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 第6章 第六章

只听那男人道：“是你们非要找死，我就如你们所愿。”

曲桐影与易辰如目光相交，心中已有相同计较。

他们的目标本就是这块灵气宝地，这名魔族既然不怀好心，他们出手便不需有任何顾忌，至于解决魔族后宝地究竟归谁，便是解决他之后的问题。

心思落定，两人同时出手，极雷与无数枝干并出，从四面向魔族袭去，却只见魔族身形一虚，又一次不见踪影，两人随即意识到这名魔族的能力或许与幻影有关，要是稍有大意，恐怕便要落入幻觉而葬身于此。

可惜此刻在他面前的，是妖灵两族的战力之巅。

两族交战多年，早已让他们对身旁的“劲敌”有足够多的瞭解，即使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但首次的联手，两人依然展现出无间的默契。

对方所出一招一式，皆如心中所料，脚下踏出的每一步，亦是守护那人薄弱之处，彷佛他们从来不是互相对立的敌人，而是并肩多年的战友，任那魔族如何强悍，也很快屈于下风。

只是随着交战的深入，两人却隐隐察觉这名魔族身上有些怪异之处，只因他的魔气虽强，动作及反应能力却远远匹配不上他应有的境界，莫非……

曲桐影目光一凝，再次注意到他双手上的铁环，而易辰如也同时发现异常，高声道：“是灵器！他手上的那对铁环能够增长他的功力！”

但即使是强化型灵器，却也受制于拥有者自身之力，眼前这个魔族仅凭灵器就能得到与他们相当能力，真正的能为恐怕也不容小觑。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魔族手上这对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铁环，竟是受魔界元尊亲自赋予力量的灵器，乃他的先祖机缘而得，如今来到他的手中，必要时甚至能使出魔界元尊的六成功力。

男子对这副秘宝的重视仅次于自己的性命，这时惊觉灵器的秘密已被察觉，他心知此战无法再拖，立刻将目标转至曲桐影身上。

若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便必需想办法脱身，而两人中最容易攻破的，无疑便是出身灵族、除了需仰赖灵气生存外，体质几乎与普通人类无异的曲桐影！

任他们的实力如何强悍，面对魔界元尊赋力之器的全力一击，不死也要落个重伤，易辰如见魔族目光落在曲桐影身上，立刻明白他想以曲桐影作为突破。

曲桐影同样察觉他的意图，在那魔族蓄力一击发出的同时，已唤起无数枝干化为护盾挡在身前，然而魔尊六成之力毕竟非同小可，木之护盾转瞬遭便粉碎。

意识到此招威力甚大，曲桐影想再凝气还击却已不及，眼见攻势将至，忽见一道身影挡在身前。

只听易辰如一声轻哼，竟然以自身挡下魔族的进攻，任是他有龙麟护身，这一下也令他伤得不轻，然而魔族的脸色随即一变，却是在触及易辰如刹那因雷龙之能而身陷麻痹，便是这短暂的瞬间，已让曲桐影有了可乘之机。

饱含灵气的一击重重砸在魔族身上，易辰如的天雷之攻随后而至，魔族顿时遭受重创。

心知自己远非两人的对手，魔族又即蓄尽全身之力在周身构起强大魔能气流，向着曲桐影两人袭卷而去，然两人对此已有防备，见状同时抬手，便将那股气劲尽数吸纳化去，而待他们再次抬眼，那魔族已经不见身影。

曲桐影两人的目标本就是驱逐为主，见魔族已经离开，自也无意浪费力气继续追逐，毕竟在他们身旁，最大的劲敌还未解决。

然而曲桐影看向几乎站立不稳的易辰如，却没有再接着出手，而易辰如也像是没注意到尚未离开的她一般，迳自靠在一处树旁开始养伤。

对他们而言，再严重的外伤也能靠灵气进行恢复，但易辰如一连接下魔族两次蓄尽全力的攻击，却已经被伤及元神，因此这一顿调养，整整耗费了一日的时间。

在这一日中，曲桐影寸步不移，始终沉默地护守在易辰如的身旁。

待易辰如终于稍微恢复，他睁开双眼，首先望向的便是一言不发守在身旁的曲桐影。

此刻曲桐影正凝气于掌，目光似有所思，易辰如见状，便也学着她的动作，将气凝于掌心，原本纯粹而强大的妖能，如今已多了一丝不属于他的杂气。

调息的时候，他便察觉体内多了这么道杂气，但无论他怎么尝试，也始终无法将之排出。

易辰如开口道：“你认为，那个魔族能料到我们会将气劲吸收吗？”

曲桐影道：“那般强大的气劲，比起强硬抵抗，吸纳化解是当下最适合的做法。”

但是那个魔族，显然又在气中留了道“礼”给他们。

易辰如任掌中所凝之气散去，道：“早已听闻魔族从不甘轻易吃亏，今天这一遭，可算领教到了。”

曲桐影轻哼道：“一点微末杂气，能有什么影响，我倒要拭目以待。”

易辰如摇头道：“像你这般轻视的态度，将来恐怕要吃大亏。”

曲桐影道：“难道你害怕了？”

“一点微末杂气，能带来什么影响，我同样拭目以待。”易辰如学着她的话说罢，却又接着道，“只是我想不到，你会留在这里为我护持。”

曲桐影也道：“我也想不到，你会替我阻挡那个魔族。”

易辰如道：“你是可敬的对手，死在那样的宵小手中，不应该是你的结局。”

曲桐影道：“凭那点程度的小魔，想杀我还远远不够。”

话方说罢，她随即想起魔族那蓄力一击，如果不是易辰如替她挡下，恐怕她现在也伤得不轻，于是又接着道：“无论如何，我欠你一份情，你随时可以向我讨回。”

易辰如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并感受着依周身充斥的灵气，道：“这里的灵气异乎寻常的强大，又在外面形成一面灵障，似乎在避免遭外人踏足……可惜这次出来已耽误了太长的时间，不然倒是可以好好对这个地方探查一番。”

曲桐影道：“既然你已经可以起身，我也该离开了，这次你是因我受的伤，在你完全恢复之前，此处的归属我暂不与你争，但下一次两族交战，我依然不会留手。”

易辰如淡淡道：“那我便期待下一次战场上的相遇吧。”

他们却没有想到，下一次的相遇竟来得那么快。

耳边撕杀声不断，易辰如站在曲桐影的面前，元神之伤明显还未恢复，但此刻身在战场，却已容不得有任何留情。

那一战，灵族大胜，妖族失去众多赖以生存的宝地，易辰如因此遭到降罪，他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败，在妖王的要求下同意献出自己妖元，并从此离开妖族，消失了踪迹。

少了一名强力大将，妖族自此更加不是灵族的对手，而因那一战而大受灵族拥戴的曲桐影，脸上却从来不见任何喜悦之情，甚至在那一战之后，开始向人族生活之处频繁走动。

与看似强大的妖灵两族不同，人类的适应力极强，不必依靠灵气也能存活，但他们却也十分脆弱，相较于拥有灵气的种族几乎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唯有少数体质较为特殊的人族，能借某些方式进行后天修练。

见到人族遭实力强大的他族攻击，曲桐影会为之解围，发现人族修道者企图抢夺他族元丹之时，曲桐影同样会出手阻止，后来随着出手的次数多了，她竟开始在人族中有了一些“侠”名。

人族记住了她的特征，知道她总是穿着一身青衣，孤身一人走遍许多地方，他们谈论著她的事迹，又将她与其他相似之人相并而论，便这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某一日，曲桐影忽然留意到那些传闻中，提到了北方有个名为草阳村的地方，居住着一位据说能够控制天雷的异人。

——易辰如岂不正是擅于控雷的雷龙一脉？

得知这样消息，曲桐影立刻向着那草阳村寻去，果然在那里见到了料想中的人，但散去了妖元的他，却已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名劲敌。

见到曲桐影竟找上了门，易辰如脸上有著明显的意外，而为曲桐影带路的村中妇人在察觉两人间的气氛有异后，似乎误解了什么，立刻面露暧昧地告了辞。

但妇人前脚刚离，曲桐影周身便盈满灵气，冷声道：“上回未竟一战，今日便是了结之时。”

面对战意极盛的曲桐影，易辰如却丝毫不动，只平淡地道：“你难道没有听说，离开妖族时，我已经散去了一身妖元。”

在他说话时，一只白狐从屋中跑了出来，攀至易辰如肩上，歪头好奇地看着曲桐影。

曲桐影道：“这句话对别人说说便罢，对我就不必装模作样。”

易辰如道：“上一回已经败在你的手中，并且是败得彻底，你又何故说是‘未竟’之战？”

曲桐影握紧双拳：“你明明知道，那一战并不公平。”

易辰如道：“战场之上哪来的‘公平’？难道就为了这件事情，竟让你记挂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