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血紫藤 第16章 梅开二度

侯氏不着痕迹地拢一拢那件粉衫，才一脸窘态地回应：「若岚好。」她身旁的棕衣侍婢用手比着南窗下的炕榻，伶俐地招呼我：「小姐请坐。」然后眼明手快地把侯氏扶到炕上。

安坐后，侯氏似乎已平复了情绪。倏然，她主动对我说：「我早就准备了些布匹，想给你裁衣服当见面礼，只是不知你的喜好，又怕尺寸不合。如今你来了，你就自己选吧。」

转眼间炕几上已放满一叠叠绫罗绸缎，侯氏亦与我一同拣选。也许她见我穿绿色，就猜我喜欢素淡，连番递上些淡蓝浅绿、水仙茶花等清雅花色的衣料。我不以为然，只看中一匹湖绿色兰草纹的，然后就迳自翻看底下的艳色布料。

侯氏有些错愕，但碍于良好家教并无失态，只赔笑道：「我还以为你喜欢素色呢。」

我再选了一件淡粉和两件绀紫，才对她说：「若岚只是觉得，衣服都是穿给人看的。旁人看见这衣着，许会猜度我的性情。可是我又想要他们这般看我吗？」我缓一口气，再解释：「女子总有需要素净的时刻，但更常要出席打扮艳丽的场合吧。」

侯氏一愣，又突然笑言：「没想到若岚这么有想法。」她眼神游移了片刻，最终还是出言试探：「宫里快要选秀了。我瞧着若岚那么聪慧，又长得标致，进宫也会是好前程。」

这是我离开戎国后，第一次听到选秀的事。她既是试探，我就不能失了分寸。我淡然地应她：「按规定，未婚配的世家女子都要参选吧。」

她谨慎地点点头：「确实如此，所以也该开始准备了。」

我要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于是我挂上恰到好处的笑容，开口问：「母亲想若岚入选么？」

她正色道：「世家女子倘能入宫侍奉皇上，当然能光耀门楣。但若无这福份，也不能强求。」

她似乎颇想我入选，但不知她只是顺祁硕甫的意，抑或另有私心。我加深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可是，入选和落选要作的准备可不一样呢。」

侯氏听见，有些不满地瞥我一眼，然后又唤延春捧来几盘首饰。

侯氏冷漠地说：「这些饰物是我与老爷提前备好，供你选秀用的，如果入选了就带进宫。毕竟宫内人人锦衣玉食，我们也不能失礼。当然，要是你志不在此，这些也会是你的嫁妆。」

我倾前身子察看，见盘内有数十枝不同花色的金钗，还有好些金珠耳环、银钏镯以及银镀金的头面首饰，看得我眼花缭乱。

侯氏说得清楚明瞭，她与祁硕甫早已达成共识要我进宫。而侯氏是南定公主之女，只要她进宫说些好话，我入选就是板上钉钉了。若我注定要入宫，现在就多与侯氏亲近，将来或能借她的身份，在宫里得些好处。

我在脑海盘算好一切后，就收起眼神中的算计，只假装无所谓地笑着道谢。她漫不经心地颔首，然后默不作声。

正当我俩相对无言之际，一名老婢走进来，低着头沉声报告：「夫人、小姐，老夫人传晚饭了。」

侯氏急忙起身，然后轻拉我的手。她忽然变得温婉，笑说：「走吧。这是你回来后的第一顿晚饭，莫要迟到了。」

她如此虚情假意，我不屑配合，却又懒得拆穿，只一言不发地随她步出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