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裸的男人她画过的实在太多了,对于美术生来说,早就见怪不见,她不尖叫着跑掉已经很对得起她曾经的美术生身份了。
回到厨房的温苒企图把刚刚那一幕抛之脑后,自我安慰的心理暗示也越来越明显,但是转念一想:
日理万机还能练就一副好身材,如果不是平日里对自己格外严苛的人根本做不到,他大概是个对自己和对别人都十分严苛的人。
正在一旁负责备菜的韩谦默默盯着那根被温苒扒光了叶子的空心菜,叹了口气,感觉这根空心菜能在她手里盘一年,然后在她准备玩第二颗空心菜的时候,韩谦终于开了口:
“嫂子,你不要不要去喝口水休息一下?”
这句嫂子可算是让温苒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她本来就不应该有所回避,他们本来就是夫妻,不回避才是很正常的。
不等她回什么,韩谦已经看到了走进来的任景川,他停下手上的活计,自觉把厨房腾给小夫妻,温苒这才发现手上那根被盘掉叶子的空心菜干,尴尬的把菜放回去,自己退到厨房后面打下手。
他穿的就是她刚刚随手从衣柜里翻的衣服,褪去平日里那一身黑的穿衣风格,浅咖色系的家居服让他多了几分慵懒,冷白皮不仅不显老,还特别的显干净,他身上带着一种历尽千帆的沉稳优雅,连他低着头切菜的动作都像是电影画面一样的惹眼。
她推翻了刚刚的结论:
像他这样声音好听,长相好看,身材一流的裸男,她确实没有见过,也没有画过。
入神间,温苒的思绪被锅里滋滋冒油的声音拉扯回来,锅里躺着一条打过花刀的鱼,这会儿油温升高,鱼肉很快就变成焦黄的色泽。
温苒太熟悉这道菜了,是她最喜欢吃的糖醋鱼。
厨房虽大,但温苒站在锅边盯着鱼看的行为不安全,任景川往她的手上塞了一个锅盖,温苒会错意,傻乎乎的盖上了盖子,然后就被提醒了:
“把它挡在脸上,油溅到脸上会弄伤你。”
知道她不会做饭,但她要在旁边看着,任景川也不赶她走,就任由她傻乎乎的盯着锅。
温苒感觉自己像是小朋友一样的被他关照了,老实巴交的拿起锅盖挡在脸上的位置,过了一会儿,她用筷子戳了一下锅里的鱼肉,焦黄色的鱼肉变得酥脆起来,碰上去有硬硬的质感,她说:
“可以翻面了……”
“你别动。”话音落下的瞬间,温苒手里的筷子已经被抽走,在那边调料汁的任景川走到她身后,夺走了那双筷子,他的左手从她的肩膀上越过去,把她举着锅盖的那双手抬高了一些,然后轻车熟路的将那条鱼翻了一面。
热油丝毫没有渐到她的脸上,倒是那只帮她一起举着锅盖的手,在很快抽离她的手背之后,留下了一些残存的温热气息。
温苒有些晃神,回过神来以后说了句:
“以前,我妈妈做菜的时候,我都会帮忙翻鱼,所以我翻鱼不会出差错。”
他感受到了温苒话里话外被当成小朋友的怨念,他低着头看了眼孩子气的温苒,语气温柔了一些:“好,下次给你翻。”
“而且,你翻了鱼,今天就不能开车了。”
任景川微微一顿,他可不可以当成,最后的这句话才是她孩子气的重点。
有种说法,开车的人不可以翻鱼,因为翻了鱼,就会碰上车祸之类的事故。这虽然是个迷信,但温苒一位叔叔就是那么没有的,所以后面不管在家里做鱼,还是外面吃饭,主动翻鱼成了温苒的习惯。
直到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好听的轻笑声:“谢谢任太太,翻鱼的时候也在想着我。”
那个磁性的笑声自她的头顶响起,落在她的耳旁,一下一下的,在她的耳膜边回想,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轻笑声,还是因为他误会了的话,温苒的耳朵有点燥热。
她小声的说了句:“我只是习惯了。”
不过这话没有被任景川听到,他往门外喊了一声:
“好了,可以开饭了。”
坐在客厅里打游戏的几个人听到可以开饭,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都不用温苒动手,立刻就冲进厨房拿碗筷,个个都像十几天没吃饭的饿死鬼。
段文君馋任景川的菜有一段时间了,他感激的朝她投去一个目光:“感谢嫂子,要不是你,任哥才不会专程给我们做菜呢。”
大学时期,他们四人经常在宿舍里开小灶,可惜厨艺不佳难以下咽,只有任景川如此万能,明明用的都是一样的调料,他做出来的就是比他们好吃。毕业以后,几个人偶尔会很怀念任景川做的菜,只是大家都忙着各奔东西,鲜少会有这种机会。
这次是托了温苒的福。
刘思然在吃掉三大碗米饭后满足的说:“我要是住你隔壁就好了,以后天天来你家吃饭。”
任景川表示嫌弃:“鉴于你可能还会吐我一床,我会连夜搬走。”
段文君和温苒解释;“嫂子你不知道吧,以前思然喝醉酒爬到任哥床上吐了一床,第二天就发现任哥嫌弃的把床都拆了。”
“段文君你好意思笑话我,你自己换位思考,辛辛苦苦追了大半年的妹子突然有一天问我能不能帮他追任哥,老子不吐他床上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段文君回怼:“那些来我们宿舍帮忙打扫的妹子是冲着你来的吗?那不是因为任哥住在我们宿舍。”
“不管怎么说,我至少还是谈过一个女朋友的不是吗,而且我还是被追求那方,不像你,追了两年就谈了小半年!”
段文君要拉韩谦下水:“韩谦不也只谈了三个月!”
一直没有插嘴的任景川用一句话摆平了几个人的争执:“但是现在只有我结婚了,单身狗和单身狗,有什么好攀比的。”
空气在陷入短暂的平静之后,发出接二连三的哀嚎。
刘思然怒了:“靠,已婚男人能不能不要说话,以后去酒吧永远都不会再叫你了。”
段文君死鸭子嘴硬:“结婚有什么好的,结了婚就要被女人管了!我才不想结婚!”
刘思然忽然问了句:“说起来,嫂子你和任哥是谁先喜欢谁的啊?”
这种时候当然要给自己老公面子,温苒指了指自己,忽然,身侧的任景川和她说了一样的话:
“是我先喜欢的。”
众人:“……”
机智的韩谦赶紧打了个补丁:“两情相悦啊,这是我做梦也遇不到的感情。”
只想随便找个理由说服过去的温苒完全没想过接下来怎么编造,但是韩谦的回答给了她一个思路,她赶紧挽着自家老公的手臂笑道:
“就是那种我以为我在追他,但是他其实也喜欢我的那种,所以两情相悦。”
散了无数个谎言的温苒一度怀疑自己当初应该选择当编剧,因为这个圆谎,简直圆的太好了。满脸小得意的温苒又怎么可能注意到,任景川已经放下筷子,扭头盯着她说话的模样看了很久。
任太太是个不善于撒谎的人,但是沉溺与自己编了个好故事的任太太,眉宇间少见的露出了一股子活泼劲儿。
岳母去世已经有些时日了,他每次见到她都发现她眉心有哀思,潜意识里封闭着自己的内心,今天少见的看到她眉宇间有发自内心感到开心的时刻,任景川舒敛了眉头,很配合的点了点头,故意逗她:
“所以,采访一下任太太,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追我的吗?”
温苒早就编好了故事:“其实,刚认识的几次碰面,都是我算好了时间故意出现在哪里的。”
任景川觉得她编的故事还挺有意思:“比如?”
“比如躲雨那一天,我早就已经知道你住在这里了……”
今天这群人都是和任景川同住几年的室友,因为没有人见过任景川谈恋爱的模样,他们只是感到好奇而已,这一刻,当他们抬起头,发现任景川拖着腮帮子,歪着脑袋盯着自家太太微笑的模样,那种自内心散发出来的欢喜和宠溺,画面暧昧的惊为天人。
众人:“……”
到底是谁先问的这个问题,这种一边诉说追人经历,毫无保留,大杀特杀虐狗行为,和让他们嫉妒而死有什么区别。
-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因为暴雨一直没有停,刘思然一行人只好在客厅里玩游戏消磨时间,准备等雨小了再回去,谁知道这暴雨越来越肆虐,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在看到电视上连发了两次雷电预警后,任景川开了口:
“雷雨天开车风险很大,都去洗洗睡,今晚就住在这里。”
看到几个人把目光落到女主人这里,温苒知道他们的意思,接着说:“是啊,就听我老公的安排吧。”
她当着他们的面都喊“我老公”,一行人还没忘记刚刚饭桌上的虐狗之仇,往任景川手里塞了个游戏手臂,可不会轻易放弃折磨他:
“那既然都不回去了,任哥,继续玩两局?”
温苒求之不得他们玩到明天早上,因为各种原因而凑到一起结婚的他们对彼此没有感情,睡在一个房间不知道有多尴尬,她完全没有要捞任景川的意思:
“那你陪他们玩,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
温苒有点认床,初初搬到公寓,也是快一个星期才习惯那个小卧室,任景川的卧室虽然不小,但因为是一张半包围的床,而且还靠着墙壁,格局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她不明白一米八八的个子为什么会选择一米五的床,直到她洗漱完躺在床上,才发现这种半包围的格局不用担心滚到床下,也可以在转身之后摸到墙壁,在雷暴雨的天气,睡在这张床上会有一种安全感。
而且在躺下去不久,她就闻到了那股香味,古朴的沉木香氛里夹杂着一种淡雅的幽静香调,这种香味好像来自于木头,也或者是来自于某种奇特味道的香水,躺了几分钟,她就因为这种心神安宁的香味放下了戒备。
母亲走后,她难得睡过一次安稳觉,这次没有因为窗外的雷鸣闪电而惊醒,更没有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噩梦,那股令人心安的香氛萦绕在她的身边,全身心放松下来后,很快就有了沉沉的睡意。
后半夜因为口渴,温苒迷迷糊糊爬起来,以为自己还是在原来的小公寓,直到走到客厅,忽然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客厅里没有开灯,来自落地窗外的橘色光亮争先恐后的涌进来,铺满了沙发的一角,任景川抱着膝盖坐在那个角落里,手上拿着游戏手柄。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出来,他看过来的目光里有些吃惊,而温苒也懵圈的愣了几秒才想自己已经搬到了他的住所。
她轻咳了一声,喝了水才觉得喉咙润了一些,问道:“他们呢?”
“应该睡着了吧。”暗哑的嗓音听起来有一种强撑着的倦意,温苒用纸杯给他接了水,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电视界面上显示的单人台球游戏,他今晚一个人打了一百七十八局。
她说:“你不困吗,一个人打了那么多局。”
“我很困了。”
任景川用遥控关了电视上的显示屏开关,光源熄灭后,就只剩下大落地窗外投进来的灯光,温苒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眨了几下,发现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
他的背有些单薄,抱着膝盖的姿势莫名让人觉得孤独,单人游戏也能玩的这样好,或许是因为有很多次自己玩游戏的经历吧。
温苒迷糊的问他:“困了,为什么不睡?”
熬夜熬的很困却还继续打游戏,男生的游戏瘾有时候让人很费解。
任景川往她这边看了过来,窗外的路灯光影是温暖的橘黄色,他转过脸看她的时候,那些微卷的发丝好像在发光似的,他说了句:
“虽然我们有结婚证,但我好像没有问过你是不是愿意和我同床。”
所以不是不想睡觉,只是因为没有征询过她的个人意愿。
此刻,任景川抱着膝盖盯着她看的那个目光,清晰的能看到她的倒影,二十九岁的男人,眼睛里还存有少年气的纯粹,简直罕见又稀奇。
特意腾出来的工作间,吃过一次饭就记住的糖醋鱼,乃至现在要不要同床而眠。
这个人的心思到底是有多细腻呢,能为她考虑的这样周到。
咯吱——
侧卧室的门忽然响起的开门声,吓得温苒一个激灵,大概是编故事的后遗症在作祟,她赶紧心虚的拉着任景川往卧室里走,催他:
“不说这些,今晚先凑合睡。”
任先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