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白眼狼 第63章 畸变

如果有一天，黑匣子在说谎，宋致说的都是实话。

那么就是这一天。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哪怕警方在事故发生后立马介入了调查，然而无论是路况，还是天气，事因，目击人，黑匣子，幸存者，无一不在告示着，这仅仅是一个意外。

方积德作为方氏集团的最高掌权人，在他死后，得到消息的各方股东都躁动起来，公司上下人心浮动。上层领导人人都想要掺上一脚，试图分走一杯羹。下层无人管理行事敷衍，导致公司难以运转，各方面工序接连停滞。甚至有人揣揣不安，害怕方积德死后方氏集团会在顷刻间彻底崩盘，在这个无比混乱的提交了辞呈，时刻准备卷铺盖走人。

配偶是亡者财产的第一继承人，但杜兰已死。方积德一共有三个儿子，最受疼爱的方继秋不幸在车祸中夭折，方家乐又是个痴呆儿。理所当然地，方家这个重担就落在了方觉夏肩膀上。

方觉夏已经成年，又是合乎法理的顺位继承人，那些虎视眈眈的各路合股人纵然有再多不满，顾忌着面子也不敢在明面上提出来。但在暗地里，一个个倚老卖老仗着自己阅历多份量足，给方觉夏使了不少绊子，令他内忧外患，在两方夹击之下，更加举步维艰。

虽说在接到任务以来，方觉夏便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在前进，但这胜果来得太过突然，果皮上抹着蜜，蜜里藏着毒。骤然接手这个棘手的烂摊子，方觉夏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免忙到头昏眼花。好几个深夜，他几乎要在泰山般的巨压下倒地。

幸好一早累积下来的人脉并不是空谈，他结交的朋友们在多少在家里都能说上几句话，再不济一笔不菲的私人赞助金还是能拿得出手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更何况尹子泰和罗超群更是在方觉夏身后鼎力相助，八方来援之下，方觉夏总算是用稚嫩的双肩暂时稳住了公司动荡不安的局面。

方觉夏忙到昏头，一天十多个小时连轴转，吃和住都在那间风雨暗涌的办公室里。可尽管他本人分身乏术，却依然不忘抽空关注事故的侦察进度。在得到警方的消息后，他再三强调希望警方能重新排查。这场事故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它疑点颇多，比如方继秋为什么会突发病证，无辜被牵连的受害人又为什么是远住在城北的丁烽？难道真的仅仅是一个巧合吗？

警方能够理解方觉夏的心情，毕竟这起事故牵扯进去的人，全部都是他的亲朋好友。这种“巧合”的概率可以说是零点零一，如果说其中没有半点蹊跷，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但警方在尽心尽责的几次排查之下，仍旧是毫无所获。对于方觉夏提出来的两大疑点，警方调查得出来的结论都有理有据，结案时一封名为“意外”的报告档案被牛皮纸袋封箱保存。

“我们能理解你悲痛的心情，但也请你接受现实，节哀顺变。”电话里老警员的声音有点失真，他十分同情这个在车祸中丧失了双亲的年轻人，但事到如今已经无力回天了。

方觉夏灌下一大口咖啡醒神，他按揉着太阳穴，道：“幸苦你们了，但我想知道我提出的疑点调查出原因了吗？请至少给我一个交代。”

老警员道：“在得到你的允许后，我院的法医对方继秋的胃液进行了化验，得出的结论是当天他由于饮食不当，吃了太多甜食后，积食引起的不良反应。至于丁烽，他不肯配合，只说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其余的就再也不肯开口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放下电话，方觉夏又喝了一口咖啡。不同于邓依受伤那次，这一回他无比的冷静，思路明晰。他的脑海被磅礴的信息量满满占据，明明真相呼之欲出，但就是缺少一把开启的钥匙。

夜幕如约降临，方觉夏伏案疾书，他手边的文件堆积如山。想要接管一个公司并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哪怕有系统在为他做出引导也走不出捷径。公司这么多的账面还是要一张张看过去，野心家的爪牙要将其磨平，浮动的人心要用魄力将其驯服。

他中午吃过的饭盒还摆在茶几上没有人收拾，冷却的菜油味若有若无萦绕在鼻尖，令方觉夏有种想要呕吐的恶心感。

方积德带出来的那个老牌秘书，前几天已经甩手走人了，现在辅佐方觉夏这个小秘书，是之前的秘书助手。在情急她之下被方觉夏提拔了上来，尽管行事还略有稚嫩，但身边多个能帮衬的人，方觉夏也能多喘一口气。

整个公司，秘书小姐是第一个对方觉夏完全信服的人。她见证了这个还未踏出学校的“小方总”凭借自身的能力和责任感，一点一点将动荡的公司稳定下来;见证了方觉夏不畏重压，一次又一次在旁人落井下石的打压之下仍然固守本心，为公司争取每一分利益;见证他摔倒又爬起，在风雨中屹然站立。

在方觉夏的影响下，秘书小姐也渐渐变得沉稳起来。都说逆境是成长的最好时机，那么她和方觉夏都是在逆流中涉水而上的人。

秘书小姐为方觉夏端来一份盒饭，很快着手收拾了桌子，她道：“小方总，先吃饭吧。”

方觉夏点点头，但没有动，秘书小姐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星子一颗一颗缀满整个夜空，这座城市所有的光都点被亮了。方觉夏身后是透明的落地窗，他好像置身于星海，椅子化成了云，耀眼又孤寂。

时针又转了几个圈，秘书小姐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方觉夏还坐在原处，饭菜冷到回生，一点都没有动过。

“小方总。”秘书把整理好的文件递给方觉夏，她嗫嚅了一番，还是将想说的话说出了口，“你可以试着适当的放松一下，这个公司，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努力呢。”

她指指窗外的灯，“刚刚我下去看了，有好几个部门在自发的加班，那些原本都在生活中得过且过的人，似乎都被你点燃了。”

方觉夏惊愕不已，他看了看时间，“真的吗？现在都快一点了，他们还没走吗？”

不怪乎方觉夏如此惊诧。他刚来的时候，勒令各部门必须加班到十点，员工们都纷纷怨声载道。个别老油条不服管教，一下班就没了人影。那些看起来老实的员工也只是做做表面样子，加班时间浑水摸鱼，九点半便关了电脑，不到十点钟十五层以下的灯就全熄了。

他向来不是一个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上辈子的自主生活，令方觉夏习惯于独自抗下所有的重担与巨压。

常常有企业家想要对员工进行洗脑，说什么把公司当作家，把工作当作事业。就算方觉夏如今身份已经由乙方转变为甲方，仍旧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说实话，他没想过要一线的员工们为挽回公司的经济做出什么和贡献自身的壮举，只要在其位谋其职，做好自己的本份，其余的麻烦事方觉夏都会一力抗下。

方觉夏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半个月，员工们的改变这么大。

方觉夏推开门往楼下走，每一层都能看到几盏灯火在闪烁，有人困倦地打着哈欠，手上的工作却没有停歇。

方觉夏走到门口，朝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二天，自发加班的人又变多了，方觉夏让秘书小姐为每个人都点了夜宵。他坐在顶楼，看工作群里一个又一个争先恐后跳出来的感谢信息，眼眶发热。

秘书小姐揶揄道：“哎呀，小方总要哭鼻子了。”

“哪有。”方觉夏揉了揉眼睛，“明明是我应该感谢你们才是。”

“话不是这样说的哦，小方总。”秘书小姐摆摆手，“这些日子你的努力和成果我们都看在眼里，要是我们还继续咸鱼下去，那就是真的没有心了。毕竟大家也是要靠着饭碗过活的，只有公司重新运转起来，我们才能不丢了工作啊。”

说完，秘书一抬眼，发现方觉夏竟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她不禁失笑，打高空调的温度，悄悄退了出去。

如果你此刻站在高楼往下看，这座城市灯火如星海围绕，而位于市中心的那座十五层高楼，是整个城市最为辉煌明亮的灯塔。

“叮！”

睡梦中，方觉夏恍惚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主线任务进度，百分之九十五。”

由此，方觉夏总算是暂时稳住了公司的局面，他也终于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这天下班后方觉夏痛快的洗了个澡，准备去医院探望住院的丁烽，以及亲自调查一下事故的隐情。

他提了一篮子新鲜的水果，坐电梯到了VIP病房的楼层，脚还没跨出楼梯，大老远的就听见某个病房里传来噪耳的重金属音乐。

方觉夏掏掏耳朵，推门进去，看见丁烽一只脚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跟着音乐摇头晃脑。

方觉夏：“……”

丁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