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 第7章 第七章

曲桐影道：“如今的妖族已无能人，在灵族的压迫下生存之地逐渐减少，即使如此你也无所谓吗？”

这一次，易辰如并没有马上回答，但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依然只是道：“现在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妖族大将，妖族的事情再与我无关，倒是曲大人不留在灵族贡献自己的力量，却跑到人族这荒山野地做什么？”

曲桐影道：“就算没有我，现在的妖族也无力再与灵族进行斗争，足够与我匹敌的对手——从来只有你！”

话音落下，曲桐影目光一凝，一阵狂风骤起，竟直接将易辰如所住的草棚屋顶卷起掀飞了。

白狐见状，身形灵巧地自易辰如肩上跃下，并在落地的同时化为一名黑衣女子，语气平淡地道：“首领，你的屋顶没了。”

易辰如看着飞去的屋顶，同样面色平淡地“嗯”了一声，向曲桐影问道：“你毁我的屋子，是想让我生气吗？”

曲桐影道：“还不动手吗？”

易辰如却只是轻吐了口气，道：“这里灵气已尽，正好是时候该换地方了，你要替我拆屋，倒是替我省下不少力气。”

曲桐影皱起眉，对易辰如的反应感到不满，正思索要不要再做点什么时，却听易辰如接着道：“但要是不与你交手，你看起来是不会轻易放弃了。”

在易辰如说话的同时，黑衣女子已退回屋前，强大妖力随即自易辰如周身并发，与曲桐影的灵力产生碰撞，一时间飞沙走石不断，林中飞鸟走兽纷纷惊离。

易辰如抬手一扬，掌中化出一柄长剑，曲桐影见状道：“合该如此！”

她随即拔刀在握，正待动手之际，一阵气流在这时卷过，两人周遭景色一变，所站之处已变为一片荒地，黑衣女子不见了身影，曲桐影却感觉出她的气息正包复着他们。

曲桐影目光微动：“意识空间？”

易辰如道：“寄遥擅常意识操控，让我们在意识中相战，既能屏除外来的干扰，也能避免影响附近的人族。”

曲桐影道：“好！”

一声“好”字落下，术法与刀剑并起，曲桐影操控树木、易辰如施展雷术，顿时天地色变，足见两人修为之高。

多年不曾交手，曲桐影初时试探，并未出尽全力，但随着两人交战的持续，双方战意渐升，她的目光越见炽热，终也开始认真以待。

易辰如高举手中长剑，空中天雷鸣闪，将有巨雷降下，曲桐影轻挥刀身，地面无数细枝篡起，在她周身形成防护的同时，又有无数枝干向易辰如袭去。

易辰如操控着落雷击碎四面袭来的细枝，曲桐影的身形随之来到眼前。

术法过后，便是最纯粹的近身搏斗，两人交眼刹那，手中已走过数招，在这没有环境限制的意识空间中，两人出手更加毫无保留。

易辰如避过迎面而来的刀势，汗珠自额上滴落，曲桐影战意正盛，见易辰如的动作似乎渐渐不如初时，心中虽觉异常，攻势却半分不减。

持续不断的天雷落势见缓，曲桐影唤来身边遍布的细枝，又一次向着易辰如攻去，准备一招取胜，然而易辰如看着无数木枝来势汹汹，横在身前的长剑忽然收回，竟似准备不闪不避地承受曲桐影的攻击。

但曲桐影的灵气何其高深，即便易辰如有龙麟护身，必定也无法接下她的全力一击，眼见枝干已将逼至眼前，易辰如似乎毫无反击之意，曲桐影脸色一变，在枝干将要触及易辰如之身时，险之又险地止住攻势。

她终于意识到，现在的易辰如十分的虚弱，选择停下动作，是因为他确实已无法做出足够的抵御。

看着面前木枝散去，曲桐影脸色极差地站在面前，易辰如道：“是你赢了，我不是你的对手。”

曲桐影握紧双拳，冷冷道：“这是什么意思？”

易辰如道：“正是你看到的这样，现在的我已经无力与你再战。”

曲桐影怒极，再次唤起数道细枝向易辰如袭去，然而易辰如依旧丝毫不避，看着细枝强势攻至、并再次停在他面前分毫之处。

这一次，却不是曲桐影主动停止。

曲桐影眉头一挑，便听寄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停手吧，现在的首领确实已经不是你的对手。”

周身气流微动，景色一阵变化，两人又回到了那座没了屋顶的小屋旁，寄遥依旧站在屋前，似乎不曾移动分毫。

作为意识空间的操控者，寄遥对两人的灵气状态一直在掌握之中，看着曲桐影脸上未消的怒意，她淡淡解释道：“首领这几年在人界生活，虽然能找到微弱的灵气来源，终究比不上资源富饶的妖族，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妖族大将。”

曲桐影道：“你的虚弱，是因为灵气的来源不够吗？”

易辰如道：“同为仰赖灵气而活的灵族，你应该十分清楚得不到充足的灵气，对我们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曲桐影忽然快步上前，强势并不容拒绝地一把抓过易辰如的手：“我可以带你找到其他灵气宝地，让你恢复当年的实力！”

说话的同时，她已自顾自地拉着易辰如要离开，易辰如试着挣扎了几下，似乎屈服于曲桐影的强硬，回头看了眼依旧守在屋旁的寄遥：“替我守着这里。”

寄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再次化回白狐模样，神态从容地步回失去屋顶的破房之中。

毕竟易辰如虽然虚弱，仍有与生俱来的麟甲及雷能护身，若不是他所信任的人，冒然触碰他的身体，必定遭那护身雷能所伤，如今曲桐影能轻易拉将人拉走，已足够她明白首领的心思。

曲桐影硬拉着易辰如，在离开村庄后一路沿着河道而行，而易辰如便真的不挣不甩，任由她拖着走了许久。

但除了初时稍显强硬，曲桐影在离开村庄后便已不再使劲，待她终于发现出易辰如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后，终于停下脚步并松开了手。

易辰如见曲桐影不再往前，便将注意放置于眼前这片山林草木，却只觉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平凡而普通，于是道：“这里就是你说的灵气宝地？”

曲桐影却反问道：“你是故意跟着我走？”

易辰如道：“是你说可以让我恢复当年的实力。”

曲桐影的目光顿时变得奇妙：“你是真的没有办法？”

易辰如道：“这个世上，应该没有谁会和自己的力量过意不去，只是过去没有实力足够、并愿意陪我四处探寻宝地的同伴罢了。”

毕竟世上除了人族，仍有不少需要仰赖灵气生存的族类，越是灵气强盛的地方就越有可能遭遇强劲的敌人，即便易辰如凭着过去深厚的修为，至今仍保有极高的实力，却也无意为了不一定有结果的事而浪费太多力气。

曲桐影道：“你的身边，不是有能够操控意识的白狐？”

易辰如道：“除了操控他人意识，寄遥并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碰上稍微有点实力的对手便会有危险。”

曲桐影虽半信半疑，却也不加深究，只转过身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还有灵气。”

易辰如向前几步，与她并肩而立：“过去不寻，确实还有一些原因，往后有机会你便会知道。”

曲桐影道：“那便等往后再说吧。”

易辰如侧过脸，第一次仔细地端祥起这位宿敌的模样。

为了自身生存之地，灵族与妖族之间已经历过多次战争，各为两族的实力最高的人，他与曲桐影也算是相识了多年。

过去易辰如虽能感觉到这位劲敌不同凡俗的容貌，却因战场之上的瞬息变化及肃杀紧张的氛围，一直没有过多地留心在此，而如今停下纷争，再看这名相识许久的对手，他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离开妖族在人类村庄生活了数年，已让易辰如的心态有了不少改变，如今他的生活变得平静淡乏，更不再是每日睁眼、便要为族人的生存而战斗的妖族大将，安逸的日子长了，竟也渐渐开始会将目光放到身边那些过去不曾在意过的事物上。

曲桐影又继续向原来的方向而行，易辰如则不快不慢地走在她的身旁，两个曾为个自立场对立过无数次的人，如今竟能像现在这般相伴而行，若是有灵妖两族之人经过见到这一幕，恐怕都要惊掉下巴。

易辰如想像起那样的画面，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曲桐影道：“笑什么？”

易辰如道：“过去为了妖族的生存之地，我与灵族相敌数年，如今失去妖元，却是你这个曾经的死对头陪在我身边，并决意为我恢复过往的力量，你难道不觉得有趣吗？”

曲桐影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道：“现在的妖族首领已经不是离谣。”

闻言，易辰如几不可察地怔了怔，随即别过目光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