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灿归家后,一直少言少语,连膳食也吃不下几口,没几日,人就瘦了一圈,脸颊都有些凹陷。
大卫民风开放,女子改嫁并不会受世人诟病,就连皇室公主也有二嫁甚至三嫁的先例。
然而柳母知道,自家掌珠落得这般境遇是不能生养,如若再嫁,怕也免不了结局重演。
尤其是想到萧家冷嘲热讽,柳母不免心疼自己的宝贝疙瘩。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灿灿日后守在她跟前,哪怕外人知道后会又闲言碎语,也好过灿灿去了别家再受欺辱。
不过灿灿说,她想出家去,左右国朝女子出家者众,参拜三清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我的儿,莫要胡思乱想。”柳母搂着灿灿,宽慰道,“日后有娘在,便不会让你难过,你的兄嫂也不会怨你,更不会逼迫于你。”
母亲如此,灿灿心中有所疏解的同时也不免惭愧。
好在两个月后,灿灿胃口渐渐好了起来,还有心思和阿嫂一起为母亲张罗五十岁的整寿,柳母见小女此,这才松了口气。
柳家预备给老寿星庆贺的时候,萧家也在热火朝天地忙碌,还有十日,萧家要办喜宴,萧筠终于在母亲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答应另娶新人。
萧母为儿子择定的新妇是母家从兄的女儿,她巴不得灿灿那个无用的女人立马腾地,好让新妇为萧家绵延子嗣,因而在筹备婚礼一事上格外用心,速度也十分迅速。
沈明赫在一场击鞠赛后得知了萧筠要娶新妇的消息。
原本是他在击鞠赛上赢了人,是以开心到要请人吃酒,不过其中一友人抱歉道,今晚郡王设的的酒宴,他恐难赴约,改日他一定宴请郡王,当做赔罪。
沈明赫出身皇室,且是皇室近支,生父宁王与圣人是一母同胞。他为宁王幼子,除了颇得两亲宠爱外,也未曾落下过圣人的恩宠,于是,他尚不到十五岁便被圣人封为新安郡王,能与他攀上关系的人非富即贵,平日里他要连诗、击鞠或饮酒,众人无所不从。偏是这次有一人不得不推脱。
“你能有什么事?”沈明赫将月杖头竖于地面,双手交叠按在手柄上,昂着下巴问,“难不成你也要头悬梁,锥刺股,发奋去考进士?”
一同击鞠的其他友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更有甚者直接取笑:“他要考中进士,世上之人还不都得上榜?”
那人被说得红了脸,摆手冲那群人道“去去去。”而后又迫不及待地冲沈明赫解释:“郡王不知,今日萧家娶妻。我与他家同住一街,既是邻里,但凡有事,总不能冷漠相待,何况是这样大的喜事,推脱不得。”
“这是自然。”沈明赫爽快道,“那咱们下次再约。”
不过是一个朋友忙碌,沈明赫对此并不在意,毕竟邻里间的大喜事,他强求反倒没有意思。
黄昏来临,沈明赫院中的歌舞已起,主客饮酒正起兴。也不知想到了哪里,沈明赫忽然问了句:“是哪个萧家有喜事?”
酒过三旬,众人已有些微醺,东倒西歪失了仪态。其中一人却借着酒劲笑道:“难不成郡王还要去蹭喜酒?”
沈明赫也有些醉了,可他听到这句,粉红的面色顿显不悦。而那说话的友人迷迷瞪瞪看清他脸色后,醒了大半的酒,以为他在恼恨那个缺席的朋友。
幸而近侍陈光凑上前去,劝:“不如郡王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还要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呢。”
沈明赫一把推开陈光,眼神也不似往常晶亮,却死死盯着陈光,更是指着他吩咐:“你快去问!”
席上余人不知他为哪般,只当他这是醉了,在陈光说“郡王中酒,诸位自便”的由头下先后告了辞,趁着宵禁尚未来临各自回家去了。
陈光在沈明赫的骂骂咧咧下扶他回了房,之后,他忽然暗叫不好,不敢耽搁,立刻着人去打听沈明赫吩咐的事,待得了确切消息后更是大吃一惊。
柳家娘子竟是在两月前与萧家和离了?
犹记当年,春花盛放,春草生长的上巳节,无数丽人于曲江池畔玩水嬉戏时,不远处的草地上,一位蒙眼的女子正伸着双手捉人。
沈明赫忘记了他是怎么到了这片草地上的,尽管他知道已经误入雷池,可他还是不想离去,而是等待看那位皮肤白净的娘子揭开蒙眼的纱布,好一睹她的芳容。
她一定是不小心的,可他一定是故意的。
灿灿误以为捉到了自己人,是以一手死死攥住对方手腕,一手欣喜若狂地扯开蒙眼的布条,口中还说:“被我抓到了吧。”
眉眼弯弯就在看清沈明赫清俊的面相时戛然而止。
灿灿立刻松开他的手腕,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后退,大概是因她情绪变换突兀,那原本恰似水莲的容颜顿时失了光泽,连带双脚慌乱起来,一个不小心就要摔倒。
沈明赫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就要后仰的她。他呼吸一窒,声音早已没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而是轻轻的,急切的:“留神。”
灿灿立刻从他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赧然道:“多谢郎君。”说完,便扭头钻入了自家马车之中。郎朗朝阳下,盛放的桃花被风吹散了几瓣,拂过沈明赫的衣衫时,染红了他的心。
幸而那日随自己玩耍的人是家婢,若是让外人知道她许了人家却于大庭广众之下与别家郎君抓握,那岂不是丢光了柳家的脸面?
彼时自家婢女光顾着躲藏,忽略了周边情况。不用灿灿提醒,她们也不敢往外说,怕就怕主母娘子怪罪,为这事打死她们也有可能。
可沈明赫在得知柳家娘子已许给了萧家郎后,几日不吃不喝,更是大病一场。彼时宁王与妃着急万分,只是满府上下均不知,平日里上蹿下跳的沈明赫竟然因为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郎嫁做他人妇而心痛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