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俞记得他又一次回到这里是接近十六岁的夏天,蝉鸣叫的声嘶力竭的夏天。那年夏天似乎格外漫长,以至于感官上的秋天来得格外的晚。
他走出高铁站的时候被热浪扑了个满怀,好不容易汗流浃背地找到了出租车,报了聊天记录框中的地址。出租车穿过老街梧桐树投下的阴影,他才在空调的凉风中微微缓了一口气。
他侧着身子,躲避着窗外张牙舞爪探过来的阳光,眼神却一直瞥着窗外。梧桐大道和他记忆中相差不大,街边的店铺却是大变了模样。
司机似乎是个健谈的人,只需他随意附和几句就能自说自话源源不断聊下去。他没仔细去听,两个小时的车程还是带来了些许疲倦感。他归因于没有睡午觉,盘算着到了地方或许能眯上一会。
大概三十分钟后,他推开门,再一次走入似乎精力过剩的阳光中,微眯着眼打量着小区的正门,确定是来对了地方后,他拖着行李箱从人行通过的小门走进了小区。
在经历了寻找楼栋,找对门牌号,拖着箱子迈上六楼等一系列在这个夏天看来过分磨人的动作后,他呼了口气,站定在了门牌前。
敲门。
屋里似乎没有人。
白子俞按开手机,抹开眉上挡住视线的汗水,滑动着聊天记录。
“密码……020420。”
电子锁打开发出“滴”的一声。
他舒了一口气,拎着箱子站定在地毯上。
屋里没人,空调也没开,但相比于室外已经低上了几度。主人应该没离开多久,客厅的电风扇扇叶还在转着,发出“呼呼”的响声,像是离开前忘了关上的。
白子俞从一旁的鞋柜里拎出一双夏天的拖鞋,转了个弯找到一间洗手间,在水龙头下用凉水洗了把脸。又拽了几张餐巾纸吸干了脸上的水。
凉水似乎没多久就在脸上蒸发了,热意依旧没能消退下去,他按开客厅的空调柜机。疲倦感又一次翻涌上来,他沿着沙发旁边的一把靠椅坐下,在凉风中缓缓合上眼。睡意似乎一下就涌了上来。
小憩似乎最容易带来梦境,他有这个经验。但这次的梦境似乎有些过于真实了。
他似乎又躺在那间出租屋的沙发上,颜郝站在客厅里,她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在手机上回过消息,她转过头对白子俞说:“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
“我不想去。”白子俞盯着手机屏幕,说了这句,语气没一点起伏。
“你的学籍迁不到外省,你又不能来我这上学。”
“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可以。”
“别犯傻了。”
对话自这里就告终了,三日后,她自手机上通知他,房子她又交了一个月租金,一个月后,他必须搬走。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任何争吵,他知道她最烦吵架,或许之前是和他父亲已经争执了四年多,已经厌烦了,又或许她身为一名律师懒得把嘴皮子用在这种家庭琐事上。
他被“安排”地很好,或许他们觉得。
这一觉睡得不好,但按常理说梦境总是在清醒前被遗忘,但是这一切他似乎都记得一清二楚,因为他是被吵醒的。
忽然而至的关门声打断了他的睡眠,他坐起身看着那个闯入者,尽力把翻腾着的怒气压抑下去。
在视线里出现的是一个身形蛮长的青年,头发看着短,皮肤呈棕色,或许是夏天里常在阳光里晒着。他手上拎着一个装篮球的袋子,里面圆鼓鼓的,应当是装着球鞋和篮球。他应当没预想到家里有人,直愣愣走进来,膝盖撞到了门口的行李箱,又是“咚”的一声闷响。
“操……”
白子俞听到这一声,有些解气了,他坐起身。
那个青年在那个瞬间看向他:“你是……白子俞?”
这日午后,陈寻靠在家里的沙发上,吹着冷风。电视里正在放某一部声称“爆雷”的大片,果不其然,他没有看下去的兴致。但由于实在无聊,索性当个背景音听个响了。手机忽然震了下,传来条消息。
“下午打球,3:00,有无人来?”
陈寻趁着游戏等待复活的时间,拉开小窗回了条消息:“ 1。”
这边推上高地时,已经又过了十分钟,等游戏结束,他甚至没来得及看结算,就自阳台收了衣服和鞋子,戴上帽子出了门。
门“嘭”一声关上,只留下门内的电风扇还在“呼呼”的响。
一个多小时后,球场。
“寻哥,要水吗?”
陈寻点点头,伸手接住自球场斜对面扔过来的一瓶水。水是从超市冰柜里拿来的,天气正热着,瓶身上还带有一点水汽。刚刚扔水的男孩把水散了一圈,拿了最后一瓶,坐在陈寻旁边,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抹了抹脸上的汗,问道:“还打吗?”
“天太热了,谁挑的地方?这种天就该去室内球场。”陈寻仰头喝下一口冰水。
“我的问题,我的问题。”苟连川说着:“怎么说,今晚去吃烧烤吗?”
“我去不了,今天有事。”
徐艺在场边上听到这一句:“你有什么事?你别是有什么情况?”
“哦呼?真的假的。”后边桑虔探过头。“不过也是,寻哥你平时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上次说要来你家借宿的那个要来了?”余旭冉似乎想起来什么。
“那确实,那寻哥你确实该好好招待一下。”
“别给我在那犯欠,提这事我就烦。”
桑虔也听出陈寻的语气不好:“不说了,我们搞点冰棒吃吃,我都快热死了。”
“去小吃街吃刨冰吧,我请客,下次我一定定个室内场。”苟连川这样说。
“得,走吧。”陈寻起身,一伙五个人往球场外走去,骑上车,绕过层层树影,趟过烈日的河,到达了目的地。
刨冰店是巷子脚拐弯处一家装饰不错的小店,这个时间还不是生意好的时候,店里没几位客人。五个人熟练地拼了桌子坐在店口的树荫下,正好能吹着店口的空调风。没一会,苟连川端着三碗刨冰放到桌上。
“你小子少吃点,”苟连川做手势警告桑虔:“上次你吃拉肚子了,你哥差点没给我拉到我们班外走廊当街批判。”
桑虔比了个鬼脸,拿着塑料勺,挖了最上层的红豆一大口。
“说到这,”陈寻问桑虔:“你哥这两天人呢?”
“竞赛集训去了,哎呀他来了也不打球。”桑虔皱着眉。
“你不也学竞赛吗,你怎么没去?”徐艺问他。
“我过两天去,这几天老师在给头部学生‘开小灶’,我又没有我哥那水平,去了也是白去。”桑虔耸了耸肩。
“这两天分班结果也快出来了,你们学校有没有什么动静。”余旭冉含了一口冰沙,说着。
“我就那样呗。”苟连川翘着二郎腿,“没什么悬念的,不过陈寻你真要学文啊。”
“嗯。”
“我可听说你班主任做了你不少思想工作,没想到你坚定如磐啊。”徐艺和陈寻一个学校,更了解一些。
“说到底还是我自己选,我要走的路也不是什么别人左右的了的。”
“牛。”桑虔埋着头吃冰沙也没忘了给陈寻在头顶竖个拇指。
“我寻哥牛的。”余旭冉附和道。
“你们几个,差不多行了,不说我了,你和你哥竞赛班的事情是稳的吧。”陈寻问桑虔。
“暑假前就出名单了,只要最后一次期末考不太过分,应该没什么问题。”桑虔道“冉哥你能进理素吧?”
“有点悬,不过实验也还行。”
“是,你们一中更卷一点……”
吵吵嚷嚷半个下午过去,日头虽还高悬在天,但时间已经不早了。
几个人约着晚上去烧烤,说是傅宗明——桑虔他“哥”,下了集训课也要来。但陈寻还是提前走了,虽说不怎么待见,但总不好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
骑着单车回到小区,按了电梯坐上六楼,他按开密码锁开了门,不料刚进门,膝盖就撞上了门口一个纯黑的行李箱,“咚”的一声,不用想都知道着行李箱是谁的,他心想,这素未谋面的家伙恐怕是真的和他八字犯冲,怎么连行李箱都在挡他的道。
正想着,余光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坐了起来,他一抬头就见到“那家伙”了。那人似乎和他预想中不太一样。
但老实说他对那人没什么实际的想象,最好的预期这只是希望对方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便好。他从未想过对方长什么样子,有多高,性格怎么样。
但今日见着了,少年的轮廓被夏日里自阳台透过的光勾勒出来,那人有白皙的皮肤,挺拔的鼻,单薄的唇,纤长的手指。唯独那眼神背着光似乎有些不善,但发丝却被阳光镀成金棕色。
他有些迟疑,但还是开了口。
“你是……白子俞?”
白子俞站起身,答了句“是。”
陈寻换了拖鞋走进屋,“行李拎楼上去吧,别堵在门口。你房间走廊右手边,对面是我房间,别走错了。”
说着,他绕过白子俞,把球鞋扔到阳台上,抽了条毛巾,到一楼浴室去了。
白子俞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拎起门前的行李箱,挪上二楼,推开了那扇“他的房间”的门。
开篇新文,这篇存稿不多,期末月还是随缘更新
场景以及部分细节取自个人真实经历,人物架空虚构,不存在原型。
个人是非常喜欢这本的,之前丢过两版(一版是软件跑路了文章没了,一版是硬件更新没保留下来)
这篇的第一章经历了初三,高二,大一三个版本,居然还保留了点当时的笔触,这个故事更像是我对我青春的瞭望、亲历与回忆,当然也多了一些戏剧化的冲突,和对美好的期望,希望把我对青春的感受分享给你。祝看得开心[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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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