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救赎以时光为药 第18章 第十七章

黑暗笼罩着这个并不显眼的山洞，只最中间处亮着，闪着火光，火堆旁坐着的赫然就是他们在地下城里遇到的那个‘购厢’的老板。

那‘购厢’的老板见着他们，便站了起来朝着他们两行了一礼，道：“在下羌雪雾，乃尤洛佑守护者麾下干将。”

程漾细细打量了她一眼，眼前女子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倒真像是尤洛佑调|教出来的人。程漾朝她点了点头，道：“你认识我？”

羌雪雾引着程漾和何启辰到火堆旁坐下，自己也坐在另一边。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乾坤袋，递给了程漾，程漾顺手接过，细细打量，感觉像是几个残缺阵法。

“我是尤大人麾下，尤大人身边的人，我多多少少都认识一点。”羌雪雾盯着跃动的火苗，眼里却是平静无波的眼神：“承水公主驰名天下，我又怎会不知。”

“前阵子神界动荡，怕是神祗都感受到了异样，”羌雪雾接着说道：“在下虽然没啥本事，倒也勉勉强强算个神祗。受尤大人所托，藏于地下城内，暗中辅助。”

程漾望着羌雪雾，平静的问道：“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羌雪雾纠结了下，终于还是道：“前不久，我发现，有人在暗中收集各处残缺阵法，细察之下，发现在地下城这个特殊环境里，残缺的阵法，可组成大阵，恐祸害不小。”

火光照耀在程漾身上，有一种安静平和的氛围在悄然溢满这个空间。羌雪雾是属于打出来的神祗，擅长仙法，打一下能让人疼好久，所以本人也属于神界里少有的戾气较重的神祗，后来遇到了尤洛佑，尤洛佑见她根骨尚嘉，便收为己用，羌雪雾才慢慢的淡化戾气。

而承水公主，是天地养出来的这么一个神祗，其存在本身就代表着和平与安定，于是，仅仅跟程漾在一起呆了这么一会，羌雪雾竟也觉得，此事在程漾眼里，也许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

何启辰插话道：“你可知道，是谁收集残缺的阵法？”

羌雪雾犹豫了一下，见程漾毫无隐瞒之意，便也直言不讳了：“胡迪，据我所知，他已经收集了近四十个残缺阵法。”

程漾：“你是怎么发现残缺阵法可组成大阵的？”

“这算是个意外发现吧。”羌雪雾从容不迫的说道：“某天我在摊上收拾阵法的时候，将灵力灌入其中，偶然发现，七个残缺阵法意外融合交错成一个威力极强的吞噬阵法，后来我出了地下城，发现重复之前的步骤，却没法使残缺阵法重新融合了。”

“所以，我猜测是借着地下城的某种灵力或者方式，才能融合。”

程漾闻言正在想着什么，转头却看见皱着眉头的何启辰，脸色难看得很，于是便用手肘捅了他一下，笑道：“你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何启辰怔了怔，从自己的繁杂的思绪中抽身出来，望着程漾好看的眉眼，不自觉温柔了口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是啊。”程漾叹了口气，不过程漾不愧是程漾，虽然是叹气的口吻，说的话却一点也不泄气：“不过么，这种阵法我也不是没碰见过。”

程漾嘴角一扯，道：“本来不同阵法是无法相融的，我还在思索他们到底是如何相融的，没想到啊，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到头来，源头还是我啊。”

羌雪雾到底只是个小神祗，虽衷心于尤洛佑，对大人物间的纠葛却是不知道的，所以她听不懂。

但何启辰何其敏锐，他一瞬间就知道了阵法相融的原理，那地下城中估计有属于程漾的一部分力量，估计是程漾当时以自身灵力为神界续灵气的时候被偷走的，所以那阵法只对程漾有用，也只针对程漾。

而拥有徽固身的程漾的灵气，只要稍加利用，后期加入点什么别的东西，也就能使不同阵法相融，重粹出一个伤害极高的阵法，而收集了四十多个阵法的胡迪，其心昭然若揭。

虽然想通，何启辰在一瞬间的惊愕之后，便也恢复了冷静，他甚至想到了另一个原因。

一种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希冀悄然侵入何启辰的内心，他想，程漾或许在猜测，在试探他是不是她之前身边的人。

程漾看着除了一瞬间惊愕便很快恢复镇静的何启辰，心想会不会是自己实在太多心，所有才会见到那么一个相似的人，就忍不住去试探，去怀疑。

良久，羌雪雾皱着眉头，道：“我不知道源头为何是公主，但是我现如今不能离地下城太远，烦请公主前往妙雪城，尤洛佑守护者在那，请您将消息告诉她。”

程漾应下：“没问题，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我需要了解。”

羌雪雾望着程漾，恭敬的说道：“您说。”

程漾：“你是怎么知道胡迪的。”

羌雪雾愣了下，不知道程漾为何问这个问题，却也老老实实道：“胡迪是这边有名的乌拉塔了，常去地下城，故而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程漾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

程漾和何启辰回到了悬崖边上，按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这次换成何启辰提着那盏夜明珠灯笼，程漾跟在他旁边，羌雪雾则回去地下城了。

来时一肚子问题，回去时依旧一脑袋问题，程漾心想果然还是沉睡的好，也没这么多需要动脑的事。

何启辰见着程漾愁眉不展的模样，也甚是心疼，问道：“还在想羌雪雾的事吗？”

程漾叹了口气：“是啊，虽然我在她面前很是游刃有余，但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这世事变化太快了，我跟不上。”

堂堂神界公主，曾经最顶尖的存在，说自己跟不上时事变化，说出去怕是没人信。然而何启辰却从这短短的几句话中体会到，程漾也许是累了。

本身就是他不甘心，他不想放手，才把程漾重新拉入这个并不那么美好的世界的。可是他求求上苍乞怜一下他吧，他那些隐秘而不为人知的爱恋，他那颗无处安放的心，总得有个尽头，就让他自私这一回，就这一回。

苍天万物，天地神佛，若我再次辜负上苍的美意，我愿永堕阿鼻，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程漾无意识的抱怨着：“尤洛佑在妙雪城也不知道怎么样，想来她应该是知道这里的情况的，只是怕是有心无力吧。”

突然，程漾想起来她初见何启辰时截杀他的那个乌拉塔，虽然当时她好像毫不费力就解决了问题，但那个乌拉塔总给她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于是便问道：“你知道截杀你的那个乌拉塔叫什么名字吗？”

何启辰顿了顿，如实道：“甘舒之。”

这个名字说特殊也不特殊，说普通也不普通。

古历四千五百零一年，天地共主程朝南消逝于天际，承水公主自赎罪孽，闭关不出，而从程漾手里接过天地共主位置的，则是甘舒峤。

古历五千年，承水公主出关，对甘舒峤不奖反罚，令甘舒峤清扫鲜果林，永世不得离开。法自令出，法随令效。甘舒峤就这么呆在了鲜果林，做着一辈子的清扫。

当时有人不理解，认为程漾不配如此，反对声远远大于支持声，所幸并未讨论太久，不久后，承水公主引灭世大劫入体，消散于天际。

甘舒峤，甘舒之。

世间同名同姓者亦有，只希望，别是她认识的那个甘舒之。

可是在听见那个名字，程漾便浑身瑟缩了一下，尽管过去许久，她却依旧深陷噩梦，不得解脱。

她假装笑了一下：“甘舒之，能力挺强，那晚我其实没多大把握压住他，若不是他自己撤退，我怕也是无法带你全身而退。”

何启辰看着程漾强颜欢笑的模样，浓浓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却依旧不动声色的应了声：“我知道。”

程漾顺着话说：“对啊，你知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回头让尤洛佑那小妮子查查吧，她古灵精怪的很，什么都逃不过她的法眼，现如今，我们还是赶紧到妙雪城吧。”

何启辰低低应了声，望着站在他旁边的程漾，问出了那个一直缠绕在心口的问题：“你为何如此信任我？”

何启辰知道，她着急去妙雪城，除了因为地下城的事，还有个可能，就是她虽然暂时相信了羌雪雾，却并没有完全相信她，否则也不会问出是如何认识胡迪的这个问题。

但她对他，却从一开始就信任无比，除了偶尔的试探，对他的信任可以说是令他自己都震惊。

程漾脚步顿了顿，嘴上却依旧笑了笑：“不是你说，你我既是有缘，当以城相待的吗？”

这是当初，她问他，为何对她这么担心时，他给出的答案。

何启辰见状也顺杆下：“是啊，我们当，以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