪浅”,这的确是王元姬的真心话,人人道夏侯玄博学多识,才华出众,孰不知,每个天才的背后也还是需要努力和勤奋。
“哦,受益匪浅?那你倒说说话,受什么益,怎么匪浅?”夏侯玄好奇地挑眉,脸上难得出现了灵动的表情。
王元姬刚要解释,却被街上的两位熟人,夺去了言语。夏侯玄也顺着王元姬呆若木鸡般的眼神往外看,这两位熟人,对夏侯玄来说更是熟悉,因为,一个是他的妹妹夏侯徽,另一个则是妹夫司马师。
夏侯徽显然也是认出了王元姬和夏侯玄,开心地在打招呼,而此时的王元姬,拉着夏侯玄的衣袖,只想快点逃离,夏侯玄却一点都不尴尬,他按住王元姬的手,并招呼夏侯徽和司马师一起来里面坐。
“哥哥,你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夏侯徽一坐下就好奇地问道。
夏侯玄为妹妹、妹夫斟好茶后,淡定自若地答道,“还好吧,所以我们正在相亲,不过,我相信以后会慢慢熟起来的。”
王元姬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她最不想让对面两位知道的事情,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被当事人给说了出来。
“你们两个?!”司马师在夏侯玄和王元姬之间来回地指,“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夏侯玄居然不服气地反问道。
司马师拨开夏侯玄,对着王元姬问道,“元姬,难道你不要我们家昭儿了吗?我们昭儿可是个倔孩子,为了你和父亲对抗,为了你反复受伤,如今还生了一场大病,自己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我这个做哥哥的,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好心疼啊!”
对抗?生病?王元姬的确好些日子没有在崇文观见到司马昭了,她以为司马昭又是逃学出去玩了,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夏侯玄轻哼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还当是谁啊,原来是司马子上(司马昭,字子上)啊,比起子上,那我还是觉得,是我和元姬,更相配一些。”
司马师却似完全没有听到夏侯玄的讲话,继续对着王元姬说道,“元姬,我实在看不下去昭儿再这么折磨自己了,不然,你今天就给我个准话吧,对于昭儿,你到底怎么看?没关系,长痛不如短痛,你只要给个话,我回去就让那傻小子死心。”
可是你们不是已经跟婉儿结亲了吗?这要我能怎么办?
所以,司马昭和父亲的对抗,也是因为这个吗?若是对抗成功了,那婉儿岂不会很伤心?若不能成功呢?王元姬,你自己,又会不会也很伤心?
王元姬的心中烦乱如麻,而身边一向清高孤傲的夏侯玄见司马师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他,心中不快,索性拂袖离开。夏侯徽和司马师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司马师出去追夏侯玄,而夏侯徽则坐到了王元姬的边上。
夏侯徽继续向王元姬讲述着司马昭的近况。原来,这个傻子,居然真的就不管不顾地向司马懿提出非她不娶。
少年时的司马昭总是能够轻易的拨动王元姬的少女心弦,王元姬一边静静地聆听,一边心尖处隐隐生疼,现在的她,好想立刻生出一双翅膀,去抱一抱那个孤军奋战的少年。
“今天父亲不在家,元姬,你要不要一会儿随我一起回去?我相信,对于现在的子上来说,你的出现,会比任何的灵丹妙药都要管用!”
夏侯徽也看出了王元姬的心事,顺水推舟地提议道。
王元姬害羞地点了点头,便跟着夏侯徽一同来到了舞阳侯府。原本以为司马昭此时会在自己的寝室休息,然而屋子里却空无一人,通过询问下人才知道,司马昭竟又一个人跑去后院练剑去了。
还是上次的那个小花园,只不过这一次的剑声不似上次凌厉,剑招也因主人身体的虚弱而变得不再流畅,几招下来后,剑主人终于承受不住剑气而差点倒下,还好最终通过剑身勉强撑住了身体,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刺眼的电光。
王元姬赶忙上前扶住司马昭,而夏侯徽则非常知趣地同下人一起离开,为司马昭和王元姬创造了充分的二人空间。
司马昭的额间全是冷汗,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他看了王元姬一眼,居然冷冷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与王元姬一路想象的重逢画面大不一样。
司马昭的冷,比夏侯玄更加伤人,又或许王元姬能接受所有人的冷,却独独只有司马昭的冷,能伤她最深。
“我,我听说子上你病了,所以特意来看望你”,王元姬轻声说道,虽然嘴上说着看望,但王元姬不知怎的,此时此刻的她,根本不敢抬头与司马昭那双寒鹰般的双眸对视。
“不必了”,司马昭努力靠自己撑起身体后,继续冷冷地说道,“夏侯太初乃人中之龙,又是皇室宗亲,和王大小姐在一起,还真是凤舞龙蟠、天造地设。不似像我,籍籍无名,又前途无望,呵,终是我妄想了……”
王元姬看着司马昭清冷的背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终是被狠狠刺痛,也因为过于疼痛,一向坚强不哭的王元姬,眼眶瞬间盈满了泪花。
青涩的王元姬那时候还不知道,在感情的拉扯中,有一种高端的拿捏叫做欲擒故纵。
无论她王元姬如何精通《诗经》、《论语》,哪怕读过再多的书,学过再多的文化,在情感方面,她还是太过稚嫩。等到她终于能够大彻大悟的那天,对于这场算计而来的感情和婚姻,也曾亲自问过司马昭,可曾后悔?
答案是两个人都后悔了。
然王元姬悔在看不穿,而司马昭则悔在看不破……
少年时的司马昭擅于撩拨王元姬的心弦,然而成年后,他好像完全丧失了这项技能,面对着不再对他面红耳赤、心疼流泪的王元姬,无论如何,再也激不起一丝波澜。
原来,心被伤透后,心弦也就全都断了。
一张没有琴弦的琴面,就只是一块美丽的木头,纵使是器乐大师,也难以奏出无弦之乐。
但至少在这一刻,尚未被扼杀少女情怀的王元姬,突然意识到:其实,她早就中意于司马昭,甚至早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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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