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被点名,苏弥夜还有些发蒙。
沈观潮拿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才把他撞醒神。
“是。”苏弥夜乖乖出列,站到苏暮年面前。
苏暮年从头到尾戴着一副墨镜,叫苏弥夜看不清他的眼神。
“边上休息,自由活动。”苏暮年用下巴指了指身侧的树荫,示意苏弥夜过去。
学生里瞬间有人不服气了,嗡嗡的讨论声骤然密集。
“报告!凭什么他可以去休息,自由活动?”
苏暮年走到那个喊话的男生面前,叉腰道:“因为他身体不好,有医生打的证明。你有吗?你有你也可以。”
面对苏暮年,男生瞬间哑炮了,弱弱地低下头不再吱声。
“我刚刚说的话对所有人再重申一遍。只要你有医生打的证明,拿给我,你也可以去旁边自由活动,无论做什么我都不骂你。”苏暮年提高音量,宣布道。
苏弥夜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意。老爷子应该是什么都没告诉苏暮年,这人还被自己蒙在鼓里。他的心脏已经没事了,可以正常参加体育活动,适量剧烈运动。
根本不存在什么医生打的证明,苏暮年口中的医生说的怕是他自己。
“我之前在台上发言的时候就说过,我很严厉。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苏暮年声音严肃起来,巡视的脚步放慢,皮靴踩地的声音一下一下,逐渐踏到学生们的心上,
原本有点放松懒散的人立刻调整状态恢复站姿,互相讲话的频率也少了。
“今天只是试水,明天早上你们的训练才算正式开始。意味着,我正式开始安排任务。”苏暮年觉得差不多了,下令让他们原地休息。
“在你们休息期间,我提几点日后的要求。第一,准时。每天早上六点,长大摘星楼下集合。迟到的人自觉到我这儿报道,唐皓原负责做观察记录。”
听到集合时间和地点,长大的学生松了口气,云川的学生倒吸一口凉气。这意味着他们要比长大的学生早起半个小时。
“报告,这不公平!”
“报告有效,听我说完。允许云川的学生迟到,但不超过六点半。期间会在两个时间节点点名。第一次是六点,由我亲自点名;第二次是六点半,由唐皓原点名。另外,我不在的时候,唐皓原就是代理班长。”
听到自己得到偶像如此重用,唐皓原幸福得要一飞冲天,旁边绿荫下乘凉的苏弥夜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阴影覆盖在他脸上,显得他的表情透出一股和他年龄、性格不相符的阴沉。
为什么把自己支到一边就不闻不问了?苏弥夜心里的酸水汩汩冒个不停,颜色寡淡的嘴唇被他咬得鲜艳无比。
他的眼睛一直落在苏暮年身上没移开过,那其中的复杂情绪都被绿叶投下的阴影遮盖起来,除了他自己,无人清楚。
“第二,服从指令。我在的时候,我的话就是第一准则;我不在的时候,唐皓原的话就是第一准则。抗旨不尊者,有两次回头是岸的机会。第三次直接扣表现分。我不是说说而已,真不真,你们到时候试试就知道了。”
学生们席地坐成一片,苏暮年还在绕着他们慢慢悠悠转圈圈,从头到尾没投给苏弥夜半分眼神。
“第三,互相尊重。我打过预防针,我的训练是地狱难度,你们要做好准备。你们可以不满,但是不能不尊重我。我之前在空军部服役,但从小接受的是全能兵种训练。退役后这些年,我的脾气比从前好了不少,不过不代表我脾气真的很好。若是惹恼我,我有的是办法整治。”
苏暮年说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垂眸俯瞰揉腿捶背的学生们,众人顿时被他的表情震慑到,停了手上动作。
“最后,我又是一个很随和的人。我最讨厌被管制,所以很理解你们军训的心情。你们表现好,听话,我就心情好,放你们撒欢。反正我是总教官我说了算。”
苏暮年话音一转,停在苏弥夜和学生们之间,像一个分界点:“苏弥夜属于特殊情况。他日后只需要准点到场,不用入列参加训练。我全部说完了。现在心情不错,全体解散吧。”
众人没想到苏暮年真是这么随便的性子,一时分不清他究竟在说真的还是开玩笑,全部呆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愣着干嘛?想和其他班的同学一起,今天就开始训练吗?”苏暮年不禁笑出声。
带新兵蛋子似乎有那么点意思。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兵。
“不不不,年哥万岁!”
“谢谢年哥,干饭去喽!”
“我爱年哥,年哥明天见!”
反应过来的学生欣喜若狂,从地上爬起来把苏暮年夸得天花乱坠,夸完就跑,生怕他反悔。
苏暮年笑个不停,不知道这群小崽子们经历了明天的“血雨腥风”,还敢不敢爱他。
他转向绿荫那边打算抄近道回摘星楼。他的博士论文还差一点就完工了,得趁早写好,给导师呈上去。
苏弥夜见他终于朝自己走过来,刚刚生的闷气瞬间云散烟消,忽闪的大眼睛巴巴地望向苏暮年,像只殷切等待主人来领自己回家的萨摩耶。
苏暮年没走几步,就被一道炽热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他移目一瞧,是苏弥夜。
不知为什么,苏暮年总感觉自己仿佛能看到一条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在苏弥夜身后摇来晃去。
“你怎么还没走?”他经过苏弥夜身边时,顺带问了一嘴。
这孩子还挺能长,都快赶上他的个子了……
问完,苏暮年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骂自己多嘴。明明装作没看见就行了,管他作什么,真是无聊……
“哥,今天没课,我能跟着你到处参观一下吗?我还没去过长风大学,找不到摘星楼。”苏弥夜微微垂着头,怯生生请求道。
苏暮年脚步一顿,随即加快了步伐,语气不善:“你这么无聊怎么不去图书馆学习?随便你做什么,反正别跟着我。”
苏弥夜见他要逃,赶紧跟上去,像个小跟班:“哥,爷爷说你什么都会,我有不懂的可以问你。高数有好几个地方我都有问题,平时又找不到你……”
苏弥夜对苏暮年了如指掌。他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
“啧。”苏暮年果然没再说拒绝的话,只是万分烦躁地啧了一声。
苏暮年要是不拒绝,那就是默认了。
苏弥夜得逞一笑又快速收起,压着苏暮年的底线保持一定距离,不言不语跟着他一路走到摘星楼。
既然是抄近道,就不会走正经的路。苏暮年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树林草丛。
苏暮年在前面走,知道脚下路滑,不敢走太快,怕苏弥夜摔倒或者跟丢,时不时走到坡坡坎坎的地方还要停下来,冷着脸伸手扶他一把。
阳光被阻挡在树荫之外,晨露未散,积水和泥散发出腥气,中和着苏暮年身上淡淡的木质清香。
二人一路无言,但此时无声胜有声,足以让苏弥夜的心跳如擂如鼓。
昨夜下了雨,那些阴处的地方淋了水还未干透。两人走到红栅栏门那儿时,脚上都沾满了稀泥巴和落叶残骸,肩膀也被雨露沾湿,活像刚长征归来的士兵。
“这就是到摘星楼的路,明天别迟到。是你照样罚。”苏暮年一副任务完成的轻松样,想和苏弥夜就此分道扬镳。
苏弥夜哪里肯,他要一直黏他。像张狗皮膏药、像个长满毛刺的苍耳,像块甩不掉的口香糖。
“哥,我没带手机,也没有饭卡。你还要给我辅导高数的……”对苏暮年示弱,是苏弥夜百试不爽的招数。
苏暮年这人,软硬不吃,偏偏从小就对苏弥夜无法招架。
苏弥夜不久前才因为没吃饭进了医院,现在自己要是不管他,岂不是又要在医院相见?
苏暮年一边痛骂自己心太软,一边不情不愿地放任苏弥夜一路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你先自己坐会儿。我把事情做完就带你去吃饭。”苏暮年扯了扯衣领扣子,在皮椅上落座,一秒进入专注模式。
苏弥夜识趣极了,自己拿了一本书架上的外文杂志就在沙发上坐下静静阅读。
其实不需要苏暮年说,看到他做正事,苏弥夜就不会去打扰他。
兄弟俩都沉浸在自己的事里。一晃神一个小时过去,从半开的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颜色逐渐浓烈,变成了黄澄澄的金色。
苏暮年的影子被光打在墙上。苏弥夜感觉脚尖被晒得有些发烫,抬眼就能看见苏暮年神情专注对着电脑哒哒打字的模样。
他本来看书看得就不专心,注意力有一半都分在苏暮年身上。光是苏暮年做一件事保持不动的样子,苏弥夜都觉得够他认真观摩一下午。
手里的杂志他从前在国外已经看过了。这一个小时里,苏弥夜走马观花翻阅了两遍,极为心不在焉。
他干脆把杂志放在手边,手支在腿上撑着头,正大光明看起苏暮年来。
比一般亚洲人更深陷的眼窝衬得苏暮年那双勾心摄魄的桃花眼更加深情,尤其现在他还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
眉骨和鼻梁都生得极为优越,比最英俊的希腊雕塑还要鬼斧神工。
苏暮年的鼻型和苏弥夜不太一样。苏弥夜的鼻子非常直挺利落,与典型的希腊鼻接近,却比希腊鼻更显精致小巧。苏暮年则偏向于欧式风格,鼻尖微钝挺翘。
苏弥夜反复用双眼描摹苏暮年没被电脑屏幕挡住的眉眼,眼底藏着来自狂热信徒对他唯一神明的痴痴膜拜。
苏弥夜:我恨不得苏暮年是个丑八怪。
苏暮年:我真傻,真的。我就不应该对这小子心软。谁知道明天他就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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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