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苒被忽然响起来的闹钟吵醒,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震动声堪称起床神器,她慌慌张张爬起来关掉,却发现枕边早已没人,连他盖过的被子都被收进了衣柜里。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晚睡还能雷打不动的起那么早。
温苒洗漱完出去就看到昨晚借宿在这里的大侄子将头靠在餐椅上,像是又要睡着,终于等到她出来,任岩打着哈欠指了指餐桌上放着的那碗馄饨:
“我二叔去市场买菜了,这是他让我给你带的馄饨。”
“你吃了没有?”温苒看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你昨晚做贼去了?”
“我认床。”这不是因为昨晚太晚,不得不留宿在这里。任岩说着就继续趴在桌子上,“你快点吃,我二叔让我帮你洗碗。”
温苒:“……”
一个碗而已。
“我自己洗,你要困就再回去睡,今天是周末。”
任岩又不是他二叔,听到她说自己会洗就站了起来撸袖子进厨房:“那我杀鱼去了。”
杀鱼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温苒吃惊的应了声:“你还会杀鱼?”
这小子真是不禁夸,人也幼稚的不行,听到长辈夸自己恨不得把下巴抬到天上:“杀鱼谁不会啊!”
然而,等温苒吃完了馄饨进去,才发现那小子举着刀和水池里的大鱼大眼瞪小眼,看到温苒进来,他甚至还要赶她走:
“你不要进来打断我干活。”
温苒算是看穿了他强撑着面子背后的弱鸡属性,撸起袖子准备帮助他:“我在菜市场看到过,应该先把它敲晕,然后再杀。”
任岩觉得她分析的有道理,四下瞟了眼,抽出一根擀面杖和她说:“那你负责把它从水盆里弄出来。”
温苒犹豫了一下,从任岩手里抢过擀面杖:“你是男人,还是你来抓吧。”
任岩不在逞强:“你是我二婶,长辈优先。”
温苒又说:“我比你小半岁,年长的先上。”
两个人在厨房推磨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任岩败下阵,不得不抄起双手往水盆里一伸,揪住鱼尾巴就嘎嘎乱叫:“啊啊啊,抓住了,你快敲它。”
那条大鱼从他手上滑脱,撞在流理台上后蹦到了地上,两个人一同尖叫了起来,拿着擀面杖和筷子在厨房里一顿乱追,边喊着不要跑,便追着它乱跑,那鱼因为磕在地上撞破鱼鳃,在地板上弄出一大堆鱼血,整个厨房凌乱不堪,堪比案发现场。
就在两个人手足无措,对着鱼哇哇乱叫的时候,拎着菜回来的任景川已经赶到了厨房门口。
他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乱作一团的厨房,在看到地板砖上凌乱的血迹时,那一刻,涌进鼻尖里的不是鱼腥味,而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焦躁气温下不断沸腾的血液,那些可怕的红色的血像是要从厨房涌出来,漫在他的脚上,他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扶住厨房门框。
“二叔!你终于来了!”任岩知道他二叔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向他求救,“你赶紧来搭把手。”
站在门口的任景川不为所动,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细心的温苒察觉到了他脸上的异样,刚放下手上的擀面杖,那人手里的菜篮子就掉在地上,滚出一地苹果,他使出全身的力气转了个身,顺着门框滑到了地上……
这突然的一幕把两个人吓傻了,顾不得厨房里活蹦乱跳的鱼,两个人连忙跑出去搀扶他,只见他面色苍白的蹲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嘴唇也变得泛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你没事吧?低血糖吗?”温苒看他的症状和低血糖很像,握着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指又冰又凉,她还注意到他的腕表上有提醒,原来她之前听到的那个蜂鸣声是心率过快的提醒。
看到他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温苒连忙把耳朵凑过去,听到他说:“血,我晕血。”
她立刻让任岩把厨房门关上,想把他扶到通风好的客厅,但他实在是太重了,她只好把任岩叫过来帮忙,谁知道那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人没扶起来,倒是因为用力不对,扯崩任景川衬衣上的两颗纽扣,眼看着那两颗扣子滚在任岩脚下,温苒立刻落过去一个打量弱鸡一样的目光。
任岩:“……”
“你看我也没用,你也一起啊。”
两个人一起把任景川扶到开阔的通风客厅,等任岩接来了温水,他勉强喝下几口,惨白如纸的脸色才稍微有些血色。
任岩从不知道自己二叔晕血,如果知道肯定不会送条大活鱼给他。他蹲在沙发边,很愧疚的看着他:“二叔,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猝……”
温苒立刻打断他:“你快去把鱼弄到盆里,它还在跳。”
她是有点子迷信在身上的,不吉利的话一个字也不想听到。
“这个点阿姨会上门打扫,她会处理鱼。”任景川的嗓音里有呼吸不畅的轻喘,他缓过神来,把衬衣领口往下拨开了一点。
那些血腥味还堵在他的鼻腔里。
那之后没多久,每天都会来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果然来了,这屋子里的人她都认识,只是少见男主人病弱躺在沙发上的样子,她担忧的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任景川没说自己晕血,只说没休息好,站起来往书房走,他有过这种晕血症发作的情况,只需要坐着缓一缓就会好转。等他进了书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发现温苒也跟着他来了书房,她像个小跟班一样的跟在身后,仍是用刚刚那一脸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现在好点没有?头晕吗?胸闷吗?”
那种满心满眼都只挂心他一个人的目光,除了他的亲人,再也没有人能这样提着心步步跟随,只为了确定他的身体健康。
为了不让她跑空,他说还有点呼吸困难,她立刻走去把书房的窗户推开。
书房的窗口面朝庭院,这会儿院落里的沉香树枝繁叶茂,穿着月白色家居服的温苒站在窗口,像油画一样美的赏心悦目,任景川愣了会儿,回神说道:“可以了,我没事了。”
“哎呀。”她忽然低叫了一声,不知道在自己衣服上看到了什么,急匆匆的门外走,嘴里说着:“你等我一下。”
任景川站在窗前深呼吸几口,因为晕血产生的心慌和恶心终于有所缓解,他看了一眼电子手表上的心率提醒,想起和她有关的几次心动远超这个数值,以前总觉得晕血是自己的软肋,害怕被人发现,现在却觉得,晕血造成的心慌,好像也不过如此。
少顷,门外传来温苒趿着拖鞋快速走路的声音,她走进来,将盛着苹果和温水的托盘放到他的桌子上:
“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任景川注意到她换了条浅蓝色的方领连衣裙,原来刚才她看到的是染在衣服上的鱼血,她怕他吓到,特意换的。
任景川走到她身边,喝了一口温水:“我没事了。”
温苒看他的脸色比刚才好了很多,自己也松了口气,自顾自的拿起小刀给他削苹果,书房里就一把椅子,看他站着,温苒用下巴指了一下那把椅子:
“那也坐着缓一缓吧。”
她只是照顾病人习惯了,面对这种突发的小状况也考虑的比较仔细,看到任景川不坐,她只好把目光重新落到他的脸上看了好几眼:
“好像是比刚刚好一点了。”
任景川问她:“大男人晕血是不是挺奇怪的?”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一点都不奇怪。”
温苒的背脊依靠着书桌边沿,比往常矮了他更多,她说这话的时候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见他的脸色恢复了些血色,唇色也红润了起来,看起来确实已经恢复了,她便不在强求让他坐着休息:
“要吃苹果吗?”
怕他嫌弃用手不干净,她特意用叉子把分块的苹果戳了递过去,但那人却忽然倾身,将嘴唇凑到叉子边咬走了那块果肉,一瞬间,那人放大的面容和低垂的眼睫毛闯进她的视线里,愣神间,他已经低着头看着她笑:
“谢谢老婆。”
温苒愣在原地,耳膜里全都是这四个字的回音,他低沉又磁性的道谢声喊的很小声,却又如此的婉转亲昵,仿佛他们就是平日那种百般恩爱的老夫老妻。
她揉了下有些发红的耳朵,小声的回应他:“不,不客气。”
结婚以后,他总是无时无刻不忘关照她,应该道谢的人是她才对。在抬眼看过去的瞬间,她看到他的衣领大敞着:
“你等一会儿,我再去拿点东西。”
温苒很快又回到客厅,找到了被阿姨捡起来收在茶几上的两粒纽扣,她翻出针线包回到书房,把掉落的纽扣递到他面前:
“衣服脱下来吧,我帮你把纽扣缝上。”
任景川站起来,把外套脱掉搭在椅背上,扯了一下里面那件黑色衬衫:“我里面没穿背心。”
“那我去给你找一件……”温苒又想出去给他翻衬衣,只刚转了个身,就被她抓住了手腕,手里的两粒纽扣也被他收走,他往紧闭的房门口看了眼:
“走来走去影响阿姨打扫地板,穿着衣服可以缝吗?”
“可以。”这种问题怎么可能难倒她。
温苒说着打开了针线包,干脆利落的穿针引线,从他手上接走颗扣子缝在他衬衣的第二扣位置上。
任景川问她:“你平常也会这么给你楼上那个模特缝纽扣吗?”
她的工作间里有个假人模特,那位模特经常换衣服,也会偶尔披几块未经剪裁的布,看到她给自己缝纽扣如此娴熟,她私底下应该没少那么做过。
“除非我临时觉得某个地方需要缝一些装饰品,纽扣是在设计之初就决定好的,基本不会改动。”
她设计的女装大多是一些少女风的裙子,缝纽扣这种机会就更少了。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缝好了第二颗纽扣,她在工具包里翻了一会儿,没找到剪刀,习惯性的一歪头,把纽扣上残留的线咬断了。
察觉到站在面前的任景川忽然愣住,她抬起头问了句:“怎么?”
任景川的锁骨处还存在她刚刚凑过来咬线条的温热呼吸,看到她不解的询问,他摇了摇头,说了句:“你缝的很快。”
反应迟钝的温苒开始缝第一颗扣子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刚刚歪着头咬断缝衣线的动作,像是在咬(吻)他的锁骨。
脑海里的画面像是被按了回放键,羞耻的停留在她歪着头凑到他锁骨处的那个动作上,她手上缝衣服的动作加快了一些,耳朵不自觉的有些燥热,不好意思再看他的眼睛。
任景川稍微抬着下巴,好不干扰她手上缝衣服的动作,他问她:“你会做男装吗?”
温苒说:“我可以试试看。”
“那可不可以给我做一件衣服?”
“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任景川想了想:“我想穿你做的睡衣。”
温苒摸了一下那颗纽扣,在确定很牢固后将针从结上穿进去打了个死结:“做睡衣很简单的,你想要什么材质的?”她说着抬起头看向他,过了一会儿才红着脸把目光落到那根线上,“你抬一下头。”
他的第一颗纽扣在锁骨偏上的位置,她要垫着脚才能咬断那根线,仅管如此,她还是尽量保持着距离,不想因为这种动作让他对自己产生什么误会。
任景川仰着下巴,垂着眼打量她歪着头凑在他脖子上的动作,她很礼貌的保持了距离,只是那颗毛茸茸的丸子头很调皮,随着她凑过来的动作扫着他的喉结和下巴,那些发丝上带着她的气味,所到之处皆是一片酥麻和柔软的轻抚,他忍不住翻滚了一下喉结,被门口传来的声音吓到……
他的锁骨处传来一丝痛感,随后便被柔软温热的触感覆盖,温苒的牙齿和嘴唇先后吻上了他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