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胶片 第8章 第 8 章

·“林，情绪上头。”

一天没吃东西，胃开始疼起来。林希拖着身子把遍地的杂物收拾好，倒了杯水吃药。

爆发得太突然了。

“林束，太久没犯病，我都以为自己是正常人了。”

“我又砸了很多东西，我想辞职。”

“林，像我这样容易情绪上头的人，就不应该尝试混入人群中的，我始终是个病人，”林希抬手，遮住眼前那一点光亮。

“病人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林希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再犯病了，可情绪上来的到底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砸了不少东西了。

砸吧，反正他们回来家里也迟早会变成这样。林希闭上眼睛想。

砸完她就坐在一堆废墟里抽烟。

她这一生，怕是离不开烟了。只有尼古丁的味道，能够让她平静下来。她不是在求救赎，她早就已经是上瘾的囚徒。

她这种人，果然没什么希望啊。

她就应该陷在泥沼里，一辈子都出不来。

这个时候应该下场雨的。

嗓子很疼，应该是咽喉发炎，但林希停不下来，烟点了一根又一根，有几次抽完嗓子已经疼得不能呼吸了快。

敲门声是在下午。林希并不是很想去开门，可门外的人好像比她更执着，一直在敲门，似乎不开门他就不会消停。

林希受不了，最后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是林束。

见到门打开了，他刚要打招呼就被呛到了：“你……喀喀喀……你家是烟房啊，还是你刚抽了烟才出来给我开门的？”

林希没心思跟他贫：“有事？”

声音哑得吓人，两人都惊了。

林束上前一步：“你嗓子怎么回事？你要不先去喝杯水润润嗓？我就是来看看你，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啊。”

“不想去。”

“啊？”

“听不懂吗？不想上学。”林希说完就准备关门，“问也问了，你走吧。”

“等一下，”林束抓住门框，似乎有点迟疑，“希，你现在……有点不太稳定。”

林希没否认。

“怎么了？或许可以和我说说？”

因为在考虑措辞，林束的手就放开了门，林希顺势把门关上：“不可以。”

这种无厘头的情绪上头，有什么好说的。

门外还有林束的声音传进来：“那我在外面陪你一会，你要干什么都可以喊我，我不会走的。”

林束刚刚眼尖，看见地上散了些东西，可能散了更多也说不准。林希今天的状态太不对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林希权当没听见，她自己的情绪都已经很不好了，更没心思去管别人了。

不知道林束在门外呆了多久，林希简单把东西捡了一下就回房睡了一觉。

又梦到了那些人。

那些噩梦又重新上演了一遍。面粉，脏水，烟头……各种脏的臭的东西都丢在她身上，还时不时会有不知道是谁的脚落在她身上。

异味，疼痛，她一点也不陌生。

纹身能遮住吗？她想。

其实她还挺高兴的，因为那是个下雨天，她喜欢下雨天。

这一次，她没有得救。

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才对。

她是在好几天后才被发现的，她看见自己的尸身被抬走，看见所谓的父母哭了。不对，只有母亲在哭，父亲还是在骂骂咧咧，丝毫没有关心眼前的尸体是谁的。

看啊，这就是血浓于水。

林希看着母亲的样子，尽管知道不是全是在为她暴毙街头哭泣，但她还是想带走父亲。

就算是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她被埋进了公墓，林希有点接受不了。生前就不习惯呆在人群，死后也不想。

还不如直接让她烂在那里。

林希苦恼间，竟然看见了林束。他带着一小束洋甘菊，眼圈好像有点红：“希。”

林希挑眉，她死亡的消息是老师在班上通知的，尽管她平常是个不起眼的人，但涉及人命，到底还是掀起了一点风波。

林束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

但是他们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实在是不必要为她哭吧。就算林束觉得他们关系尚佳，那也应该替她高兴吧。

她解脱了。

但转念一想，林束不知道她一直以来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遭遇过什么，和其他人一样，他只会觉得她是被施暴含辱而死。他这个反应，也算正常。

她死的那天是个大晴天，不，是第二天。

她其实不喜欢洋甘菊，也不喜欢花，在死之后她是不想收到花的。林希坐在她的墓碑上，难得像个少女一般，晃了晃腿。

她生前都没收过花，死后收到的话，会让她觉得悲凉。

但那是个初夏季节，确实是花开的季节。太阳和风都刚刚好，一切都很舒服，也许有些花园里正好开满鲜花。这是一个不会让人感到悲伤的时节。

真好啊。

林希有点不想从这个梦里醒过来了，如果就这样其实也好。

醒来的时候还是一片昏黑，没有完美的结局，依旧是一团糟的生活。

林希差点没分清现在是什么。是梦还是现实。

但是胃疼和喉咙痛让林希几近又昏厥过去。她颤着手去摸索床边的桌子，桌下的暗柜里放了很多药，林希胡乱拿了一盒往手里倒。

胃里什么也没有也不舒服，吃了药才感觉好些。

明明一觉醒来心情应该会放松点的，林希却感觉更糟了。她无暇考虑林束是否还在门外，她感觉自己快疯了。

她想死。

这个地方已经没什么值得眷恋的了。

太累了。

她明明有在认真活着了。

不该是这样的。

当时医生在给她诊断的时候，母亲的表情很不好。林希偏头正好撞见，愣了片刻。医生对结果似乎不是特别满意，还想再问些什么，林希拒绝了。

原本她就是觉得无所谓才回答这医生的问题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也不想再查出什么了。

只需要知道她是病人就好了。

林希有很多次想扔了柜子里的药，包装上的“适用于精神病患者”太刺眼了。但每次又只有吃药才能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