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彧,豆子给你送东西来了,要和人家一起吃哦。”
江曼一嗓子把两人丢的魂喊回来,江彧摸了下脖子,问窦米,“什么?”
窦米脸红扑扑的,眼睛不敢抬起来,“雪花酪……哦不是,是水果捞,你要吃吗?”她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彧走了一半,回头看她,“上去坐吧。”
“好……呀。”窦米声如蚊呐,伸手想解围裙。
围裙是江曼帮她系的,脖子后的绳子她看不见,心慌张手更慌,半天没脱下来。
江彧走回来,把黑包搁到中岛台上,倾过身,说她,“笨蛋。”
窦米嘴快回怼:“你才笨。”
他用指头把女孩散在脖颈的长发拨到一旁,一拽绳子,围裙就脱了下来。他淡着眉眼,似乎在无声的问,“你笨还是我笨。”
这是窦米第一次来二楼,江曼端来茶水和甜点,带她随便参观了下,“小彧,好好招待豆子,不要欺负妹妹。”
江彧冷漠的觑她一眼,卧室只有一张电脑椅,他拖过来,“坐。”
窦米脚一使劲,连人带椅子滑过来,“你几月生?”
江彧递给她一个汤勺,“六月底。”
窦米:“我也是!你几号?”
“24。”
窦米像发现新大陆,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我比你大,我23!”
江彧是一贯的嫌弃,“就一天。”
窦米露出狂喜的表情,嘴角上挑:“一天怎么了,叫姐姐!”
江彧漠视她,脸上写着三个字:不可能。
“叫一个听听嘛。”窦米给他疯狂洗脑式输出。
江彧不理睬,自顾自挑出草莓、桂圆和提子。
窦米不客气叫道,“好歹给我留一点。”她气呼呼地朝他蹬眼,咬着勺子。
没说完话,就见江彧手一推,把都挑出来盛着草莓桂圆的那碗给她,眼皮不甚掀一下,“你是麻雀么,叽叽喳喳。”
话说早了,原来就是给她的呀。
窦米咧嘴笑了,“麻雀怎么了,叽叽喳喳多可爱。”
江彧问:“油桃吃不吃?”
窦米:“吃!”她盯着他的碗,“可以给我一块菠萝吗?”
江彧不给。
窦米蹙眉:“好小气哦。”
江彧回了个眼神,“酸。”
“噢那我不要了。”窦米双眼明亮,笑脸可爱,“弟弟真乖。”
江彧埋头,猛地一呛,有点愤怒,脖颈线条变得紧绷,“谁是你弟?”
“你呀。”窦米不怕死道,“你又不叫我姐,我还不能叫叫你了?”
江彧:“不能。”
窦米瞪着他,起了玩心,“我就叫,臭弟弟臭弟弟臭弟弟。”
江彧像是被念了紧箍咒,但又不能把她怎么样,胸臆难平,受不了腾的站起来。
江曼来送点心,正巧看到,以为他又要和窦米吵架,“江彧!和妹妹好好的。”
他可真冤啊。
窦米的眼弯成月牙,十分喜悦,趁江曼不注意,说:“唉,又要做人姐姐还要当妹妹的,好累。你说是吧,小屁孩。”
江彧脸色铁青,这声小屁孩像是踩到猫咪尾巴,瞬间奓毛,他忍不了了:“别叫我小屁孩,我也不是你弟。”
窦米嚼着葡萄干,“那你是谁?”
江彧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一下,气得不轻,“你邻居。”
窦米白一眼:“切。”
江彧跟着较真:“切。”
他还敢怼回来!窦米吹胡子瞪眼:“切切切!”
江彧看她气急败坏的小脸,差点破功,脸伏下去,笑了好一会。
空气安静了,窦米心满意足,感觉自己取胜,过一会儿,冷不防听到男生低沉的声线,“啧。”
“你啧什么啧。”窦米阴沉的盯着他,然后说:“我渴了。”
江彧倒了杯花茶。
窦米又说:“我想喝白水。”
使唤人使唤上瘾了还,江彧看着她,俄顷,倏然站立。
窦米虚张声势地大叫,“江阿姨,江鱼欺负人啦——”
江彧瞬息间哑火,一字说不出来,下楼给她倒水,又上来,白开水柠檬水还有新泡好的红茶都端过来。
窦米大爷似的,坐着电脑椅里转来转去,“你忙你的吧,我肯定不打扰你。”
江彧找了本又厚又大的《白洋淀纪事》,他坐在一边看书,她每隔两秒钟,忍不住瞄去一眼。
江彧发话:“你影响到我了。”
“我没说话。”
江彧态度不明,漫不经心道:“知不知道人天生对视线敏感。”
窦米撅起嘴巴,“把定力差说的好好听哦。”
江彧佯装生气:“你出去。”
“不要。”窦米乍然凑过去,“我想听你弹钢琴。”
明明是请求别人,态度却摆的高高的,眼看江彧就要张口回击,她先声夺人:“江阿姨——”
江彧斜过身,挨得很近警告她,“闭嘴。”
窦米的拳头举起来,“江彧要打人啦!”
“……”江彧咽咽喉咙,喉结上下一滚。
明明她比他凶好吧!
哪里是邻居,分明是请来的祖宗,真难伺候。
窦米被他性感的喉结吸引到,跑过去,没心思听高雅的钢琴,一个劲盯着他脖子,毫不避讳。
“有脏东西?”江彧摸了下脖子。
窦米挪不开眼,女流氓的口吻,“有,但不是脏东西。”
“?”
窦米瞳仁里精光一闪,色眯眯地说:“有一种想让人摸一下的冲动。”
她狡诈一笑,“可以吗?”
江彧太阳穴突突跳两下,“喉结是男人第二敏感的地方,你觉得呢。”
窦米先是一滞,然后唇边翘起来,“噢我还以为排第一呢,那第一敏感的地方……”
江彧眼神一变,尾睫和眼睛跟着弯起,“你能有个女孩的样子么?”
“什么样子?”窦米自我感觉良好。
“矜持,不要这么……”他眯眼想了个词,“直言不讳。”
“我很矜持。”窦米凶巴巴:“我已经很努力的收着了。”
江彧说:“那你不收着是什么样子?”
窦米笑容渐渐散去,在琴键上乱弹一气,玩得过瘾。各种音调交织扰人,他也不阻拦,几分迁就纵容。
窦米说:“我喜欢你,要和你做朋友,但我知道你讨厌我。”
江彧讶异,过于直白的话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窦米定定的看他,看他还没缓过神,她得意非常,胜券在握的表情:“但讨厌失效,我就缠着你,直到你愿意和我交朋友为止。”
她笑吟吟,发出“嘎嘎”两声。
江彧:“你有病?”
窦米也不气,笑容更盛,“死鸭子嘴硬,嘎嘎。”
江彧脸更黑了。
“你给我弹琴了,我给你唱歌吧。”没等人拒绝,她就轻哼起来:“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在我的脑海里你的身影挥之不去……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外面光芒万丈笼罩着街道,风声鸟鸣还有女孩的歌声都很清晰,风吹树梢绿叶哗哗作响。遍地是散落的光斑和繁盛绿油油的樟树。
江彧遥望一眼,脖颈可疑的红起来,强装着:“不喜欢,换一首。”
“就会这一首,不对,我还会小鸭子之歌。”窦米说瞎话,每天在外面疯跑歌声不断,怎么可能就会一首。
她清清嗓子,有模有样唱起来:“嘎嘎~呱,呱呱呱。”
窦米笑得像个傻子,岔气了唱不下去,笑出泪花,“要我给你翻译一下吗?”
江彧面色冷峭:“我有说要听吗?”
窦米模仿小鸭子晃晃悠悠,摆着脑袋,“它们说‘我想和你做朋友但我不说,因为我只会呱呱呱嘎’。哈哈哈你就是这样的!”
江彧咬牙切齿:“窦、米。”
窦米还在唱庾澄庆的《情非得已》,“庾澄庆好帅哦,你比庾澄庆还要帅!”
江彧脸彻底红了,涨着跟番茄似的,把人推出去,没什么气势说:“谢谢你来送水果捞,下次不要来了。”
“哼。”窦米心想,我还过来,我就过来。
晚上,她和杨贝芊躺在床上,杨贝芊迷迷糊糊说:“豆米,你今天怎么一直学小鸭子叫?”
窦米这才意识到,翻了个身,“对不起芊芊,我不学了,睡觉咯。”
“对了,阿亮进了好多你喜欢的动漫贴纸,我让他给你留着。”她说完最后一句,“好了,我真要睡觉了。”
杨贝芊一下不瞌睡了,“那我们明天一块去看看。”
“好呀!”窦米一激动,一张嘴:“呱。”
“……”杨贝芊无奈,“你这是魔怔了。”
刘元芝不在十一巷这几天,杨贝芊整天泡在窦米家,杨友林也按时来报道,端着小茶壶就来和窦永明下棋。
上午两个人在院子又是踢腿挥拳,又是慢悠悠打太极。
窦米伸着胳膊在扎马步,这是每天必不可少的晨练,她从未间断过。
“老窦啊——你闺女要饿死了!”她哀嚎。
窦永明在教杨友林打太极,说到一半被打断,扭头看见窦米不标准的动作,“你这是练功还是演僵尸?!”
窦米胳膊酸死了,欲哭无泪,“僵尸。”
谭丛端着饭来看热闹,“那正好僵尸不用吃饭了。”
窦米巴掌脸上都是汗,凶狠地说:“我啃你脑壳。”
谭丛赶紧抱着碗溜到一边,抓住窦米稍有偷懒的地方,叫窦永明快看:“叔!”
窦永明立下马威:“不好好练中午也别吃饭了!”
窦米磨牙,像被惹毛的野兽咆哮道:“谭丛——你是不是想死啊!”她踹了一脚空气,浑身无力差点栽到地上。
江彧在阳台上看了他们一会,然后没关门回到卧室,坐在三角钢琴边,纤细的手指灵活地在黑白琴键上蹁跹跳动,一首钢琴曲如月光慢慢倾泻,音色柔美。
十一巷的清晨好热闹,练武的少女在扎马步踢沙袋,男人们一身白色练功服挥舞刀枪,八段锦热身后开始指教拳脚功夫。谭家夫妇俩也闹得鸡飞狗跳,谭父慌里慌张找领带,找钥匙,还不忘问:“谭丛这臭小子是不是又溜去网吧了,看回来不打断他的腿。”
殊不知,隔壁的隔壁的院里,圆石桌上,谭丛和杨贝芊下象棋,他举棋不定,杨贝芊提醒说:“象走田,不能过河。”
他一脸怀疑,“象?象啥作用来着?”
杨贝芊就差捂脸了,长口气,“要不,还是吃饭吧?”
窦米晨练完,腰酸背痛,郝美丽不在家,窦永明的厨艺惨不忍睹,她放下锅盖,正好看见楼上一晃而过的人影。
“江鱼,你干嘛去?”她笑嘻嘻跑出厨房。
江彧关门,走下台阶,“吃饭。”
窦米扒着门框,“噢那你去吧。”
晨曦破晓,薄薄的微光落在他肩头,回过身,嗓音淡静:“还不走?”
“啊?”窦米一愣,“你要请我吃饭吗?”
江彧收起所有情绪,走进日光弥漫的天地里,光辉斜斜地射过来,风吹着在两个人的身上摆动,如水一样。
他的语气亦是如此,“只是不想看见某人饿死在我面前,再不快点,饿死了我不负责。”
“好嘞!”窦米欢呼,两级连着三级蹦蹦跳跳从台阶上下来。
江彧皱眉,“早餐店不关门,你不用这么急。”
窦米已经来到他身边了,像个气球一样飘来飘去,就是定不下来。
蓝天白云下,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并肩走进树荫里,江彧故作随意瞟她一眼,“可以安静会儿么?”
窦米转来转去,去踩少年单薄颀长的影子。
江彧有所察觉,她每次靠过来他就退让到一边,两道瘦削的背影在快要相撞时灵敏的分开来。
窦米厚脸皮:“我可以点餐吗?”
“不能。”
“我想吃蟹黄包。”
江彧:“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没得挑。”
窦米一笑:“噢那好吧,江鱼想吃蟹黄包。”
“江鱼想吃甜豆花。”
“江鱼想吃炸油条、麻球和紫米肉松饭团。”
“江鱼想喝红枣豆浆。”
……
江彧不管了,径自走到车来人往的闹区,身后的少女连同她清甜的嗓音如影随形,倾覆在耳畔:
“等等我呀。”
她仰头,鼻息拂过他脖颈,江彧感觉此刻的耳朵在发红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