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齐白把江霁带到了自己的小店。
天色已暗,庄齐白走得着急也没吃饭,这会觉得饿,索性煮了两碗面,两人边吃边聊。
江霁也不拘谨,捞起面入口,连连说好吃。
胃里暖了,感觉关系好像也变熟了。江霁主动告诉庄齐白,他已经观察青衣船很久了。他查到每隔五年,西江湖就会出类似的事。
庄齐白不解:“这么明显的线索,之前怎么会没有人关注到?”
江霁道:“那是因为前些年西江湖出事的频率远不止每五年一次。而且这些案件看起来又各不相同,有溺水有抢劫,因此很难联系到一起。协会也是偶然间接到了委托,所以派我来查。”
庄齐白挑眉:“五年前?”
江霁咳了一声:“不久前。我来之后翻了所有能找到的案件档案,发现案件虽然多,出事点在岸边或湖内的每五年都有定一次,且案件都很类似。”
庄齐白:“所有案件档案?辅警?”
江霁坚持接下去说道:“受害人都是年轻人,案发时间都在下午6点左右。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庄齐白闻言认真起来:“是什么?”
“少了一部分人体组织。”
“那刚刚那女孩子……”庄齐白想起玲玲,她身上并无什么明显伤口,血好像是突如其来的。
“是内脏。”江霁挑起一根面,“她的腹部有不明显的凹陷。”
“你……”庄齐白看着他欲言又止。
江霁一双桃花眼下垂,低声道:“你是觉得,我太冷血了吗?”
“不,我是在想你怎么吃的下的。”庄齐白指了指碗里的猪肝,他煮的三鲜面,放了肉末猪肝。
江霁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庄齐白把他这种表现归于青春期小孩的敏感心思。
他又问道:“那你刚刚说快成熟了是什么意思?”
江霁吃完碗里的面,优雅擦了擦嘴,道:“我去看了档案,发现每一个失去的人体组织都不一样,只差最后两个,就凑成了完整的一整副。噢,现在只差最后一个了。”
庄齐白皱眉:“它要干什么?”
江霁摇了摇头:“我目前只能推测,它在更换。把年轻的人体组织换到自己身上,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案件,怪物为了维持自己的肉身,隔一段时间去更换,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每次的受害者都是年轻人。”
“柳向笛。”庄齐白说着,边自然地去收两人吃完的碗,“那怪物自称柳向笛。你见过石碑没有?”江霁一愣,也没有说什么,从善如流地站起来还顺手用纸巾抹了桌子,顺势跟着进了后面的小厨房。
江霁跟着庄齐白进了小后厨,十分好奇地东瞅西瞅,一边回应庄齐白的话:“石碑现在供在龙女庙,是和龙女庙作为一个景点开发的。那石碑确实是个古物,有些年头。”
庄齐白难得不嫌他挤,说:“柳向笛提到了那个石碑,还说那上面讲的就是他和一个叫霜儿的故事。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他怎么不说他是龙女呢。”
江霁略一思索,道:“我读过那石碑,上面讲的还真是书生柳向笛和富家小姐白吟霜的事情。按照碑文,那柳书生可是个大大的好人,因为被白家棒打鸳鸯,只能和白吟霜私定终身,最后更是为了白吟霜抱碑跳湖殉情。只是这碑文并不算秘密,他知道也不奇怪。也许真是你所说给自己贴个金也有可能。”
说到贴金,庄白齐想到柳向笛身上的金光,不免糟心。他冷脸的时候看着还是挺唬人的。江霁配合地消声。
庄齐白抹了抹手上的水珠,掀帘进了前店,转头看见江霁,惊诧道:“你还不走?”
江霁摸了摸鼻子道:“我是想说既然柳向笛提到了石碑,不如我们去看一看。”
庄齐白确实想去看一眼那个石碑。石碑在龙女庙,被玻璃罩住供游人参观,看不难,只是静距离看有点难。
江霁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供游人看的石碑是假的,是仿制品,虽然外观内容一模一样。真正的石碑我知道在哪。齐白,要跟我一起去看吗?”
不叫师兄改叫齐白了是吧,庄齐白暗自腹诽,但也没理由拒绝。
七点左右。因为天气原因,今日游客并不算多。雨丝蒙蒙,这会停了一停。庄齐白跟着江霁来到了龙女庙。龙女庙入夜开起了灯,门口还有小摊贩在摆摊,出出进进的多是年轻男女,红墙黑瓦下还有不少拍照打卡的,大部分人都是来求姻缘的。
庄齐白和江霁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进来的,避开大部分人。江霁带着庄齐白来到后院,看见了真正的石碑。
果然真正埋在湖底数百年的石碑看上去寒意森森,在灯光下泛着不正常的幽绿。
庄齐白走进了看,石碑上字迹隔了这么久仍然清晰可见,内容与江霁所说没有差别。但庄齐白看着却觉得很别捏。
江霁道:“这石碑阴气颇重,但上面并没有什么别的。”
庄齐白走出后院,前院就是龙女塑像,也是龙女受香火的地方。前院中间,玻璃罩子之下就是那个仿制的石碑。有不少人都围着在看,还有往里面扔钱币许愿的。
庄齐白听见一个女生在对她男朋友说:“太让人感动了,你看看人家柳向笛多么爱白吟霜,生死相随,你陪我来逛个龙女庙都不情不愿的。”
边上的男孩手里拎着包,很是不屑:“切,他有什么好的。我没看出来他有多爱白小姐,这碑文一半都在夸他,没准是他自己写的呢。”换来女孩的轻锤。
庄齐白恍然大悟,又快步走到后院,仔细看那碑文,确实如此,柳向笛的痴情、才华、风流倜傥都在碑文中一一体现,极尽溢美之词。相比之下,连白小姐都只是一个模糊的符号而已。普通碑文往往不会如此细节。
庄齐白问江霁:“这碑文上说柳向笛抱碑跳湖而亡,发现碑文的时候可有发现他的骸骨。”
江霁摇头:“年代太久远的,发现基本不可能。”
庄齐白道:“有意思,这碑文说柳向笛抱碑而亡,这不就说明这碑是提前刻好的,而后柳向笛身亡。”
江霁道:“是的,当时业内也因此争论不休,有部分专家认为,此碑非彼碑,也有专家认为柳向笛是提前做好了殉情的打算,于是才加了这么一句。”
庄齐白点头。江霁又道:“把碑放到龙女庙,也是上面研究过的,想借龙女的传说给这段故事加上神话色彩。把柳、白的故事打造成现实版龙女与书生的故事。”
庄齐白嗤笑:“可传说之所以是凄美动人,就因为它是传说而已。若是现实,恐怕就不那么美好了。”
江霁一笑,表示赞同。
“走吧。男主角都出场了,我们也要去找找女主角。”庄齐白自己都没发现他语气中的跃跃欲试。
他看向江霁:“你笑什么?”江霁低头笑道:“风景不错。”
庄齐白无语至极,这幽绿的石碑,风景不错?
江霁配合度很高,权限也很高,看上去就来头很大。
但庄齐白并不想费心去思索。他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有玄门术法,反而给了他自己参与这个事情的理由。江霁的分寸感目前也让他很满意,不会觉得冒犯,也不会有不安全感。
放着柳向笛这个大祸害当邻居,扪心自问,他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庄齐白乐观地想,只要速战速决,知道他的人就会越少,没准还能在西江湖多呆一会呢。
但是找白吟霜并没有那么顺利,哪怕是权限高如江霁,也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她唯一存在过的痕迹就好像只是在这个石碑上。
夜晚的西江湖边上开了一圈的灯,显得朦胧如雾,下面掩藏着什么是一点也看不见。二人顾忌着柳向笛,也不好去湖内查看。
庄齐白打了个哈欠,决定回去睡觉了,他明天一早还要开店,作息要准时。江霁期待地看着他,换来庄齐白莫名奇妙且带嫌弃的眼光,只能遗憾各回各家。
虽然庄齐白号称作息准时,但是,谁能在早上5点半起床,谁能?!闹钟一响,庄齐白果断摁掉,在床上坚持了一下,还是爬起来了。今天不同往日,没什么生意还能心安理得睡一睡,今天有正事要干。
庄齐白简单洗漱,顶着一头乱毛,开了店。不出意外,这将是这家早餐店开张最早的一次。成功引来了几个晨跑的大爷大妈的侧目。
西江湖边主要做的是游客生意,因此店子虽多开张的并不多。此时的西江湖来的多的还是本地的晨练的人。
早晨起了一阵薄雾,微风送来阵阵清凉,空气清新,很是舒服。
庄齐白在后厨一顿捣鼓,端出了一大屉热腾腾的馒头,白胖胖的,很快有第一个大爷上门来买。
有人上门之后,接二连三地就有了顾客。顺带拿走一张店里的宣传单。当然,馒头只是普通馒头的口感。也有人不想吃馒头,想点一份面,就坐店里吃。等的时候随手翻翻每个桌子上都摆着的宣传单。上面写着西江湖的传统故事,还印着配图。最后大字标红写着,若能提供新的西江湖民间传说,或新的相关信息,入店消费半价,免费送鸡蛋。
这倒是有点意思。也没人多想,只觉得商家促销,那别的地方不还有背诗词送门票的。
这下店里可热闹了。这个点,游客极少,只有本地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想早餐免费加个蛋。庄齐白笑眯眯端出一盆鸡蛋,表示管够。
但众人七嘴八舌,说的故事到都还差不多。庄齐白也不拘,睁只眼闭只眼,七送八送,一盆蛋去了一大半。
也有不点其他,只来拿个蛋的。庄齐白也十分欢迎。忙不赢的时候,江霁适时出现,接过前台业务。
听不到什么新鲜故事,众人来来去去的也就走了。西江湖的民间故事中,关于柳书生的可谓很详细,新的信息也就是碑文上所说的出生当地望族白家小姐了。庄齐白想的明白,打听当地传闻,还有什么比当地人口中的小道消息更快。
正在数鸡蛋还剩几个的时候,店子里有个老大爷发话了:“这事要问老白啊,这不是他祖上的事情。”话一出,有人赞同:“可不,老白祖上那可是真富过。”
庄齐白端着鸡蛋,笑眯眯地靠过去了:“白家是白吟霜小姐那个白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