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妄 第12章 病

陆妄看着眼前的苏维恩，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也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又或者他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

从小到大陆妄其实很难对江氏一家之外的人产生什么感想，他很少有喜欢的人，更少有讨厌的对象，他把自己的生活圈精细地包成了一个壳子，壳子里的空间很小，只能容纳像江辞和他父母那样经年累月对自己好且不求任何回报的存在。

这是一种自私，更是一种自保。

然而在面对苏维恩的时候，陆妄居然从心底里泛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感。

他曾经想过是因为苏维恩的个性太过于咄咄逼人，让人觉得有些过界，所以自己才会产生反感的情绪。

可直到这一刻陆妄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苏维恩对于他个人的执着已经到了一种令人费解的程度，这样深重厌恶的情绪，绝对不可能是陌生人之间可以产生的。

“我们之前认识吗？”

眼看苏维恩随着陆妄不经意问出口的话而瞬间变了的脸色，兄弟俩瞬间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

这其实根本不怪陆妄和江辞已经全然不记得苏维恩这个人。

每个人在念书的时候都会以为自己会对曾经的同学念念不忘到很久很久，为了保留同窗的情谊，大家甚至还会在毕业的时候互相留下对方的通讯方式，更有些人则会定期举行同学聚会，每年都能拉着自己的旧友来一回忆往昔。

但其实真正能被人念念不忘的永远都只有那些在学生时期就特别惹眼的存在。

而像苏维恩这种在班上存在感几乎为零的人，可能毕业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他的同桌之外几乎就不太可能有人能记住他。

然而除去这些念旧的一部分人外，像陆妄这样哪怕在念书的时候都未必能叫全全班同学姓名的人，指望他记住一个一起同窗了一年就中途转学的人，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苏维恩却恰恰相反，他能清楚地记得他生命中的每一个人，哪怕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而像江辞和陆妄在他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存在，就更像是挥之不去的魔障一样刻在了他的人生中，又会在每夜的梦魇中出现。

他不能理解的是——凭什么我因为你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你却能这样大摇大摆地潇洒，全然忘了还有人在因为你受罪。

江辞和陆妄看着苏维恩那瞬间变了几变的脸色，心中都感觉到一丝让人有些悚然的诡异。

兄弟俩虽然自幼家境优越，但在何予和江宁的管教之下，他们倒是比很多普通人家的孩子还要谦逊不少，所以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别说和陌生的同龄人结仇，就算是口角都少有发生。

像苏维恩这样的存在，还真的是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看现在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兄弟俩互相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就开始不动声色地收拾起了东西来。

然而江辞和陆妄此刻的举动却像是对一直堵在门口的苏维恩带来了极大的刺激！

“啊！——”

苏维恩突然抱着头大吼了一声，那叫声之凄惨，简直让刚才在一旁看着两方人马交战以至于大气都不敢出的梁宇和冯晨都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他们俩还在宿舍里，单听这声音的话还真的要以为苏维恩被江辞和陆妄这个俩给怎么了！

“那个，老二，不是，苏维恩，你没事吧？”冯晨到底是再也忍受不了寝室间这怪异的气氛，忍不住抬脚走到了苏维恩面前。

“啪！”还没等冯晨伸手碰到苏维恩的肩膀，就被在一旁皱眉看着苏维恩的江辞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

江辞冲冯晨隐晦地摇了摇头，然后示意对方往后退，同时他已经不着痕迹地把陆妄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尽可能地防止苏维恩突然暴起时可能会对陆妄造成伤害。

江辞虽然从入学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要主攻心内科，但同时他也选修了心理学，如果他判断没错的话，苏维恩现在这样激烈的情绪反应并不单纯是因为对陆妄有意见，而是他们无意间的某些动作已经出发了苏维恩的心理疾病，导致他出现眼下这样失控的行为。

江辞不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更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圣父，面对这种情况他只想赶快带着陆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如果因为苏维恩发疯导致陆妄受伤，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可还没等江辞真的有什么动作，原本抱头跪地的苏维恩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直到这一刻宿舍的众人才发现苏维恩居然是那么的瘦。

苏维恩深呼吸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以至于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只扭曲缩紧自己的虾，他身上的T恤随着动作紧紧地覆在了他的背脊上，所有人都随着他身体的起伏看见了他那突起的脊椎，和尖锐到几乎像是要戳破他身上那件单薄衣裳肩胛骨。

“对不起，我今天失态了。”苏维恩就在大家愣神的瞬间直起了身体，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的声音和宿舍的众人道了个歉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宿舍，徒留江辞和陆妄他们面面相觑。

江辞虽然对苏维恩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但他到底是这群人里面年纪最大，处事也最稳重的。

眼看苏维恩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对，江辞也不好放任他一个人离开。

他站在原地沉吟了几秒，直接冲着已经穿戴整齐的梁宇和冯晨直接开门见山道：“苏维恩的状态实在是有点让人放不下心，这样，冯晨你先跟着他出去，但尽量不要被他发现，如果他看见你你就说是因为担心他才跟过去的，和他相处的时候要记得注意他有没有自残或自杀的倾向，但也要小心保护自己，能做到吗？”

十八岁的大一新生对于高年级的学长本身就有种与生俱来的服从，更别说刚才的苏维恩真的把冯晨吓了一跳，但他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现在听到江辞这么说，他只觉得自己已然肩负起了重要的使命，立刻严肃地点了点头，像旋风一样地刮了出去。

这头交代完冯晨之后，江辞又转身看向站在原地满脸跃跃欲试，一副我也想做点什么表情的梁宇，“至于你梁宇，你知道你们辅导员的电话？”

“我知道，而且我们导员就住在学校特分配给他的教工宿舍里面。”

“好，这样，你先用电话联系你们的导员，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先告诉他，不能添油加醋，能做得到吗？”

“能！”

“很好，然后等你和导员联系好了之后再出发去找冯晨，给他发消息，别打电话，确认了位置之后你把定位共享给你的辅导员。”

“好！”

江辞看着梁宇的表情，点了点头，虽然他已经学了医，但在看人方面却自幼受到父母的严格培训，所以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准。

他知道梁宇和冯晨都是可靠的人选，当下再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去完成这一切。

交代完梁宇和苏维恩相关的事项之后江辞又接着说道：“今天我还是会带小妄先离开宿舍，再给苏维恩看见小妄不会是件好事，这个你先知道，但是不用和你们辅导员提，我会联系他的。”

“没问题。”

江辞交代完这些，才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那今天就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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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