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 第8章 第八章

“你为妖族取下过不少胜利，只因为一次失败就要你献出妖元，并不合常理。”说到这里，曲桐影顿了顿，缓缓地接着道，“后来我辗转听说，是离谣发现你私下勾结外敌，为了保你声名、并念在你以往立功赫赫，才借战败之由对你进行处置，而没有将这件事情公开。”

“这就是他对外的说法吗？”易辰如却是冷笑，“如果没有他的首肯，你又如何‘辗转’得知这件事情？”

只怕是那位妖王心里明白，这般随意处置一名曾为妖族取得不少胜利大将，必定会遭到族人的质疑，于是装作不经意地透露一些“口风”，表示他实在另有隐情才不得不这样决定，既稳下了族民不满的情绪，更为自己创建仁义的形象。

曲桐影虽没有答话，却是面色低沉，似有所思，但易辰如看着她的表情，却明白她此刻心中所想。

若非曾替曲桐影抵御魔族一击，因而伤了元神，易辰如又怎么会那么轻易败在那场妖灵之战中？

恐怕易辰如与敌族勾结的传言，便是因当初那件事而起。

易辰如却只是平淡地道：“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离谣看我锋芒太盛，担心自己位置坐不住了，才随便找个理由想让我消失罢了。”

可惜失去易辰如的力量后，妖族便更加不是灵族的对手，后来妖族拥有的众多生存资源几被灵族抢占殆尽，族中渐渐抑制不住质疑之声，离谣在内外交迫之下，终于选择自尽谢罪，后由自己的儿子离禹继任妖王。

可惜易辰如已经离开妖族，离谣即便自尽，也弥补不了妖族的损失。

曲桐影道：“无论如何，我会想办法助你恢复，事情是从那里开始，就该在那里了结。”

易辰如闻言，忽然明白她欲往之处：“难道你要带我去的，就是当年那个地方？”

曲桐影道：“那是我目前所知道，灵气最盛且尚无他人踏足的宝地。”

易辰如沉吟了一会，道：“但是那里离这里有段不小的距离，照现在这样走下去，恐怕需要花上许多时间。”

曲桐影却道：“刚才我拖着你，无法像以往那般瞬行千里，现在你愿意自己走，我们自然不必再担搁时程。”

……原来只是带不动他吗？

易辰如不禁陷入沉默，随即疑惑道：“如果我刚才打死都不愿答应，你是不是准备一路硬拖着我走到那里？”

曲桐影道：“你现在的实力并不如我，我大可以拿刀抵着你，逼着你自己走。”

易辰如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大笑数声：“看来我再不做点什么，就要被你看进泥里去了。”

话音落下，曲桐影忽觉脚下一虚，身子就被一道气流托起，她感觉阵阵劲风扫过耳边，短瞬之后，两人周遭景色已变成另一副模样——正是当日他们遭遇魔族的那处灵气宝地。

包复周身的气劲消失，曲桐影看了眼身旁消耗过度而有些站立不稳的人，道：“有外围的灵气屏障，你竟还能瞬间穿越并进入到这里，看来即使献出了妖元，你依然保留不小的实力。”

易辰如气息虚弱地道：“我要是想保留实力，就不会有现在这么狼狈的模样。”

曲桐影默然半晌，道：“你将所剩不多的灵气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就不怕我是在欺骗你，想将你骗到埋布这里的陷阱当中？”

易辰如笑道：“凭你的实力，花这种心思才是在浪费力气。”

他似乎耗尽了最后妖气，这时已有些站立不住，勉强支持了一会，终于坚持不住地向后踉跄了几步，然而曲桐影又一次地伸出手，为他稳住几欲倒下的身体。

易辰如看向身旁的曲桐影，终于忍不住苦笑一声：“我们这样，像不像是人类所谓的老夫老妻？”

曲桐影道：“我不介意让你直接摔在地上。”

易辰如暗暗打量起身后树木与他之间的距离：“何必那么暴躁？”

曲桐影没再答话，却也没有真的松手，而是慢慢扶着易辰如走到树边靠着坐下。

感受着源源不绝涌来的灵气，易辰如不禁慨道：“第一次来这里时，曾说要好好对这里的灵气来源探查一番，今日倒是个机会。”

曲桐影道：“那便加紧时间，早些恢复实力吧。”

两人本都不是喜欢贫嘴的人，今日能说上这么多已属极为难得，易辰如当即不再多言，便开始进行调息，而曲桐影则一言不发地守在易辰如身旁，全神留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虽然有外围的天然屏障，但若有人能闯入这里，必定是实力不俗的人物，即使那样的人在这个世上屈指可数，曲桐影仍不轻易松懈。

然而便在易辰如开始调息不久，两人周身的气息似乎发生些微的变化，曲桐影抬眼望向一片虚无的半空，只觉有道目光正在注视着他们。

到了她这等境界，绝不会出现“错觉”这样的情况，那么她此时所感受到的，必然定是确实存在的。

正当曲桐影思索这是什么术法时，已听身后易辰如道：“看来就算只是短暂的露出气息，还是立刻被他们发现了。”

显然两人这时遭遇的监视，便是因易辰如使用的妖气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了。

曲桐影道：“知道可能会被监视，你还施展力量？”

易辰如打趣道：“有曲大将军在，相信就算被发现，你也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曲桐影道：“可惜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术法，也不知道该怎么破除，你便在这里等着施术者来找你吧。”

易辰如却道：“要破除那面水镜，倒也不是那么困难，只要知道它的方位，以及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就行。”

说话同时，只见易辰如轻轻一个摆手，曲桐影便觉一阵气流拂过周身，那股受到监视的感觉立刻消失了。

曲桐影的原身为树木，对水气感知同样敏锐，即使周身气息很快恢复正常，她仍察觉到易辰如破除术法的方式，是将存在于空气中的水份瞬间抽干。

她看了眼易辰仍抬在半空的手，道：“以水为媒的灵器？”

易辰如点头道：“只要存在水的地方，都能透过它照映出来。”

而除了某些极端恶劣的环境，水气可以说存在世界上所有的地方，想要避过它的监视，只能想办法令布于周身的水气消失。

曲桐影道：“但水气很快便会再次充斥于空气，只要那水镜的拥有者再次使用它，我们依然处在被监视的状态。”

易辰如淡淡地道：“所以刚才被我抽干的，还有位在妖王居所的那面水镜中的水。”

曲桐影目光透出疑惑：“灵器中的水，能那么容易就被抽干？”

易辰如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再不普通，它还是‘水’，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水，是我龙族掌握不了？”

听罢，曲桐影明白过来的同时，却不禁思量起易辰如此刻能将水镜破坏，是因为他早已知道水镜的所在，那么将来有一天她若独自遭到这面水镜锁定，是否也能用相同的方法，借木之力耗去镜中的水？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易辰如竟十分坦然地道：“离禹所住之地是在一个千年古树之中，你的术法属性为木，或许将来遇着也能试上一试。”

曲桐影道：“这种事情，你就这样告诉我？”

易辰如摇头道：“那面水镜太烦人了，只要捕捉到你的气息，就能透过它找到并观察你的一举一动。”

言下之意，便是他巴不得所有人都能知道水镜的弱点。

然而话音刚落，又听易辰如低哼了一声，显然他这边说得轻描淡写，但破坏那面水镜又让他耗费了不少功力。

易辰如苦笑一会，无奈地道：“看来这个地方，一时半会是离不开了。”

曲桐影道：“无论多久，我都可以等。”

易辰如干咳了一声：“曲大将军说这种话，就不怕引人遐想吗？”

曲桐影道：“这个地方并没有旁人，你听得明白便成。”

易辰如耸了耸肩，语气索然地道：“算起来，这是我第二次不得不在这里调养了，不如以后就管这个地方叫‘困龙原’吧。”

曲桐影无情指道：“真不吉利。”

易辰如道：“还是你有更好的名字？”

这句话倒直接难倒曲桐影了，毕竟她一向专注武艺，对文辞之类并不擅长。

但她看了眼易辰如，心道他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如当年，又因遭到妖族所迫，不得不隐于人世，于是她迟疑了半晌，最终轻吐出了两字：“——隐龙？”

易辰如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故意的，又或者是真的误会，低笑道：“这个名字倒是可以，毕竟这个地方，当初也是我们同时找到。”

说话间，倒将最初在这里撞上的那魔族给摘得一干二净。

曲桐影隐约觉得易辰如话中另有他指，却没有继续深想，转过身道：“专心养伤吧，你的行踪已经被发现，拖得越久，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易辰如看着背对着他的身影，低应了一声，便瞌上双眸，开始调养他那消耗过多的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