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 第3章 第三章

虽然易辰如确实想要离开这里，但是在真正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之前，却不想因此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身前的少女问道：“为什么不动手了？”

见少女似乎没有察觉异状，易辰如决定先按下灵器的事情，道：“刚才看你凝气时的模样，你的元神似乎受过伤。”

少女道：“只是为了这个？”

易辰如默然半晌，忍不住反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跟我动手？”

少女道：“是你先要动手。”

易辰如再次陷入沉默，目光随即望向一直紧随少女身边的那灵珠，虽然现在已藏敛了气息，但少女动手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了——这颗灵珠，确实是他与这名少女各自的一半元神炼制而成。

奉献了元神，就等于少了一半的功力，无论最初是出于什么原因，能让他们决定一同炼成这颗灵珠，两人的目的及关系都绝不单纯，除此之外，他的心里似乎也有一道声音，不停在阻止他与这名少女动手。

易辰如索性道：“难道你不好奇这颗灵珠的来历吗？”

这次少女答得极快：“是用我和你的一半元神所炼成。”

……看来她也知道。

易辰如道：“那么你认为，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决定炼制这颗灵珠？”

少女怔了一怔，似乎因为易辰如的话而陷入了思索。

易辰如接着道：“灵珠在你手中这么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颗灵珠所蕴含的力量。”

在少女操控灵珠之时，易辰如便已经感受到了，灵珠中所隐藏的力量，已足以催毁这人世的一切！

少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当年各为异族的他们两人，不知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分别付出一半的元神，创造出一颗足以毁灭一界的灵珠，无论从任何角度来想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而对于能够创造出这样一颗灵珠的他们而言，世上必然再难有其他事务能对他们造成威胁，所以这颗灵珠，只会是在他们一致同意的情况下诞生。

少女微低下脸，道：“我需要先恢复记忆。”

见少女终于明白道理，易辰如道：“一直留在这个地方，我们肯定都没有法恢复，既然你也想恢复记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然而少女却话锋一转，却接着问道：“你拒绝蛇妖的接近，就是因为这颗灵珠？”

话音落下，轮到易辰如愣住了。

离禹确实让他感到熟悉、也给他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但他为什么却拒绝了离禹的同行？

……在刚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这个少女被离禹所伤。

如果按离禹表现出的态度来看，眼前的少女或许才是他们的敌人，但是回想起那一瞬间，他仍对伤了少女的离禹感到不快……是因为对他而言，少女的安危远比起离禹这名曾经的故人更为重要吗？

易辰如张了张口，耳边又一次回响起刚才对峙中曾经出现的声音，这一次，他终于听清楚那个名字——

“影……”

他轻吐出脑中浮现字句，身前的少女却是身形一震，似乎对这个字有所反应。

即使只是简单一个字，但易辰如却好像能明白这个字的涵义，便试着道：“这是你的名字吗？”

少女眼中闪过一瞬的迷茫，却随即收敛了情绪，低声道：“我不知道。”

易辰如看着她一会，道：“既然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便暂时以‘影’来称呼你吧。”

少女点了点头，目光却接着落向紧邻草源的密林之中，道：“这里的灵气十分强盛，或许可以助我恢复受损的元神。”

易辰如沉吟了一会，妥协道：“确实，如果不先让你恢复，直接带着灵珠这么离开，遇到状况就麻烦了。”

影已迈步向着密林深入，易辰如抬眼看向虚空一处，心中若有所思，但见少女已经走远，却也只能跟随她的脚步进入其中。

“就算失去记忆，感觉还是那么敏锐。”

远在另一方的妖族之地，离禹坐在一面巨大水镜旁，观察着镜中浮现的两道人影。

而在他的身旁，另一人开口问道：“王，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首领带回来就好？”

说话的人，是雷龙一脉现任幼主沐尘然。

作为妖龙中最为骁勇好战的一族，雷龙一脉常为妖族向外征战，致使族民逐渐稀少，如今已经几近灭亡，而在百年前易辰如离开妖族后，作为族中实力最被看好的后辈，沐尘然便被离禹提到现在的位置。

只是虽已接任首领多年，沐尘然始终认为自己能力尚不能够担当大任，一直以来只将自己当作一个代理首领，并期盼着终有一日，易辰如还能回到妖族。

离禹叹道：“你们首领的实力，你也不是不知道，真的要用强硬的手段把他带回来，势必需要好一番动手，但是他的身旁，可还有那个貌似曲桐影的少女。”

沐尘然不放心地道：“那名少女真的只是灵珠所化之形吗？这样的事情，过去似乎不曾听闻。”

离禹道：“依我们当年在水镜所见的景象，曲桐影确实已经死了才是……就怕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

而眼下更难办的是，他们偏偏又回到那个地方去了。

沐尘然道：“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吗？”

离禹闻言，向他露出神秘的笑：“我们当然就在这里看着——却不全然只是干等。”

沐尘然问道：“莫非王有什么主意了？”

离禹道：“当年辰如身边，曾经有个叫做寄遥的随侍，你还记得她最擅常什么吗？”

沐尘然迟疑着道：“她是幻之一族，擅常使用魅法，能够唤醒人内心中最为深刻难忘的记忆，要是有她出手，想让首领恢复记忆并不是问题……但她并非妖族中人，且在首领失踪后便彻底没了消息，就算我们想要找她，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她心系辰如，必然时刻关注着他的下落，即使我们不主动找她，待她察觉辰如的妖力开始活动，必然也会自己找到辰如让他恢复记忆。”离禹说着，目光同时向水镜中的两人示意，“就像我们能用水镜找到他们，不也是因为辰如动了妖气，才能被我们捕捉到？”

沐尘然愣了愣，随即面露欢喜：“对了，刚才首领使用了妖力，那个寄遥一定也会知道首领回来了！”

离禹道：“现在我们只能希望她的动作能够快点，不管辰如身边那个女人是不是灵珠所化，一但她取回属于曲桐影的记忆，对现在辰如都是不小的危险。”

沐尘然看着水镜中的两人，神情却显得十分自信：“我相信就算再来一次，首领绝不会输给她，毕竟当年的曲桐影——不正是死在首领的手下吗？”

易辰如跟随着影的脚步伐，穿梭在密林之间，沛然的灵气流溢于周身，也为两人带来不源源绝的力量。

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就如同人族需要摄取食物维持生命一般，他们需要摄取的，则是天地间散布的灵气。

被施加在身上的术法似乎还没消失，易辰如细细探索，也只能判断出那应该是以水作为媒介的某种灵器。

影十分地寡言，一路上几乎都是易辰如在说话，但她经常给予回应，却又不让易辰如感觉受到冷落。

偶尔一个不经意的瞥眼，易辰如会从影的身上见到那个容貌艳丽的女人，但每当他想再看清楚时，那道身影却又会马上消失，变回眼前少女的模样。

随着那道身影几次出现又消失，易辰如渐渐感到有些烦燥，也变得开始沉默起来，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这个地方有些怪异之处。

像这样灵气满溢的地方，本该是各类精怪异族最喜爱之地，但他们一路走来，除了他与影之外，却没有感觉到其他生灵的气息。

而随着两人渐渐深入，影的脚步也变得越来越慢，即使脸上始终没有表情，易辰如却看出她的脸色似乎越来越苍白。

易辰如道：“你对这个地方有记忆？”

影先是点了点头，却又迟疑着摇了摇头，显然对眼前之景虽有所触动，却还没忆起任何事情。

易辰如目光望入密林深处，却也没有任何头绪，但看见影的模样后，他的心中却闪过一道疑问。

如果他们的实力已强大得能炼制出催毁一切的灵珠、更连妖族之主都不如他们，那么影的元神受损会是什么人所为？

——能与影一同炼制灵珠的他，是不是可能的人选之一？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走在身旁的影忽然停下脚步，易辰如顿时心头一跳……心中正在思索自己害过她的可能，影便忽然露出不寻常的反应，就算易辰如自认心性强大，此刻脸上也不免要微微变色。

但影显然不会知道易辰如心里在想什么，很快又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而行，但她的目光直盯着前方，似乎已经完全被眼前的东西所吸引。

这时易辰如终于明白，她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停下脚步，只是当他也顺着影的目光看去时，却在见到眼前之物时怔了一怔。

原来他们已经来到密林间的一处旷野，而吸引他们目光的，却只是株密林之中再普通不过的枯树，只是在见到枯树的刹那，易辰如忽觉心口一阵窒闷，竟不由自主地按着胸口低下了身。

不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脑中一道声音不停地回荡，易辰如却只感到深深的不解，而就在这个时候，周身灵气突然开始迅速向着枯树的方向流去，竟是站在树旁的影开始吸收这里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