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反正他说他是。”老大爷一摆手。
老白住的并不远。庄白齐关了店就和江霁找到了老白住的地方。
老白是街道的五保户,独自一人住在祖传的老宅里,年纪大了,靠政府的救济金过活。
庄齐白站在这栋老旧但依稀能看出雕栏画栋的老宅前感叹道:“不对劲。”
江霁也点头认可,“看着宅子周围风水是个有福之家,后人怎会败落至此。”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小老头。江霁立马换上笑脸:“大爷您好,我是社区辅警小张啊。”
老白眯眼打量了一下,见是社区工作人员,顿时招呼人往里坐。
庄齐白连忙递上一打鸡蛋,两人跟着进了屋。
老宅子采光一般,但里面拾掇的比较干净。江霁说两人是社区来慰问孤寡老人的,惹的老白一时热了眼眶,连连道还是政府好啊。
江霁坐在长椅上,显得十分热情洋溢,张口就来:“白大爷,政府正在搞旅游业,号召大力保护当地历史文化建筑,您这房子可是我们这里数一数二的老建筑,到时候得给您修缮维护一下,正好我们两上门来了解情况。”
庄齐白只能起到一个背景板的作用,安静地看辅警小张工作。
江霁说听说有个白家祠堂,那更是有历史价值。老人家没想到还能修缮自家祠堂,顿时激动。
江霁话锋一转说起了龙女庙的石碑上的白小姐,不知在不在祠堂,没想到老白却突然讪讪,欲言又止。
庄齐白与江霁对视一眼,在二人的糖衣炮弹和江霁的再三保证下,老白才终于开口道:“这白吟霜确实是我祖上的人,但是确实另有隐情,白家一般都不提她。没想到,那倒霉催的碑被挖出来了,唉。”
庄齐白故作不解:“白小姐的故事并不算见不得人啊,不都说是讴歌爱情。”
老白又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族谱中记载她最后都没入白家祖坟。当年突然失踪,音讯全无,是一桩奇案。后面又爆出她婚前私相授受,和一个书生牵扯不清,白家彻底抬不起头来。都说自她之后,我们白家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庄齐白敏锐道:“也就是说白小姐的尸骨,一直无人找到。 ”
老白点头:“是啊,当年我们白家可富,白家小姐可是许配给状元郎的。失踪后,白家全力寻找,奇的是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白家小姐也很可能是歹人所害,后面怎么被爆出私相授受。”
老白抽了口旱烟,道:“嗨,后面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了,我知道的还是从龙女庙石碑里看到的呢。白家人没找到,还丢尽了面子,都不主动提这事。估计就跟那姓柳的有关。”
礼貌告别老白。两人又回到了庄齐白的铺子。
两人原本是想去找白吟霜,想拼凑起这个故事里的面目模糊的另一个主人公,而不是仅仅靠这个故事中一方的一家之言。没想到却越加扑朔迷离。
看上去就不正常的男主角,和从头到尾都缺席的女主角,这是一个一方完全失声的故事。庄齐白一声叹息。江霁转向他,问道:“怎么了?”噢,对,还有这个跟在身边,其实完全不知底细的家伙,庄齐白一阵头大。
江霁非常体贴:“齐白累了吗?不如先休息一下,我去白家祖祠找找他们的族谱,带给你看。”
庄齐白侧目,这个人看上去十分温和有礼,但是说出来的话就很……人家祖祠的族谱能随便带出来看吗?就这理所应当的语气就很不对劲啊。
但庄齐白本身也是个要去翻人家族谱的人,所以就也半斤八两。庄齐白想了想还是说:“你别叫我齐白了,每次叫我都觉得好像后面少了个字。”江霁想了想,从善如流:“小白。”
庄齐白吸气,忍住。
白家祖祠不知哪一年被充过公,现在虽然已经空出来,但里面空空荡荡的。好歹还有个神龛,族谱没有意外在神龛里。庄齐白拿过翻了翻,确实与老白说的没什么太差别,白吟霜在族谱的名字被画了圈,显示不是正常而亡,且尸骨没找到。
神龛里还有一些老旧的书籍,庄齐白一并拿出来,发现那是一本很久远的纪事,不知是哪一代所编。庄齐白将族谱递给江霁,自己翻开纪事。
这一翻果然翻出一点东西,在一页被涂抹的页面上,记着白氏长房独女吟霜,许配给新进举人张某某。白氏从商,在古时是末流,能有女嫁给举人,想来记录者觉得十分荣耀,于是未等成婚,便记上了这本册子。但这一段后面却被划去了。
庄白齐往前翻,发现这本册子还记录了白吟霜的父亲,乃是当时西江湖的首富,乐善好施,声望极好。仅有一个独女,视为掌上明珠,养在深闺,深居简出,性子含蓄内敛,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按册子上的描述,白吟霜不是会跟书生私相授受的人。她甚至根本没有时间去跟书生相会。但这古往今来的传闻逸事也不少,庄齐白也不能肯定这不是一出西厢记。
那么问题就出现在白吟霜的死亡。在传闻中与白吟霜私相授受的书生就是石碑上所记的柳向笛。柳向笛的死亡是为了给白吟霜殉情。那么白吟霜呢?
没有任何人知道白吟霜的下落,白家确定白吟霜的死亡还是通过柳向笛的石碑。因为柳向笛的决绝跳湖,白家也默认了白吟霜和柳向笛的故事,并且任其这么流传下来了。
以现代人的角度,庄齐白甚至怀疑白吟霜是被诱拐了。但是那也无法解释柳向笛为何要跳出来将这段感情公布于众,他声嘶力竭、大张旗鼓,甚至让人将他们的轶事刻成石碑,抱碑跳湖。他付出了生命,也完全不顾白吟霜和白家将要遭受的非议。
庄齐白半点共情不到他们的感情,只觉得这是一个癫公。
江霁指着一处给庄齐白看:“你还记得老白说,自白吟霜之后,白家迅速败落,再也没有起来过。”庄齐白凑过去,那上面是白吟霜的后面几代,江霁指的是他们的生辰八字。这几个生辰八字看起来都是富贵之命。
庄齐白抬头:“你是说有人偷走了白家的气运。”他想起柳向笛身上的金光,觉得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这一天来来回回,又到了暮色将近。两人走出白氏祠堂,沿路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龙女庙。
今晚天气不错。西江湖边人明显比昨天多。来参观龙女庙的人也多。庄齐白看着龙女庙若有所思。
江霁见他停住不走,用眼神询问。
庄齐白挠挠头,道:“江霁,我有没有告诉你柳向笛身上有一层金光。”
江霁:“嗯?”
庄齐白打哈哈:“我这不是以为你看见了嘛。”
金光护体要么就是身怀大功德,要么就是受了香火。
而香火,眼前就是。
龙女庙是政府今年翻建的,具体是哪年所建还真不知道。传说古来有之,因此这龙女庙出现在湖边也没人觉得不对。
第二天一大早,庄齐白跟着辅警小张去查了县志。一查才发现,龙女庙历史十分悠久,与石碑竟然差不多同时期。
一般本地建庙都是大事,但也许年岁太久,县志并不详细。
庄齐白明白,资料也就只能查到这里了。
他转身就走。江霁十分委屈:“白哥,这就不需要我了吗?”
庄齐白对他一天一个称呼已经免疫,闻言装傻:“这不该找的都找到了,我也该回去了,不能耽误你工作。”
江霁浅笑一声,上前一步和庄齐白并肩:“师兄道法高明,自有自己的查探之法,我别无其他意思,只是亦十分忧心此怪,还望师兄不要嫌我碍事,我总能帮上点忙的。”
这话说的,半威胁半恳请,庄齐白听见他“师兄”一出口,就知道要被这小子拿捏。他并不想与江霁身后的什么协会有过多接触。
江霁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庄齐白受不了,只能带着小尾巴继续回他的早餐店。
到了早餐店,庄齐白不让他跟着,自己进了后厨,捣鼓了一阵,背着他的胸包出来了。江霁规规矩矩地坐在前面等他,看他立马送上微笑。
庄齐白似笑非笑:“江少爷,有家不回,跟着我这小店主,既然不嫌屈了你大驾,那就别太招风了。”
江霁一愣。庄齐白出门落锁。
江霁道:“你知道啦。”
庄齐白气笑了:“不是你告诉我真名的。道法协会会长家的小少爷,很难不知道吧。江少爷微服私访呢?”
江霁讷讷。庄齐白斜眼看他:“怎么,你不还喊我师兄。你们家的名头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不会是以为我这都不知道吧。”
“你还真这么以为!”这人看上去聪明,也不怎么样啊。
江霁摸摸鼻子:“我找工作,应聘来这当辅警的。”
午夜子时,阴气最盛,庄齐白带着江霁来到了龙女庙。此时的龙女庙终于安静下来了。
没有了人声鼎沸,甚至看起来有点可怕。
庄齐白二人熟门熟路偷摸进来。一般建庙最重要的就是请神像了。龙女庙的神像应当是立了很久了。政府修缮时,外补了一层漆。补漆请的当地有名的师傅。白天他们去拜访了这位老师傅,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
今晚就是来验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