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开口道:“我父亲告诉我,我母素的遗愿是希望我能把公司好好开下去,但是没人知道母亲说的到底是什么。”
这么多年,林染一直在赌,赌林一对他,对许婉若还有一丝关心,不会拿最后的遗愿开玩笑。三年,林染像浮萍一样在泥沼里浮浮沉沉,好累,他早想放弃,但他做不到违背他母亲的期望。
太温暖了,那天下午的阳光是他母亲用尽最后力气投出的余晖,之后不论何时,他的心都是冷的。
林一的锁屏密码这么多年一直没换,用的是许婉若的生日。林染很想知道,在他每次和别的女人亲热之后输入的都是他母亲的生日,难道林一的心里没有一点挣扎还是说其实这么多对他来说仅仅只是一串数字而已。
“做出改变,对我来说好难,我现在还做不到。”不然万一林染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他那三年的煎熬算什么,他要怎么面对这个结果。
他确实没做好准备。
林染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那串号码他都能熟记下来,果断挂断,他大概也猜到这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高三的时候?”林染问。
“对。挑上学的时候那里没人。”
“那我们现在岂不是无证驾驶……”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手机响声划破空气。林染还没拿到就被陈牧野抢了过去,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手机,朝手机大吼:“他不想接不知道吗?”然后直接挂断。(危险行为,请勿模仿)
“你就是这么对待生活的?”林染笑着问。
“我是这么对待坏人的。”陈牧野答。
打电话的人是林一的一个当时聊得火热的情人,说自己怀孕了要林一娶他,林一直接将所有问题推给了林染.说自己儿子不同意续弦。林染要让她去医院检查她也不同意,借口也很蹩脚,说自己害怕医院。
林染后来只好直接拆穿她。她说她怀孕两个月,但两个月前林染和林一都在华盛顿参加商会,她的出行记录里可没有去华盛顿的机票。
其实林染更想把这些烂摊子甩回林一头上,告诉那个女人,他同意了,让她自己找林一谈话。
但是他怕他母亲会伤心,事到如今,也只有他会在乎许婉若的感受。
后来林一似乎玩腻了,把她甩了,林染就没再接过她的电话。
不过好在因为有了陈牧野,他的心也不再那么难过了。
雨停后就是晴天,又或者是陈牧野调了时间,他带林染来到湖边,雨后的空气夹杂着湿润泥土的味道,不再干燥。林染没问陈牧野这里是哪。
他赤脚站在沙滩上,风将他的白色衬衫吹起,和碧蓝的湖水相映衬。
陈牧野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着林染。
湖也一眼看不到尽头,像海一样。湖的最远处和水面相接,真正的水天一色,朦朦胧胧的美。
林染没见过海,陈牧野答应他下次和他一起去。
然后,梦醒了。
承诺是最没用的东西,但林染天真的希望他给的承说都是真的。
很多谜团在林染脑中挥之不去,他依旧不知道为何陈牧野在那天描述他母亲死前发生的事时要说谎,猜忌是一段感情的大忌,林染在每一次谈合同时都会进行充分的市场调研,把所有资料呈现在客户面前,让客户足够的信任他们。林染也做不到一开始就怀疑一切,人的本性是相信除非有事情露出端倪。
林染自欺欺人的想不去关心这些事,得过且过。对一个危险的人产生情感是极其不明智的决定,但他做不到,做不到放下。
林染早上只有一节课,课上完就回到寝室,打开了手备忘录。他会在上面记录下每一天发生的事情,他在9月15日下又添了一句话。
“见到母亲了,好想她。”
陈牧野和白衿早上都有两节课,他料想陈牧野大概会直接去食堂吃饭,林染把自己的一些问题又记录在了纸上,刚将纸收起来,寝室门就开了。
陈牧野一身白色卫衣站在门口,问他:“你还不去吃饭?”林染回他:“正准备去。”
他看着陈牧野肩头上雨滴打过的痕远和他湿润的头发。他问:“下雨了,怎么又不带伞?”
陈牧野轻轻一笑,但没有回答,林染第一次见他不是病态的笑。他不会告诉林染,他是在赎罪,在每一个阴沉的雨天里,悼念他已亡故的姐姐,让雨水冲刷干净自己的灵魂。
“你不打伞,那我也不打了。”林染如此说道。
陈牧野叹了口气,他把伞撑得稳当,不让林染被雨淋到。林染就在他身旁暗暗地笑,他已经买了一把大伞,再过两天就能到,这样他们两个都不用被淋了。
吃饭时,林染和陈牧野面对面坐着,周围人群熙照攘攘,显得热闹十分,林染也开心,只有陈牧野依旧面无表情。
“你是从小就能进入那个梦中吗?”林染想了半天才想好怎么称呼那一个世界。
“不是,是在九百三十一天前。”陈牧野如是说。
林染惊讶于陈牧野能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不过想想也是,这么离谱的事情,如果是林染的话他也会记得很清楚。
不知为什么,林染很好奇那一天自己在做什么。于是打开手机备忘录算好了时间往前翻。
日期下写的是:“晚上在巷中看到了曲灸在霸凌一个男生,帮他报了警。
林染脑袋“轰”地炸开。
陈牧野是在第一次遇见自己的时候进入的梦中世界!
林染第一次如此不相信自己的计算能力,他又反反复复算了好多遍,发现的确是那天没错。
陈牧野看他一直在焦头烂额地忙什么,皱着眉想他不会是昨天晚上太难过把脑子弄傻了,问他在干什么。
林染抬起头,用炙热地眼神望着他,看得陈牧野眉头皱得更厉害。
“你入梦那天,是我第一次遇见你!”
陈牧野当然知道,他故意没说,这也是为什么陈牧野第一眼就能认出林染的原因。
“你早知道…”林染看着陈牧野毫无波动的眼神,他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陈牧野在他面前偷笑,像在嘲笑他。
这大概就是缘分。
林染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徐警官打来的电话。
“林先生,曲灸家着火了。”
林染在等警官的下一句话,警官也在等林染的下一句话。
沉默了一会儿。
林染知道徐警官在等他的话,分析他的话。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撒谎。
“曲灸的电脑离着火点很近,电脑主机全烧毁了,里面的资料一点都不剩。”徐警官见林染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无奈只好继续说。
“我和陈牧野昨天下午找曲灸的父亲要了钥匙,找到了他电脑里的一些东西,拷贝了下来,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给您。主机被烧是几点?”
“今天上午大概九点钟,你当时在哪?”
“在上课,教室里应该有监控。”
最后徐警官让林染和陈牧野都去一趟警局。林染没着急走,U盘被借走不知道多久才能还回来,他得再拷贝一份。
坐在警局休息室的沙发上,有警局问林染为什么会去曲灸家,林染装作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随便找了个借口说,他从小就有一个当侦探的梦想,又有人问陈牧野,陈牧野直接道:“他是我朋友,我陪他。”
林染不知他是随口编的谎言还是真心,不过在嘴上上已经把林染当朋友了,虽然不知他心里到底怎么想,林染还是很开心。
电脑毁了,这下发那文件的人彻底找不到了,林染偷偷瞄了一眼陈牧野,心想最有可能就是他把这些文件发给曲灸的,按照他之前的话来看,他应该已经预料到了曲灸的死亡,只不过不知道是他在梦中早已看见,还是一切都由他所起。
陈牧野很危险,但是林染已经将他当作自己很重要的朋友了。林染觉得他并不像自己第一面见到的那样血腥残忍,他有一种那是陈牧野用来保护的手段的感觉,因为是朋友,所以林染希望他干净安全。
警官似乎有话要对陈牧野说,但碍于林染在场,林染起身要走,陈牧野却说:“他也可以听,他是我朋友。”
林染又坐回陈牧野身边。陈牧野在他坐回的那一刻用力地抓住了林染的手,那双手冰凉的,出了很多汗,他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陈牧野的心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
他想,千千万万遍,在此一举。
警官说在那天陈牧野和他母亲吵架离开以后,讨债人就找上了陈牧野的母亲。听周围街坊邻居说当时房里又传出了吵架声,最后有人看见那群人匆匆忙忙地走了。最重要的是,警方准备去找那些人了解情况,却发现他们一个不剩全买了飞去缅北的机票逃走了。
这几乎坐实了他们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