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二夫人被白尚书的眼神吓得直哆嗦,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她联合外人设计陷害了白幼琳,但在白尚书那双早已看穿了一切的眼睛里,她感觉自己做过的事无处遁形。
是错觉,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看穿我,何况又没有证据,他不过是太过愤怒、想要找个替罪羊发泄怒火罢了,别害怕,没人能随便冤枉你的。白二夫人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同时避开了白尚书几乎能杀人的眼神,强装镇定的解释了来龙去脉。
“咱们今日逛街逛累了,就去常去的茶馆喝茶,你才喝了两口茶吃了点东西,就好像有些不舒服。这时十一皇子突然出现在门口,他说他和叶小侯爷出来办事,来这里喝口茶歇息一会儿,听店小二说咱们就在隔壁雅室,便来敲门拜访。十一皇子说那日在皇后的宫宴上,他因为太过愤怒对你动了手,事后想想都是自己不对,他就是再生气也不该对女儿动手,一直想找机会向你道歉,正好今日遇见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真诚的来给你赔不是,希望你不要介怀。”
“十一皇子说的很真诚,不似作假,可是你不知为何一直趴在桌子上低垂着头不出声,就在我们纳闷的时候,你突然站起身来,直接就扑向了十一皇子。当时我们都被吓傻了,十一皇子更是吓得连躲都忘了,就被你抱了个满怀。你不仅死死的抱着十一皇子不松手,还……还拼了命的要去亲他。那十一皇子还是个没有娶妻的半大孩子,惊吓过度之下急忙向外躲去,你就追着他不撒手。十一皇子怒声呵斥你无礼,可你还是又搂又抱的,完全不顾及场合。因为动静太大,引来了很多的客人,好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最后你们二人闹的实在是难堪,还是小侯爷闻声赶来,一巴掌劈在你的脖子上将你拍晕了过去,这场闹剧才平息。我带着下人们马上将你抬了回来,十一皇子则回宫去向皇上皇后禀明情况,毕竟当时真的很多人都看到了,而且不泛朝廷官员及其家眷,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随着白二夫人的娓娓道来,白幼琳已然心如死灰,趴伏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模样好似将死之人。这番话虽然已经听过了一遍,但是白尚书再次听完后仍旧是愤怒不已,他冷冷的看着弟媳,一副随时都可能上去打人的架势,吓得白二夫人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不止。
“还真是要好好的谢谢弟妹呢,将你侄女的遇害经过记得如此详细,否则我们还真不知是谁的过错呢。”白尚书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的一般,眼神犀利如刀子,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强忍着才没有一时冲的扑过去掐死白二夫人。
白二爷眉头紧紧的皱着,先是狠狠的瞪了妻子一眼,随即开口道:“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又不关她的事,大哥可别怪错了人。”虽然他现在气妻子气的也恨不得狠狠揍她一顿,又对大哥颇为畏惧,但是这种时刻还是要向着自家妻子一致对外的,否则更显得他们心虚,大哥也更加的怀疑他们了。
“你给我闭嘴吧,与你们夫妻的账,我回头再算。”白尚书呵斥道,成功的吓唬得白家二房夫妇俩畏缩着不敢再开口。
呵斥完弟弟弟媳,白尚书转过身去再度冷冷的看着女儿,声音里毫无温度,仿佛是在审问一个陌生人,“你都听清楚了,还有什么话好说?为父的也不想冤枉了你,有什么冤屈你可以说出来。”
白幼琳已经冷静了下来,也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只是她的一颗心已经死了,整个人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再无生气可言。“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解释的再多有用吗?爹不是教导过女儿吗,对于已经发生的事,不管好与坏,最好都是欣然接受,因为改变不了现状,倒不如先接受下来再谋后续。”
“呵,对于我的教诲你倒是还记得,为父还以为我说了什么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呢。”白尚书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道,他其实很想问一问白幼琳,既然将他的教诲听了进去,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话放弃叶靖琛呢,如果一早放弃不要得罪了叶家,也不会落得个今日这般下场。
然而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就像刚刚白幼琳说的,对于已经发生了的事也只能接受,现在再来教导女儿,纠结对错还有什么意义吗?
“说吧,这件事要怎么收场,我需要承担什么后果。”白幼琳的声音毫无起伏,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力的木偶般。
她知道自己的“丑闻”已经传遍了定京,不是简简单单的躲起来等待事情过去、众人的记忆淡却就可以唬弄过去的。对方可是皇子,闹出这样难堪的事,谁都无法全身而退,而她做为主动“勾/引”皇子的那个人,必然是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的。
无所谓了,她连死都不再怕了。
白尚书见白幼琳已然是这么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知道这个女儿是再无可救,事到如今想保也保不住了,突然间,他也觉得心灰意冷。一想到自己多年辛苦的养育和栽培毁于一旦,未免有些意兴阑珊,再也不想再多看女儿一眼。
“此事事关皇子,该如何收场自然是由皇上定夺。十一皇子已经回宫将事情禀明皇上,等待皇上的裁决,你且待在房间里等消息吧。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了,就看你的造化了。”白尚书最后丢下一句冰冷的话,再也不看客厅里的任何人,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此刻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不是安抚女儿,不是入宫打探皇上的口风,而是去向四皇子赔罪解释,否则四皇子怪罪了下来他怕是难以善终。
四皇子的多疑狠辣他是清楚的,一想到可能会被四皇子猜忌甚至迁怒,他就有些不寒而栗,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现在就只盼着四皇子能相信他的忠心,不要将这件事怪在他头上,怀疑他背叛不忠。
对于白幼琳这个女儿,他已然是放弃了,但是他不能放弃自己的身家性命、前途荣耀,在女儿和四皇子之间,他只能选择后者。
白尚书走后,客厅里陷入了一片骇人的寂静,其余几人宛如被大赦了一般,纷纷松了口气,他们再也坐不住,争先恐后的起身离开了,好似生怕慢了一步就要跟着遭殃一般。
二房的俩夫妇是最后离开的,白二夫人刚站起身来,一旁好似早就没了生气的白幼琳突然开口说话了,冰冷瘆人的语气活生生吓了做贼心虚的白二夫人一跳。
“二婶,虽然我到现在还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不傻,前因后果我自己能猜出来。你最好焚香祈祷我会被皇上处死,这样你就安全了。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不管落得个什么境地,我都会报仇的。害了我的人,我一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白幼琳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从平静到激昂,尤其是最后“不得好死”四个字,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喉咙里挤出来,仿佛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也表明了她的愤怒、恨意和决心。
她此刻的模样糟糕又吓人。头发披散着、乱糟糟的遮盖了半张脸;脸上污秽一片,泪水、鲜血和尘土混杂着糊了满脸,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她面色平静,可是嘴角的笑容是那样的瘆人,眼中的仇恨和杀意是那样的毫不遮掩,如有形质一般的化作利剑,射向那个她最恨的人。
那是不死不休、鱼死网破的决心。
白二夫人被吓得钉死在了原地,连脚都迈不动了,浑身抖的如同筛糠,脸色煞白眼神畏惧,生平第一次,她对白幼琳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恐惧。
白幼琳自小就刁蛮霸道,和她一直不合,这么多年二人没少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平日里互相斗斗嘴拆拆台,你算计一下我我迫害一下你,如今再看起来,竟都是像小孩子打闹一般无伤大雅。
在白二夫人心中,白幼琳一直都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嚣张有余智慧欠缺,从来都不足为惧。她宛如逗趣儿似的和白幼琳吵吵闹闹,却从未真的将这个小丫头当成是对手,也不觉得白幼琳可以对自己和二房造成什么伤害。
然而就在刚刚,在白幼琳绝望又憎恨的眼神中,白二夫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她丝毫不怀疑白幼琳一旦得到机会,一定会杀了她。
也许是处于心虚,也许是真的被白幼琳的眼神和言辞吓到了,白二夫人身体晃悠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否则她说不定会马上昏厥。
“神经病,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真是个疯子。”白二夫人大声的嚷嚷道,看也不敢再看白幼琳一眼,逃也似的飞速离开了。
伴随着白二夫人逃跑一般的脚步,白幼琳疯狂又绝望的笑声在身后响起,然后如影随形的跟着白二夫人,好似恶鬼纠缠不休。
白幼琳放声大笑,笑声凄厉、恶毒、怨恨又绝望,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完了,是那些人毁了她——父亲、二婶、十一皇子,以及叶靖琛。
她不是真的傻,如果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真是活该被人陷害了。她终于反应过来为何白二夫人好好的要带着她去逛街买礼物,为何茶馆的那些点心只有她吃下了,为何吃完后她的反应会如此的奇怪,为何会将十一皇子认错成叶靖琛,为何抱着那个假的叶靖琛死活不撒手……
是叶靖琛、十一皇子和二婶联手算计了她。
先由二婶将她骗到指定地点——那间茶馆,而叶靖琛和十一皇子早早就等在那里,守株待兔;她吃的点心也是被下了春/药的,所以她才会有如此奇怪的反应,那分明是中了春/药后的样子;接下来就该轮到十一皇子粉墨登场了,他应该是和二婶商量好了暗号,然后准确的来敲她们的门,打着道歉的旗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
此时春/药的药性发作,她错把十一皇子当成了叶靖琛,怀着满腔的爱意和思念,她扑过去紧紧的抱住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男人。
没有人知道她是在药物的影响下失了神志,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是不知廉耻贪慕虚荣,想要飞上枝头才会厚颜无耻的去勾/引十一皇子。而十一皇子则摆出受害人的姿态,一边拼命摆脱她的“纠缠”一边高声呼喝,引来客人的围观。
那间茶馆的生意很好,二层的客人更各个都是达官显贵,白家无法用或威逼或者利诱的方式强迫那些人闭嘴,他们会用最快的时间将看到的场景传扬出去,并且会传到皇上耳中。
皇上最重视就是皇室的颜面,不允许任何人损害。十一皇子和白幼琳的“丑闻”传的整个定京城人尽皆知,皇上就一定会想办法捂嘴,挽回皇室的尊严。而这位九五至尊是不可能牺牲掉自己的儿子的,那么唯一的牺牲品就只能是白幼琳。
温和一点的处理方式,就是给十一皇子和白幼琳赐婚,虽说有点子欲盖弥彰的味道,世人也心知肚明看得出来皇上是在用婚姻的方式补救,但没有人敢当面置喙,无非就是白幼琳的名声从此毁于一旦,只看日子一久,众人能不能淡忘了这桩丑闻。
激烈一点的办法也有,就是给白幼琳定一个不守妇道、引诱皇子的罪名赐死,将所有的过错和丑闻都推到她一个人的头上,用死亡的方式解决掉皇室的麻烦,一了百了。
可是对白幼琳来说,两个办法其实并没有多么大的区别——一个活着受罪,一个含冤而死。
她明白就算做了十一皇子的正妃,她也不会幸福的。她爱的人是叶靖琛,唯有他只有他,嫁给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对她来说都是生不如死;而十一皇子既然答应配合叶靖琛算计她,显然也是对她厌恶到了极点,婚后又会用什么办法折辱她?
他们只能是一对怨侣,永远不可能有美好的结局。
只要一想到那个只有十三岁的齐元莳孩子般的长相和身材,白幼琳就恶心的想吐。她不明白叶靖琛为何要如此算计自己,是为了给沈妙合出气吗?为了维护他心爱的妻子,他就可以无视她的一往情深和幼年时的情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出手毁掉她一辈子。
“叶靖琛,你真的是好狠,我那么的爱你,你辜负了我的情意,现在居然为了一个贱/人要毁掉我的终身幸福。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哪里比不上她?我自问虽然任性狠辣,却从未有过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对所有人都无情,却唯独对你情有独钟。可是你为什么如此的不珍惜我?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的好我的爱?对我弃之如敝屣,现在又来毁我一辈子。这就是我爱你的代价?叶靖琛,我恨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等着,我要报仇,我要看到你家破人亡,看着你和那个贱人夫妻分离。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你们过安稳日子,哪怕赔上我的性命,我也要先看到你们生不如死。”
白幼琳对叶靖琛的爱在瞬间转化为恨,她瘫坐在地上,蓬头垢面满脸血泪,一字一字的尖叫着,凄厉的诅咒所有伤害她的人。
她心中无比清楚,她再也无法去爱叶靖琛了,从此刻开始,她与他之间,只剩下不死不休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