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斯人知 第96章 父爱

齐元莳精心置办的饭菜得到了叶靖琛的夸赞，总算是可以松了口气。三个人默默的吃了起来，期间齐元莳不停的劝叶靖琛和沈从山多吃，好像他才是年长的那位。

永和宫平日里很少有外人来，更不会有其他宫的嫔妃和皇子邀请齐元莳去做客，偌大的宫殿就只有他和一些奴才，他没有长辈的关爱也没有手足的陪伴，日子过的很是孤单。

所以家中乍然来了客人，齐元莳的兴奋是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只可惜他嘴笨又自卑，不擅长与人交际，特别是面对着他崇拜的叶靖琛，更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一顿饭下来，他有无数的话想和叶靖琛说，但临到嘴边了就只剩下不停的让叶靖琛多吃。

到最后，齐元莳自己都觉得沮丧，他是那么的想和叶靖琛多聊聊，说一些很动听的话，好让叶靖琛对自己刮目相看。可是他搜肠刮肚的，也根本说不出一句有深度的话来，最后只会唠唠叨叨的劝人家多吃饭，就好像是宫里经常哄他多吃的老嬷嬷一般。

眼看着齐元莳的脸越涨越红，满脸的沮丧和失落，难过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很会察言观色的叶靖琛赶紧不动声色的和他说起了话来。

“元莳今年十三岁了吧？”在十一皇子的强烈要求下，叶靖琛只能妥协叫他的名字。

“是，已经过完十三岁生辰了。”齐元莳见叶靖琛主动和自己说话，总算是打起了精神来，他虽然不会说些有趣的事引来叶靖琛的关注，但是回答对方的提问还是能做到的。

“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功课是不是很辛苦，都读了什么书？”叶靖琛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家常，他之所以问齐元莳读书的事，是因为知道已逝的宜妃可是出了名的才女，想必齐元莳也是早早的启蒙。

齐元莳一提到读书，顿时就来了精神，就连眼睛都闪闪发光了起来，因为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值得骄傲的事情——他很会读书。

他记得早逝的母妃生前就十分喜爱读书，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他认字，他启蒙的比其他皇子都早，母妃在功课方面对他的要求极其的严格，在这样好的起步和氛围下，他自小功课就很好，远超其他皇子一大截。

还有五年前和叶靖琛的那次一面之缘，他见识到了叶靖琛的才学和出口成章，自此之后便更加用功的念书，只盼着将来能像叶靖琛一样，那么的从容、自信、出众，无论在何等场面，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在母亲和叶靖琛的双重影响下，齐元莳读书更加的刻苦，反正他平时也无事可做，多读书既能打发时间也能缓解孤独，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消遣”了。

今日叶靖琛当面询问他功课，他顿时有种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要在在乎的人面前展示的自豪感，他马上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就连背脊都挺直了不少，朗声回答着叶靖琛的问题，语气中是少有的自信和从容。

齐元莳将自己读过的书一一道来后，眼神闪烁的望着叶靖琛，那副模样像极了等待师父表扬的好学生，又想等待主人摸头夸赞的小狗狗，兴奋的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叶靖琛和沈从山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惊讶和不可思议，显然二人也没想到齐元莳小小年纪居然读了这么多的书，而且面对他们的偶尔提问，他都能回答的有理有据、见解独到，这一看就是读很多的书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知识。

沈从山看着齐元莳，心里感慨道：这个小皇子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在叶靖琛面前好似一只胆怯的鹌鹑，没想到居然如此的知识渊博，真是人不可貌相。

叶靖琛自然也是又惊又喜，在得知齐元莳居然如此争气、读过那么多的书后，他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齐元莳就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宝石，被灰尘蒙蔽遮盖住了自己本身的光芒。只要他用心的打磨，相信这块宝石一定能除污去垢，早晚有一天绽放出全部的光彩。

“你真是了不起，小小年纪就读了这么多书，而且读的很通透，未来一定会大有一番作为。”叶靖琛发自内心的夸赞道。

齐元莳得到叶靖琛的夸赞，兴奋整个人都恨不得要飞起来，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有点沮丧的说道：“自从母妃去世后，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我，靖琛哥你是第一个。”

“怎么会呢？你书读的这么好，你的师父不夸你吗？”叶靖琛诧异的问道，按理说皇子们但凡书读的过得去的，做师父的都会迫不及待的夸奖，毕竟君臣有别，皇子虽说学生，但身份还是要高过师父的。

齐元莳委屈的瘪了瘪嘴，不开心的说道：“师父看不上我，他更喜欢其他的皇子。那些皇子的母妃时常会偷偷给师父送银子，我，我有一次看到了。我没有母妃，父皇也不喜欢我，他们就都欺负我。”

说到这，齐元莳已经委屈的不行，一双大眼睛里含着泪，鼻尖通红，哽咽着说完后还吸了吸鼻子。

“真是岂有此理。”这下就连沈从山都愤怒的出声了，“他们可是育人子弟的读书人，居然玩拜高踩低这一套，真是枉费他们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读书人的脸都让他们丢光了。而且你可是皇子，他们是臣子，居然敢如此的欺负你，还有没有点尊卑，你就没去皇上面前告他们一状？”

齐元莳听后苦笑不已，摇头自嘲道：“说出来不怕二位哥哥笑话，我都很久没见过父皇了。父皇日理万机，不太来后宫 ，就算是来也只去几位正得宠的娘娘那里轻松一下。他平日里也只召见几位得脸的皇子，比如四皇子。宫里的皇子公主太多了，要是想见父皇一面，要么自己有本事等父皇另眼相看，要么是母妃得宠，可以在母妃的宫里见到来探望的父皇。而我，两样都没有。”

齐元莳这会儿已经小声啜泣了起来，边哭边委屈的说道：“我记得母妃在的时候很得父皇的宠爱，那会儿父皇也很喜欢我。但是自从母妃走后，我在父皇面前的存在感越来越低，一年也见不上几面，我想他有时候都忘了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了。我对不起母妃，没能替他留住父皇，母妃走后，父皇就忘了我的存在，想必也忘记了母妃。如果我得父皇的喜爱，他一定也会记着母妃的。是我没用，没能让父皇永远的记住母妃…….”

叶靖琛和沈从山面面相觑，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十一皇子对皇上的感情竟是如此，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其实皇室的皇子和公主们也会争宠，他们争宠的方式和理由与后宫的嫔妃们差不多，都是为了让皇上更在意自己，如此便可得到更多的好处和利益。

总的来说，皇嗣和嫔妃们拼命的讨好皇上，全都是为了一己之私。帝王薄情，皇家又何尝不是呢？如果感情中参杂了太多的算计和利益，那么这种感情是无法纯粹的。

可齐元莳企图得到皇上的关注却是为了自己的早逝的生母，他明白父亲的冷漠薄情，明白这后宫中有太多年轻貌美的娘娘们，就如同花园里的花朵，这一批鲜花开败了，来年春天又会有新的鲜花盛开，一波又一波的永远开不尽，一年比一年的更加娇艳美丽。

凉薄的父亲身边又环绕着数不清的美人，齐元莳知道父亲早就将自己的生母忘的一干二净了，若是他能得到父亲的喜爱，或许还能时常在父亲面前提起母亲，换来一波父亲的怀念；又或许父亲看着他，也许会回想起昔日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那么母亲就可以永远的留在父亲心中，哪怕是一个小到微不足道的角落，也永不磨灭。

然而梦想有多么的美好，现实就有多么的残酷，齐元莳自己就不得父皇的喜欢，以至于现在连父皇的面都很难见到，他又如何替母亲去争取父皇的永远怀念呢？

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觉得羞愧难当，对不起母妃对自己倾注的全部的爱，以及她临终前仍拖着病体为自己谋划。

叶靖琛许久没有说话，偌大的寝宫内一时间静的就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和齐元莳的低泣声。

说实话，叶靖琛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为齐元莳的遭遇感到难过，也为自己怀着不纯粹的目的接近齐元莳而羞愧。

短暂的羞愧过后，叶靖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和选择，他必须要让齐元莳登上那张龙椅，为了自己全家人的性命，也为了齐元莳能得偿所愿。

如果齐元莳能做皇帝，逝去的宜妃就会被追封为太后，也有了与先帝合葬的资格，想必这是齐元莳最想看到的。

调整好心态后，叶靖琛缓缓开口道：“恕我直言，既然宜妃娘娘在生前很得皇上宠爱，你身为她的儿子，皇上理应对你念旧情才是。你又这么的会读书，如果皇上见识到你的优秀，他会喜欢你的。你现在缺的就只是自信，是在皇上面前从容自信的气度。记住，你是皇子，你和所有的兄弟姐妹一样，都是皇上的亲骨肉，甚至你要强过很多的人，因为你母妃的出身更高贵，你有外祖一家做靠山，又饱读诗书，你为什么觉得你会在皇上面前输给其他兄弟呢？”

齐元莳犹豫了一下，忐忑的说道：“我母妃走了，我没有生母的帮衬。”

“没有生母的帮衬，可以是劣势，也可以化为机会。”叶靖琛沉吟道，苦口婆心的给齐元莳上课，“宜妃生前很得宠，这就是你目前的优势，你大可以利用皇上对你母妃昔日的感情来唤醒皇上的父爱。你想想，你若是当着皇上的面怀念一下你的母妃，或是说些她生前的事，或是提醒皇上曾经与你母妃的感情，皇上一想到你是他和宠妃所生的孩子，一想到昔日喜欢的女人已逝只留下一个孩子，他怎么对你不另眼相看？他通过你会看到你的母妃，只要他喜欢过你的母妃，就会喜欢你。我是个男人，了解男人的内心，男人会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怀有更深的感情。这也就是为了宫中和世家深宅中，有子凭母贵这一说法。”

“我，我真的行吗？”齐元莳在叶靖琛的激励下，眼睛都亮了起来，满怀希冀的看着对方，只不过他自卑压抑太久了，就算叶靖琛如此的鼓励他，他仍旧不敢十分确定会获得父亲的喜爱，仍旧不敢鼓起勇气搏上一搏。他的眼神发着光，说话的语气还是迟疑不自信，“我还这么小，父皇会更喜欢那几位年长的皇子，他们可以帮到他。而且我母妃走了多年了，我不确定父皇对她是否还怀有感情。”

最后，齐元莳苦笑了一下，认命又无奈般的说道：“宫里的娘娘实在是太多了，她们各个貌美如花，没了母妃，自有其他的女人陪在父皇身边。这后宫中的嫔妃和皇子们，其实没了谁都行的。因为父皇是天子，他坐拥天下，他永远都有新的。”

几句话道出了后宫中女人和皇嗣们的心酸和悲凉，即便是齐元莳这种半大的孩子，也明白帝王的薄情——帝王是不会永远只在乎一个人的，没有什么人是他们离不开的，因为他们富有天下，没了一个，还会有更多更好的等着。

叶靖琛知道自己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让齐元莳重燃自信和斗志，齐元莳可以看透皇上的凉薄多情，可以对皇上和宜妃的感情不抱任何希望，但是他必须充满斗志。因为人只有认定了一件事并坚信自己一定能做到，才有可能付出全部的心血和努力，才有成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