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科学的遗忘配偶 第2章 误差印记

走出洗手间时，林拾微已经调整好了表情。周跃然狐疑地打量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和衣领。

"你该不会在里面冲凉吧？"

"洗脸清醒一下。"林拾微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低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位。他现在是初级数据分析师，工位在开放式办公区的一个角落。电脑屏幕上还开着未完成的数据分析表格，旁边贴着几张便利贴，上面是七年前自己的笔迹。

林拾微盯着那些稚嫩的笔记，他现在的大脑里装着未来七年的记忆和经验。那些曾经让他熬夜加班的数据模型，现在看起来简直像小学数学题一样简单。

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他几乎是本能地调整着数据公式。七年后作为项目总监的经验让他在短短二十分钟内就完成了原本需要一整天的工作。

"做完了？"周跃然探头过来，惊讶地看着屏幕，"这么快？"

"嗯。"林拾微含糊地应了一声，点击发送按钮。屏幕上的进度条缓缓移动。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头。

"对了，今天裴总会来公司吗？"

周跃然一脸莫名其妙。

"裴总？他今天去上海出差了啊，你不知道？"

林拾微的心跳漏了一拍。对了，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裴晏决这段时间确实频繁出差，直到七月的项目启动会才正式介入蔚蓝项目。这给了他喘息的空间。

"我就是随便问问。"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却看见周跃然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左手上。

"你这戒指..."周跃然眯起眼睛，"哪来的？"

林拾微下意识地把手藏到桌下。

"...装饰品。"

"少来。"周跃然突然凑近，压低声音。

"我刚才看见你锁骨下面有纹身，PYJ？该不会是...裴晏决的缩写吧？"

林拾微的血液瞬间凝固。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卧槽！"周跃然猛地后退一步，眼睛瞪得溜圆，"你真暗恋裴总啊？疯了吧你！他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加性冷淡，公司里多少美女帅哥折戟沉沙..."

"不是！"林拾微几乎是吼出来的，引得周围几个同事纷纷侧目。他赶紧压低声音。

"这是个...乐队名字的缩写。波兰的，很冷门，你不认识。"

周跃然将信将疑。

"那你这么激动干嘛？"

林拾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就是不喜欢被人误会。"他顿了顿，突然抓住周跃然的手腕，"你别跟别人乱说，知道吗？"

"行行行，松手！"周跃然挣脱开来，揉了揉手腕，

"不过你这反应也太夸张了...我就开个玩笑。"

林拾微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

无论他如何否认，两个印记都在提醒他，那段婚姻真实存在过。而现在，他带着未来的伤痕回到了过去，却连最基本的伪装都做不到。

陈志明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区走廊尽头时，林拾微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那个梳着一丝不苟背头的中年男人，正抱着一叠文件朝这边走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小林啊，数据都整理好了吗？"陈志明把文件重重放在林拾微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这些是补充资料，要全部录入系统。"

林拾微盯着那沓至少有五厘米厚的文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前世，正是陈志明一次次给他塞额外工作，导致他在蔚蓝项目关键阶段出错，差点被开除。虽然后来陈志明因为挪用公款被裴晏决亲自踢出公司，但那时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

"陈总监，"林拾微抬起头，声音异常平静，"这些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办公区瞬间安静了几秒。周跃然在旁边倒吸一口冷气，悄悄踢了踢林拾微的椅子。

陈志明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我说，"林拾微慢慢站起身，直视着陈志明的眼睛，"这些是行政部的基础数据录入工作，按照公司规定，应该由实习生或者行政助理完成。我是数据分析师，负责的是建模和算法优化。"

他精准地引用公司《岗位职责手册》第三章第五条的内容，那是他在前世被陈志明坑过后，特意背下来的条款。

陈志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涨红。

"林拾微！你这是什么态度？公司现在人手紧张，大家互相帮助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问题，"林拾微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如果陈总监能先帮我把这些数据录入系统的话。毕竟按照公司文化，'互相帮助'应该是双向的，对吧？"

办公区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陈志明的脸色由红转青，手指捏得文件边角都皱了起来。

"好，很好。"他咬牙切齿地说，"看来你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别忘了，你的试用期评估还在我手里。"

林拾微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

"正好，我刚才录下了陈总监要求我违规操作的过程。要不要一起去找HR总监聊聊'互相帮助'的文化？"

这是之前他学会的招数，陈志明最怕留下把柄。果然，男人的表情立刻变了。

"年轻人不要太狂妄！"陈志明一把抓起文件，转身就走，"我会记住今天的！"

看着陈志明气急败坏的背影，林拾微缓缓坐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周跃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卧槽...那可是陈志明！"

林拾微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突然笑了。

"没事，我知道怎么对付他。"

林拾微露出穿越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建议你以后也离他远点。”

"数据分析报告我放共享文件夹了。我去趟资料室。"

他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思考。资料室在走廊尽头，推门进去时，林拾微突然僵在原地。

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站在档案柜前翻阅文件，黑色西装勾勒出完美的腰线，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眼睛微微眯起。

裴晏决。

空气瞬间凝固。林拾微的血液在血管里结冰。不是说去上海出差了吗？

林拾微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仿佛要跳出来了。裴晏决就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修长的手指还搭在文件边缘，那双深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资料室的灯光很暗，但林拾微依然能看清裴晏决眼角那颗极小的泪痣。

那是他曾经亲吻过无数次的地方。现在的裴晏决比七年后年轻许多，眉宇间少了些沉稳，多了几分锐气，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丝毫未减。

"你是哪个部门的？"裴晏决开口，声音低沉冷冽，和记忆中温柔唤他"微微"的声线判若两人。

林拾微的喉咙发紧。这是他们在这个时空的第一次对话，在前世，这句话应该在一个月后的项目启动会上才会出现。

"数据分析部，蔚蓝项目组。"他机械地回答，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裴晏决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他胸前的工牌。

"林拾微。"

三个字从他唇间吐出，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林拾微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七年婚姻，裴晏决从未连名带姓地叫过他，总是"微微"或是更亲密的称呼。现在这个冰冷的"林拾微"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裴总不是去上海出差了吗？"话一出口林拾微就后悔了。他不该知道裴晏决的行程。

裴晏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改期了。"他合上文件夹，朝门口走来，"你知道我是谁？"

林拾微的背抵在门框上，裴晏决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飘入鼻腔，现在，这个味道只让他想逃。

"公司网站上...有高管的照片。"他艰难地解释。

裴晏决在他面前停下，近得能看清他睫毛的颤动。林拾微屏住呼吸。

"蔚蓝项目的周进度报告是你做的？"裴晏决突然问。

林拾微一怔，点点头。

"算法优化部分很有想法。"裴晏决的声音依然冷淡，但眼中闪过一丝林拾微熟悉的赞赏，"继续努力。"

说完，他侧身从林拾微身边走过，西装布料轻轻擦过林拾微的手臂，带起一阵战栗。

直到裴晏决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林拾微才敢大口呼吸。他踉跄着走到最近的椅子前坐下，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太近了。刚才那一刻，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晏决"，就像过去七年里无数次做的那样。但现在的裴晏决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林拾微在资料室里呆坐了整整十分钟，才勉强平复下狂跳的心脏。他机械地翻找着需要的资料，手指却不听使唤地颤抖，文件散落一地。

他蹲下身去捡，突然发现一张照片从文件夹里滑了出来，是去年公司年会的合影。照片上的裴晏决站在人群中央，面容冷峻，身边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林拾微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空位。在前世（？），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站的。作为项目负责人，他理应站在裴晏决身边。但现在，他们之间隔着一整个时空的距离。

"拾微！"周跃然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吓得林拾微差点把照片扔出去，"找你半天了，陈志明在会议室大发雷霆，说你——"

周跃然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林拾微手中的照片上。

"哇哦，"他挑眉，"还说你不是暗恋裴总？"

林拾微慌忙把照片塞回文件夹："我只是在找项目资料。"

"随你怎么说，"周跃然耸耸肩，"不过你最好赶紧去会议室，老陈说你故意拖延项目进度，要给你记过呢。"

林拾微冷笑一声，站起身整理好文件。

"让他记。"

上一次他忍气吞声，结果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刁难。这一次，他不会再任人宰割。

会议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陈志明正在滔滔不绝地数落着林拾微的"工作态度问题"，见他进来，立刻提高了音量。

"林拾微！你还有没有点纪律性？整个项目组都在等你一个人的数据！"

林拾微环顾四周，项目组的同事们纷纷低头，没人敢与他对视。他径直走到投影仪前，插入U盘。

"陈总监，我的数据分析报告已经按时提交了，"他调出文件，"而且，我发现了原始数据中的几个关键错误。"

屏幕上显示出两组对比数据，林拾微用红色标出了差异部分。

"如果按照原来的数据模型运行，项目第一阶段就会产生至少两百万的误差。"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我花了额外时间核实数据来源，这才是'拖延'的真正原因。"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陈志明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这...这不可能！"他猛地站起来，"原始数据是经过严格审核的！"

"是吗？"林拾微点开另一个文件，"那请陈总监解释一下，为什么供应商提供的原始数据与合同附件有出入？"

这是他前世后来才知道的内幕，陈志明收受回扣，故意在数据上做手脚。现在，他要提前揭开这个脓包。

陈志明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

"你！你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审计一下就知道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会议室门口传来。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裴晏决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西装笔挺，面色冷峻。

林拾微的呼吸一滞。裴晏决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他身上，那眼神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