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 第4章 第四章

易辰如感觉到她的元神正在快速恢复，恐怕不需要多久的时间，她就能够恢复完整的状态，但就在这时，偏布于周身的水气忽然出现躁动之感，远方那个使用水之灵器的人似乎因为什么原因，强烈的思绪波动竟透过灵器之水传递到他这里来。

或许是龙族对水天生便有极为敏锐的感知，易辰如隐约从水气之中感受到了灵器之主的意识，那个人似乎十分的急切，分明是在向他传递什么信息——“离开这里。”

正当易辰如思索着那个人有何用意时，状况忽然发生。

枯树之处骤然爆发强大灵气，一阵白色迷雾彻底屏蔽目光，易辰如连忙借影的气息判断方向并飞身赶至，但刚要接近枯树，他还未看清任何东西，一道杀意奏然迎面袭来。

易辰如连忙侧身闪避，只见一截木枝自迷雾中刺出，险之又险地擦过他的脸颊。

避开突如奇来的攻击，又是无数木枝自四面穿破迷雾袭来，易辰如立刻召来落雷将之一一击碎，反手躯散了迷雾。

烟尘渐渐消退，易辰如定睛再看，只见蒙眬的烟雾中依稀可见一名女子的侧影……虽仍看不清面貌，但见到那早已深刻于记忆深处的身形，却仍让易辰如心头一震。

他并没有过去的记忆，也认不得这道身影究竟属于什么人，但身体似乎变得不由自主，控制着他一步又一步地向着那名女子走去，但随着女子再次抬起手，地面又一次窜起无数木枝，易辰如即时回神进行闪躲，竟险些就遭到四分五裂。

这时烟尘彻底散去，易辰如终于看清女子的模样，那是一张与影极为相似的面容，看上去却比影要成熟许多，此刻她看着易辰如的眼里满是愤恨，掌腕一翻一动，挟带强大灵力的木枝又再次向着易辰如袭来。

女子显然对他恨极，招招皆带着必杀之意，易辰如几次闪避，心知这个时候他必需要做点什么，但每当想要凝气反击时，脑中却似有道声音在阻止他动手。

她的元神看似强大，这时一动起手来，灵气又开始快速消耗，只是此地充盈的灵气，加上她手中的灵珠为她带来极强的力量，就算易辰如只一心拖延，必定也撑不了太久。

女子现在所使用的力量极大部份来自那颗灵珠，要是能夺到手中，她便不再有任何胜算，而灵珠中有他的一半元神，必定也能受他的操控。

见女子现在元神虚弱，易辰如心道她对灵珠的掌控力必定大不如他，而念头刚起，灵珠果然立刻受他之召脱离女子的控制，然那女子眼看着自己失去灵珠，却冷声道：“为什么不发出攻击？就像你当年对我做的那样。”

包含恨意的质问声传入耳中，随着灵珠触及手心，易辰如却见眼前画面一变，他看到面前的女子已是半身染血，灵气正一点一滴地从她身上流散，而他手上紧握着的灵珠，正不停地吸取她仅剩的一半元神。

他顿觉心头剧震，涌起一股强烈悲痛之感，令他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身。

这是……灵珠中的记忆？

易辰如不明白眼前所见之景，却意识强硬地想拒绝这道不应属于他的记忆，但女子的攻击还未停下，他这一时不备，尖锐巨木顿时贯穿他的身体。

“首领——”

随着一声焦急的呼喊传入耳中，身前的女子像是忽然受到牵制，捂着脑袋停下了动作。

贯穿他的巨木因女子的攻势受阻而消失，易辰如失去支撑的身体也无力地向后倒下，然一道纤细的黑色身影出现在身后他的身后，为他稳住身子的同时，更难以置信地看向身前的女子：“曲桐影……你真的是曲桐影吗？为什么曲桐影会对首领动手？”

女子已经从短暂的牵制中恢复，看着突然出现在易辰如身旁的人，冷冷道：“寄遥，你是他身边的人，却不了解他的心思吗？”

只听名为寄遥的女子道：“首领一直想让妖族与灵族停止战斗……这难道不是你们共同的希望吗？”

“你是幻之一族的族长……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你难道还不明白？”曲桐影握紧双拳，再次抬起了手，“妖族与灵族，绝不可能变得和平。”

寄遥怔了一怔，待意识到曲桐影话中之意，脸色骤然大变，而眼见曲桐影又要继续攻击，她连忙喊道：“快点停下！你的灵气已经快要耗尽，继续动手的话，事情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曲桐影冷冷道：“再不离开，你也要一起死。”

掌间大量灵气凝聚，竟是准备同归于尽之势，易辰如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能用上最后的力气抓住寄遥的袖摆：“离开……先离开这里。”

寄遥见易辰如的气息已经十分虚弱，心道他的伤势必需要尽快处理，立即抬手召出迷障遮避曲桐影的目光，迅速带着易辰如离开了此处。

凭她的力量，本不能如此轻易从曲桐影手中脱身，但曲桐影因持续的攻击已经消耗太多灵气，这时竟连驱散迷阵的力量也使不上了。

直到曲桐影的眼前再次恢复能见，寄遥及易辰如自然已经不见身影，幸而情况紧急，寄遥并没有将灵珠带走，而是将之遗留在了这里。

曲桐影面色低沉，目光又回到了身旁那株枯树上。

欲杀之人已经逃脱，而现在的她，却一时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寄遥并没有带易辰如离开得太远。

因为易辰如伤势严重，正是需要灵气养护的时侯，所以她只是找到一处隐密之地，遮避了两人的气息，便开始为易辰如治疗伤势。

在她的引导下，易辰如很快就能自行吸收灵气调息，只要曲桐影不那么快找到他们，易辰如恢复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她也很清楚，现在的曲桐影绝无法再追上来——

寄遥咬了咬唇，忆起曲桐影刚才的模样和她所说的话，目光看着眼前陷入昏迷的易辰如，几次想要探索他的记忆弄清当年发生的事情，却仍在几番犹豫后作罢。

易辰如的伤势看着严重，却并没有伤及元神，情况仍比曲桐影好上许多，因此寄遥没有等上太久，便等到他恢复意识。

他张开了双眼，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到身旁唯一的人身上，寄遥正要向他询问状况，却听易辰如道：“是你救了我？”

察觉他眼中的陌生，寄遥面色微变：“首领难道不记得我了？”

易辰如看了眼身上已经愈和的伤势，似乎有些怔神：“我不记得所有的事情，包括刚才攻击我的那名女子。”

面对易辰如的异样，寄遥并未感到心慌，而是很快定下心神道：“我是幻之一族的寄遥，过去曾跟随首领在人界居住一段时间，首领要是相信我，我可以助你想起过去的事情。”

说话的同时，她已伸出手掌，掌心出现一道微弱光团，显然只等易辰如点头便准备立刻施术。

易辰如并没有多问，十分果决地瞌上了双眼：“该怎么做，你便动手吧。”

得到了首肯，寄遥手中的光团缓缓地变大，很快便将易辰如完全笼罩入其中。

意识中是一片白茫，易辰如感觉自己似乎在不停地向前，耳边不时传来撕杀怒喝声，有许多人在进行争斗。

随着白茫散去，他的面前出现广大的草原，气氛弥漫着肃杀，那些身处在这场战争中的人也映入目光之中。

易辰如抬眼望去，与他对立的是那个名叫曲桐影的女子，此刻她身穿银甲，眼中只有冷冽的战意，易辰如下意识想喊出她的名字，却只见眼前之人向他挥刀而来。

而他尚未作出反应，眼前的画面又是一变。

此时的两人不再为敌，却是并肩走在林中，曲桐影的面上已不见任何冰冷之情，而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与身在战场上的她截然不同。

“……要是顺利，灵族与妖族将能和平共处，我们两人从此也可不再为敌。”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着，身旁的曲桐影轻轻颌首，似乎接受了他的提议，那时候的他们，看上去仍十分平和。

然而周遭景色随即一黑，他又看见自己手上握着灵珠，强大魂元之力正在向那灵珠汇聚而来，易辰如难以置信的同时，心中更似有强烈悲恸。

他想要阻止灵珠吸收魂元、更想要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但熟悉的强大灵气随即向他袭来，他最终只能在懊悔及不解中失去一切意识。

过往的画面到这里消失，易辰如意识回到现在，睁开了双眼，却只是目无聚焦地望着前方。

寄遥收起术法，见易辰如迟迟没有反应，心中虽有无数的疑问，也只能等待他主动开口。

而易辰如表现得越是沉默，寄遥便更是担忧，就怕易辰如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荒唐的决定，凭她之力必定无法阻止。

幸而易辰如并没有低沉得太久，便缓缓瞌上双眸，道：“离禹，我知道你还看着。”

寄遥愣了一愣，只当这位神出鬼没的妖族之主不知何时已来到这里，但她四处张望，哪里有任何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