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中对段家基本没有什么记录,因而想要搞清楚这家的事儿,只能问知情的人,沈白蘋与他是夫妻一体,在封建社会,妻子背叛丈夫的事情可是鲜少见的,因而段之缙并不怕沈白蘋得知自己“失忆”的事情后出去乱说。
实际上,若丈夫出了事情,沈白蘋只会比自己还要慌张。
两人携手进屋,段之缙拉着沈白蘋坐在八仙桌旁,直接坦诚相待:“实不相瞒,我自从磕了头之后,脑子便不大清楚了,如何也记不起来之前的事情。今儿见了太太差点闯下大祸,还劳夫人把咱们府里的事儿都与我说清。”
沈白蘋大惊失色,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衣袖摆动间,差点将茶水打翻。
“二爷怎么不早说呢?我们赶紧叫回春堂的何大夫来看看。”
段之缙却拉住了她,不赞同地摇头:“你也知道我在家中的处境,若是请了大夫来,太太和姨娘都要担忧,到时候不知会牵扯出多少的麻烦事。再说,我磕了脑袋失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吃药怕是不管用,你只给我讲讲家里的事情便好。”
实则若是真失忆,喝药能医治,段之缙必然早早叫大夫来,可他这是压根没那个记忆,喝药又管什么用?因而只催着沈白蘋为他讲讲家中的事情。
沈白蘋进门不过二年,如何能知道那么多的内容,细思了片刻只回道:“我能知道的,就是太太总念叨着叫二爷做一番事业出来,好叫她得封诰命。”
“诰命?”
为何这般的执着于诰命?
段之缙再次询问,沈白蘋却也说不出什么了。
“我不知道,二爷何不去问问刘妈妈?他是二爷的乳母,二爷一出生便在身边伺候,料想妈妈知道的应当多些,正巧她上个月去照顾刚生产完的女儿,今儿便能回府。”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外边伺候段之缙的书童松烟就隔着门禀报,“二爷,老爷回来了,遣肖大爷叫您去书房问话。”
段之缙听着一脑门的问号,沈白蘋知他“失忆”,恐怕已经不认识这个“肖伯”了,连忙解释,“肖伯是咱们家的老人了,在老爷身边伺候,你待他要客气些。去了书房,老爷叫你如何你便只管答应,三叔得些什么,又当如何的,咱们不去管,你考试才最重要。”她说着话,又给段之缙理了理衣服,轻推着他出门。
段之缙自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看来这个父亲很是偏向原身的三弟。
现在想不得那么多了,这个孝字压死人的世界里,父亲等着儿子可不像现世那般稀松平常,段之缙出门跟肖伯打了个招呼,两人便脚步匆匆地去了书房。
“儿子见过父亲。”段之缙跟这个陌生的中年男子问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在旁边坐着的一个轻轻瘦瘦,眼下两团青黑色的男孩也站起来同他问安,“见过二哥。”
不知这男孩儿是哪个弟弟,段之缙赌了一把,颔首回道:“三弟。”幸好赌对了。
再去看看这个原主的父亲,段父段成平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身量高挑也不甚衰老,和原身“段之缙”身形很像,眉眼也很像,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很是英武。只是“段之缙”其他地方更像是施姨娘,一双丹凤眼,该是很不易亲近的相貌,偏偏眼睛亮的惊人,水盈盈一片,叫人心生亲近。唇是最相近的,唇角天生上扬,不笑也带着三分笑,唇色淡淡,瞧起来温善。
段成平见了昨日转醒的的儿子并不见有什么欢喜的模样,却还有些闲心装模做样,关心儿子的身体:“缙儿,你的母亲来与我说,你的伤处好得差不多了?”
“儿子的伤势已无大碍。”
段成平捋了捋山羊胡,点点头,又说道:“你既然好了,那么功课也得拾起来。我听人说,你母亲从淮宁安平县请的夫子,明日便重新回来授课,为父想着,虽说这夫子是你外祖家请来送入京的,可到底也是给咱们家请的。你三弟也快要到县试的年纪了,不若便由这个夫子一同授书吧。”
段之缙无可无不可,但他知道夫子是由外祖王家请的,按照施姨娘的说法,嫡母与段父的关系应当相当恶劣,也不一定喜欢这个三弟,因而不敢许诺。
两边都是父母,段之缙都不能得罪,不孝的名声若是背上了,在古代可就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可现在非要做一个取舍,段之缙更不敢得罪捏着施姨娘的王虞。
段之缙组织了一下语言,带着一个得体的笑,垂首道:“老爷说的极是,三弟、四弟都是自家的亲兄弟,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共享才是,叫夫子一同授课更是应当的。老爷太太既然已经决定好了,明日请夫子一同授课便是。只是不知先生是否知道,也不知其是否愿意教导两个学生,不如明日上课,我先与先生说一声,老爷意下如何?”
段成平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你母亲不知道这个事情,为父还尚未与之商量。这也都是小事,也不必再去扰了她的清净。至于先生嘛……咱们家里出着束脩,他一个雇来的先生能有什么不愿意的?明日直接叫你三弟去致知斋便好。”
段之缙显得十分惊讶,回段成平道:“太太对待我们这些儿子一向慈爱,何种小事在太太眼中不是大事?老爷若是公务繁忙,儿子自去告知太太。再者,父亲一向教导我们尊师重道,这事儿还是不要先斩后奏了吧,若先生心中不愉,恐怕也难以尽心教导儿子们。”
段成平看看眼前这个木木呆呆不知变通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火气冲天地甩了一下袖子,恼羞成怒道:“这般聒噪!你连为父的话都不听吗?”
段之缙做手足无措状跪下,眸子里俱是迷茫:“老爷这是何意?夫子授课这般的大事,难道能不叫太太知道吗?还是其中有何隐情,不是儿子能揣测的?再说,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儿子明日给太太问安时告知即可,不劳老爷。再者,若弟弟明日来了我的致知斋,先生却因为多了一个学生不愿意授课,耽误了我做兄长的功课倒是不要紧,只是伤了弟弟的脸面,叫他也难堪,终究不妥。”
“罢了!都回去吧!”段成平也是叫老二闹得为难,他是真不愿意见王虞那张冷面,他这辈子的脸面全都丢在了王虞身上,因而也顾不得昨夜陈姨娘如何请求,叫两个儿子一起退下。
段之缙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张口问道:“儿子愚钝,请老爷的指示,明日的事情要如何去做?”
段成平的肺管都要气炸,朝着段之缙吼一声:“这个事儿就这么算了,不要再说了!”
段之缙心下冷嘲。
看来这“父亲”不过是色厉内荏之徒,只是声量大些,实则一打就趴下,不足为虑。只是不知为何父亲如此偏向“三弟”,是因为他生母受宠还是因这三弟聪明伶俐?
正在段之缙默默起身,又陷入沉思的时候,老三段之纬还想开口再求一求,被父亲瞪一眼大呵“退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和段之缙一块出门。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出了书房,段之纬阴阳怪气地哼笑一声,“二哥,您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没想到有这般的辩才。”
段之缙虽还为出校门,可也不是好招惹的,对着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弟弟也没什么好怕,笑眯眯地回首,歪着脑袋无辜地看向原段之纬,疑惑问道:“三弟这是何意?为兄今日哪一句不是实情。还是三弟知道什么隐情,授书这件事真的不能叫太太知晓?再者,二哥也是为了你着想,万一先生就是不愿意多教导一个人,岂不是伤了你的脸面?”
段之纬脸儿一沉,气得抬起手指向段之缙,牙关咬紧,“你你你……”了一番,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段之缙微笑着握住他的手指,好心劝道:“你也是读书人,孝悌二字应该刻到骨子里,拿手指你的二哥,是否有些不妥当?我是你的亲哥哥,自然不会往外说,可现在这么多下人在呢,若是看见了,他们的嘴我也堵不上,也堵不过来。”
打蛇打到七寸,段之纬咬牙切齿了一顿,什么话也没说,抽出自己的手指便匆匆离去,留段之缙一人在身后慢慢思索。
看来,嫡母虽然与父亲关系不睦,可在这家中绝对有几分地位,甚至父亲和几个庶子在一些事儿上还得瞧着她的脸色。否则段父作为“一家之主”,怎么安排个教书先生还要背着王虞呢?
倒也真怪了,一个被丈夫厌恶的女人,在这样吃人的封建社会守着一大笔嫁妆,她是怎么做到不被剥皮抽筋,连着血沫子一块儿舔干净的……
段之缙移着步子往自己的致知斋里走,此时他也无法预料到,他疑惑的问题,很快就要有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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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段父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