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也是种病 第5章 约谈

下午第七节课的课间，陌辞季正写着刚刚语文课布置的手抄作业，被班长给叫到班主任办公室，同他一起来的人还有乐小优。

“你们来了，来，坐。”

班主任神情愉悦温和，貌似心情不错。

俩人坐在了她的办公桌对面，班主任轻声细语的开口。

“你们两个来临高也有一年了吧，感觉怎么样？”

今年他们刚升上高二，班主任也给换了，据说还是个新调来的。成绩跟不上节奏，熟悉的老师换来换去，在学校还混不到一个朋友，只能说让原本就不熟的世界变得更加陌生了。

“挺好的。”

“也就那样吧。”

陌辞季先开了口，乐小优紧随其后。

“在学校有遇到什么难处吗？”

陌辞季：“没有。”

乐小优：“还挺难的。”

班主任尴尬的笑了两声：“老师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其实是想看看你们在生活上需不需要帮助，顺便来过问一下你们的学习状况。”

是的，班主任同时教他们语文。

“这次的试卷我看了...”

他们全都考的稀巴烂。

“我还去问了一下你们其他科目的老师，统计了一下你们的成绩。”

... ...

“你们目前这样，可能连专科都很难考上，马上高三了，老师觉得你们应该为自己的未来想想。你们是生活上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遇到了困难吗，所以成绩方面不太理想？”

面对班主任的善意，两个人也很难扯出什么谎。

其实说白了就是听不进去不爱学呗，成绩差哪有什么特殊理由。当然也可能是天生笨吧。

“没有老师，是我自己听不太懂。”

陌辞季倒是坦诚，乐小优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

“小优，老师知道你的病情，可能你的心态天生没有其他同学乐观，有些概率很小的事就是让你遇到了这也没办法，老师也无法帮助你些什么，但老师可以给你提建议。人生在世，何其苦短，虽然你的寿命可能没别人长久，还更容易受到刺激，既然来到这个学校了，证明你还是想好好努力生活下去的。活一天也是活，活两天也是活，何不把自己的人生活得更精彩一些呢？你要是学习上有困难，尽管来找老师们，老师们都知道你的情况，我们都商量好了，都愿意帮助你，只希望你不要自暴自弃。”

这新来的班主任人还挺好，就是有些多管闲事。

对于乐小优来说，学习就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教他还不如去教一头猪，猪说不定都比他会。啊呸呸呸！他乐小优才不是什么比猪还笨的动物！

啊不对，他也不是动物啦！

一番心里挣扎之后，乐小优缓缓答道：“好，谢谢老师，我会认真听取您的建议的。不过教我可能比教一头小电驴还要费劲。”

他乐小优别的不说，优点就是人直白。

虽然班主任没听懂这是什么比喻，还是温柔的笑了笑：“没事，有问题尽管来找我们。”

说完，班主任的眼神又瞟向陌辞季：“小优，你先回去吧。”

支开乐小优后，她思索着开口。

“我可以叫你小陌吗？”

陌辞季点点头：“可以老师。”

“老师听到了一些学校关于你的传闻...”

陌辞季没说话。

“我不是来审问你的，你别紧张。我大概了解了一下全情，我找那个女生问过了，她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不但不是加害者，反而还救了她。”

“年纪轻轻，挺厉害的。很有胆识和胆魄。”

“但老师还是希望你能更多注意下你的学习，刚刚老师也说了，你的分数线目前考个专科都很困难，高中的学费交了也是白读，有什么用呢？老师不了解你的家庭情况，不清楚你不好学的原因，但是如果有困难也都跟老师讲讲，老师们都非常愿意帮助你的。如果你还想有个学历，想有个可以为之努力的人生，老师们一定会竭力帮助你。”

很快，时间到了放学。

陌辞季最看不得校园霸凌这种事，尤其是发生在自己身边时。

他清晰的记得那好多声绝望的叫喊，每个路过那里的人都恨不能快速逃走，只有他一个人脚步停驻。

他不想看见悲剧重演。

等乐小优和班里的人差不多走光后，他走到顾思亦跟前。

现在为了放学能和女朋友多待会儿，顾思亦都开始赖在教室不走了。

“学校论坛的私信是你发的吧？演技拙劣，愚不可及。”

私信昨天早自习下了陌辞季就看到了，只是以为恶作剧就没当回事。

从李瑶给他发的照片来看，要猜出发消息的人的身份并不困难。

“哦，是我发的。”发信者轻描淡写。

“不过陌辞季，你脑子没被车撞吧？我今天惹你了吗你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陌辞季紧了紧拳头，他笑了笑：不生气，不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我若气死谁如意，气出病来无人替。

“做人留三分，日后好相见，你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看着陌辞季这不怀好意的微笑，顾思亦声音有些发抖：“你，你干嘛，你敢打人我告老师去！”

“我用不着打你，以后自会有人来收拾你。”

陌辞季放完狠话，单肩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因为昨天的事情，店长今天貌似心情不太好，店也不开了，直接给他们放了一天假，陌辞季约了李瑶去校边不远的咖啡店坐坐。

“先生您好，请问想要点什么？”

“一杯卡布奇诺，一杯法式拿铁，谢谢。”

李瑶点完餐，等了个几分钟，来人把玻璃门推开，怒气冲冲的坐在他对面。

“别气啦，深呼吸。”李瑶安慰道。

服务员把刚做好的咖啡端上桌，刚要走，被陌辞季拦住。

“多少钱？”

“一共43元，刚才那位先生已经付了。”

“哦，好的，谢谢。”

李瑶见状摇摇头：“别老毛病又犯了，咱俩谁跟谁啊，今天我请客，一点小钱而已。”

陌辞季当然知道，李瑶这是心疼他。

李瑶家境优渥。

而他的父母聚少离多，找不到人影，连唯一照顾自己的外婆也在去年就去世了，他现在孤苦伶仃，独自打工生活，相当于半工半读，打工做的钱全用来当作生活费和学费用了，平时要多节俭有多节俭，唯独朋友请客上绝不含糊。

“唉，我真是不理解了，为什么老有校园霸凌这种事情？”

陌辞季最不能接受的，是发生在他这个新认识的朋友身上。

“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你还能个个去拦住呀？”

李瑶每次的发言都极为理性，好多事都是他把陌辞季劝住。

“我劝你一句，这次别管了。之前那事对你影响还不够深啊，你要是桩桩件件都去管那你还想不想顺利在高中毕业了？”

“... ...”

陌辞季没说话，拿起白瓷杯，抿了一口。

“嘶哈！”

结果被烫到舌头，不停哈气。

他怎么和那天晚上的乐小优一样！

等稍微缓解了一会儿，他说：

“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乐小优这个朋友的，你知道吗，之前那个女生的惨叫声特别凄厉，如果不是我，她就真的遇害了，从此世界上又要消失一个人。这次我的朋友是个心脏病人，就和玻璃展柜里的人偶一样，比寻常人更加脆弱，更需要保护。他本来生命可能就不太长久，我不想看见在他有生之年的时候还被欺负，如果这事发生在我身边我却坐视不理，我恐怕永远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李瑶，我不想被噩梦缠身一辈子。”

李瑶点点头。

“我知道，但你也要顾及一下你自己。你总得为你的未来想吧。如果这个学校并不是站在正义一方的，那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彼时，你只有被学校一纸休书的份了。”

“我就没听过有哪个学校将勇于出头的人赶出去的。”

陌辞季的言辞有些赌气，李瑶叹了口气。

“小子啊，你是不是网上少了，这种事多了去了，你之前没被退学纯属是因为运气好，学校放了你一马，校霸也没把这事闹大，硬说要和你杠下去。万一学校就是想压热度而不是伸张正义呢？有哪个资本家会这么好心？没有哪个学校会想让外界知道自己内部发生的烂事。”

这些话让陌辞季听的糊里糊涂：“李瑶，你很懂这些吗？”

他眼神疑惑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李瑶家就是开公司的。果然只有资本家最懂资本家。

“你别东想西想的，这些事就只有你不懂，每天忙着赚钱赚傻了，连基本的事实都不知道参考一下。”

“哦。”

陌辞季委委屈屈。

“总之你好好想想吧。”

聊完这一通，陌辞季心里并没多通畅，反而心事都堆积在一块，变成即将倒塌的行李箱山。

有两种声音在他耳边厮磨，令他备受煎熬。

读书吗...这个学费他每年都在交，可是他从没认真学习过一次。

他也曾好好的问过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读下去，浪费钱，上课还什么都听不懂。

但他始终没有选择退学，也许他内心还是渴望能有个学历，能让他以后的生活过得更好。

“乐小优...”

陌辞季看着微信的页面置顶，轻声念出这三个字，他点进了私信页面，不自觉的点开了通话按钮。

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他今天晚上格外想念小优。

一阵嘟声过后——电话自动挂了。

没人接？

奇怪，这个点，他能干嘛？

陌辞季又抱着试试的心态重拨一次，依旧是与刚才一样的结果。

乐小优放学就立马走了，顾思亦回家后大概会被父母禁足，不太可能是他俩接触到一块了。

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可能是在洗澡。

陌辞季总觉得今晚他忘了什么，他思索一阵，打开书包把书全翻了出来。

他找了一遍又一遍，唯独少了自己那本漫画书和语文作业本。

下午在课间写作业的时候被班主任约谈，谈完后回去上课时试着听了一下课结果困得要命，实在受不了了他就看起了漫画书，后面看完了直接把作业本和漫画书收一起去了。

...他立即站起身，用近乎飞奔的速度跑下宿舍楼，骑上自行车。

保安室的灯还亮着，陌辞季松了一口气，跑到了保安室门前。

“保安叔叔，我的作业本还在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