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飏按照丁谧的建议,起笔上书,奏请皇帝曹叡应许曹爽和王元姬结成秦晋之好,为此还特地赋诗一首,对联姻一事鼓吹赞美。
曹叡看到邓飏的奏疏后,火冒三丈,不仅对联姻之事只字不提,反而借机给邓飏按上一个作风浮华的罪名,将其免职,并称永不任用。
邓飏上一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次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消息传来时,邓飏正在家里设宴宾客,以为他能借此机会平步青云,得到皇帝的青睐。
在得知真相后,邓飏差点气得当场昏厥。
随后,他立刻跑去大将军府,想当面对曹爽喊冤。
奈何大将军府大门紧闭,曹爽已经被派随从大将军曹真出征伐蜀。
不过曹爽还是念于旧情,让门卫小厮留给邓飏一封书信,信中写着,希望邓飏能暂时离开京城避避风头,等他这次征讨蜀汉立功后,再向皇帝秉明,争取让邓飏官复原职。
朝中大臣皆知,邓飏是曹爽的狗腿兼心腹,邓飏被免官一事,不免让很多人看了笑话。
司马昭就是其中一个。
“没想到这小皇帝做事情还挺有魄力,这次罢免邓飏无疑是狠狠甩了曹爽一个耳光!”
这对于司马昭来说,这消息简直是大快人心。
然而,痛快是短暂的,又听“嘭”的一声,司马昭怒拍桌角,狠狠说道,“即便如此,这曹爽却依然是皇帝心上之上,此次征讨蜀汉,还能给他机会随父出征,不知我和哥哥何时能等到如此机会!”
司马懿拍了拍司马昭的肩膀,让他冷静,“成大事者,首先要沉得住气,这诸葛亮北伐,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会有三,你们现在忧虑的不应该是有没有机会,还是当有一天机会给到你们时,能不能牢牢抓住。”
“比起曹爽,你们的机会可能没有那么多,但也不一定完全没有。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善于抓住每一次机会,莫要让机会和时间从手指尖如流沙般虚度,才是最关键的!”
“那父亲认为诸葛亮此次北伐的胜算如何?”司马师问道。
司马懿略做沉思,随后慢慢地说道,“这不好说。不过秦岭附近地势险要,蜀汉的运粮将成为大患,只要曹真父子守得住,对诸葛亮持久消耗,则胜负难定。”
听到这曹爽首次出征就要立功,司马昭心中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看着气鼓鼓的司马昭,司马师忍不住上前调笑,“昭儿,你要知道,历来没有家室的将领在外征战是很难得到主公信任的。你看,你也马上就要弱冠成年了,可以考虑一下先成家,后立业!”
听到这话,司马昭灵机一动,他立刻跪在司马懿面前,坚定地说道,“请父亲准许我娶王元姬为妻!”
司马昭这话一说出来,司马师显然大吃一惊,而司马懿则若有所思地捋着胡子,半天都没有说话。这无疑让司马昭心里十分没底,却又不敢贸然催促。
“元姬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说句实话,她一直都是我心中儿媳妇的最佳人选……”
这话什么意思?
听上去有点像先扬后抑,总觉得后面一定得跟着句“但是……”
果不其然,只听司马懿紧接着说道,“但是之前平安扣那件事,我和夫人都以为你不喜欢元姬。所以前些日子,我刚让夫人去黄门郎李丰家那里说亲,不过那边还没有回复就是了……”
“李丰的女儿?莫非是李婉?”司马昭赶紧摇头,“不行不行,爹,我只要元姬!”
司马懿认真地注视着司马昭的眼睛,司马昭则心里有鬼地眼神四窜。
儿子究竟什么德行,司马懿怎会不知,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此时此刻,另一边,在王元姬那里,居然也遇到了相似尴尬的问题。
自打上次看到王元姬和司马昭一同晚归后,夏侯夫人心里面就一直耿耿于怀。
虽然现在的王元姬未必把夏侯夫人当做母亲,可夏侯夫人早就已经将王元姬视为己出,并一直在努力地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当家主母。
目前首先摆在眼前的,就是王元姬的婚姻大事。
王元姬饱读诗书,聪敏早慧,这在洛阳城早已是小有名气,近年来,上门提亲的官家士族,也可谓是络绎不绝。
夏侯夫人,身为夏侯氏,以自己的姓氏和家族为荣光,她将许多提亲的人拒之门外,主要是因为,夏侯夫人的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和打算。
夏侯夫人心中的乘龙快婿,一个是外甥曹爽,一个是侄子夏侯玄,联姻的最高境界就是亲上加亲。
如今,曹爽已经官至武卫将军,在同龄人中可谓是一骑绝尘,又颇得皇帝的信任和宠爱,将来一定可以呼风唤雨、权倾朝野,若王元姬嫁给曹爽,则后半生可以衣食无忧,并且享尽荣华富贵。
夏侯玄则不仅人品高贵,冰魂雪魄,更是长得玉树临风,潇洒倜傥,还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是洛阳城少女们的梦中情郎,若王元姬嫁给夏侯玄,则夫妻两人郎才女貌,琴瑟和鸣,保证羡煞众人!
然而缺点嘛,两个人也是不分伯仲,各有千秋。
曹爽体态肥胖,资质平平,肚子里墨水少,油水多,总感觉在气质和内在方面,和王元姬有些许不太相配。而夏侯玄则过于清高自傲和理想主义,与朝中入仕者格格不入,若嫁给他,总感觉会缺少安全感,而安全感对于女人来说,又是十分重要。
夏侯夫人左右为难,很是头疼,于是,便把选择权交给了王元姬。
王元姬一听到曹爽的名字,厌恶之心溢于言表,连连摆手拒绝,至于夏侯玄,在王元姬心里,他是天上的星,是水中的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夏侯夫人却误把王元姬对夏侯玄的这种敬仰和距离感,理解为是少女的羞涩,于是心中,便暗暗地有了决定。
王元姬以为夏侯夫人就是随便那么一提一问,心中完全没有在意,却不想夏侯夫人可是认真的,于是,王家要跟夏侯家继续联姻的事情,马上不胫而走,连崇文观的小伙伴们都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作为王元姬的闺蜜,李婉也拿王元姬同夏侯玄结亲的事情,故意“取笑”王元姬,说王元姬这下子可是把洛阳城女孩子的梦都给一击击破了,到时候大婚当日,那些梦碎的女孩们一定泪流成河,届时,王元姬势必会成为整个大魏的女性公敌。
“婉儿,你可别乱说,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王元姬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哟,原来你们俩的八字都给盘过了不成,那到底合不合呀?”李婉假装好奇地问道。
“谣言,纯属谣言!”王元姬连忙辟谣。
羊徽瑜合上书卷,一手捧着腮,望着王元姬,也加入了调侃的阵营,“宋玉在《风赋》中说道:枳句来巢;空穴来风。然而有了洞穴才能有风,所谓流言蜚语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哦。”
“表姐,怎么,现在连你也变成这样!都是被婉儿给带坏了!”几个小姐妹说笑着,打做一团。
不一会儿,玩闹累了,羊徽瑜又问道,“夏侯太初(夏侯玄,字太初)可是一等一的人中之龙,元姬啊,这种人你都看不上,莫非真的是心里面有人了?”边说着,羊徽瑜还边拍了拍王元姬的心脏处。
王元姬不自觉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她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只得低着头,还连连说“没有”。
羊徽瑜见状,笑而不语。
李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把王元姬拉到一边,趴在王元姬耳边小声问道,“前段时间,我拜托你送给子上(司马昭,字子上)的信,他收到了吗?看完后,有说些什么吗?”
看着李婉满心期待的样子,王元姬哪里忍心道出当日的真相,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敷衍,说“收到了,收到了,看过了……”
“那他当时有没有说些什么?表情是怎样的呢?开心还是惊讶?又或许是……”,李婉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王元姬很是为难,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挤出几个字来。
最后倒是李婉自己放松了下来,她颇有些惬意地倚着墙,双手放在王元姬的手上,开心地说着,“总之其实,我也不用太过着急,元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司马家的夫人派人向我家提亲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好开心啊!要知道我从小就想嫁给英雄,子上就是我心里面的大英雄!”
李婉的手温暖而又炙热,而敷在底下王元姬的手,却瞬间冰凉,正如她此时的心,一瞬间,仿佛停止了心跳。
李婉看到王元姬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王元姬这是看到好姐妹有了着落,心里未免失落,知道王元姬大概率跟夏侯玄是不可能了,但总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幸福。
因此李婉也干起了拉郎配,问王元姬对贾充的印象如何。
李婉看得出来,贾充一直很关注,也很照顾王元姬,大家又是整天在一起的玩伴,知根知底,若以后能结成良缘,倒也是一桩美事。
然而此时的王元姬,已经被抽取了灵魂,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