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第39章 第 39 章

方轩泉出来的时候苏柚已经等在了门口，看他脸上湿漉漉的便开口问道：“怎么还洗脸了？不怕弄湿衣服，不是借人家的吗？”

“清醒一下。”方轩泉脸上的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滴落在衬衫领带上。

“困了？”苏柚笑问。

“晚上我要吃狮子头。”

“那个很麻烦啊。”

“我可是陪了你整整一天，衣服都是借的。”

苏柚晚上到底还是做了狮子头，端了两碗汤放到桌上，方轩泉从回来的路上情绪一直不太高，话比平日里少。两个人对坐在桌前吃饭，方轩泉忽然问了一句，“你不是喜欢酸辣汤？”

“现在不太喜欢了。”

“以前不是恨不得顿顿都喝？”

“所以腻了啊。”

“你…..”

“嗯？”

方轩泉看向苏柚的双眸，想从里面捕捉到一些情绪，“你上大学到现在谈了几次恋爱？”

“干什么，取经呢？”

“聊聊呗。”

“你今天怎么还八卦起来了，怎么了弟弟，有感情困扰了？”苏柚伸出手揉了揉方轩泉的脑袋。

方轩泉没有动，任由苏柚弄乱他的头发，像一只温顺的小狮子，“到底几次，有没有到现在还很难忘记的。”

“认真谈的感情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不管结局是什么，过程里的真心是实实在在的。只不过结束的时候也是真的结束了，都是回忆，所以对于你的感情问题，我的过往没有参考价值。”

方轩泉的嘴角弯了起来，扯出一个痞气的笑，“真乖。”

“没大没小！”

“真乖橙橙姐。”

方轩泉洗完了碗从苏柚那离开，手上拎着垃圾还有两盒苏柚给他切的水果，不紧不慢的往住的地方走去。

段允的目光随着逐渐消失不见的方轩泉而变得冰冷，“走吧。”

廖铭跟司机示意了一下，车缓缓开出了小区。

“廖铭。”

“段总您说。”

“你讨厌一个人，要多久再见能变得不那么的讨厌。”

廖铭的大脑高速运转，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道送命题。

可是思来想去，真烦一个人，你多久不见再见到该烦也是一样烦啊。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段允打开车窗让风徐徐吹进来，“不用回答了。”

于大多数人而言，这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天。

天空飘着零星的小雨，空气里满是泥土湿润植物青涩的气息。潮湿有一种天生会把人心里阴暗面勾出来的能力，黑暗里见不得光的东西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能偶尔探出头来看一看这灰色的云层。

王景和韩夕定了上午去领证。

苏柚本来不想去的，她莫名觉得自己的出现对韩夕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可韩夕让她和方轩泉一定要来。

在这座城市里韩夕并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没有家人，领证是一件郑重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希望能有朋友们在身边陪伴。苏柚在她最不幸运的日子里一直都在，现在离幸福那么近的时刻，她不能让苏柚缺席。

苏柚和方轩泉是一起来的，掐着时间的早到，今天可不能让正主等他俩。雨淅沥淅沥的下的不大，但一直没有停的意思，两个人举着伞站在门口。

没多长时间打着一把伞的韩夕和王景出现在视野里，王景比韩夕高了快一个头，胳膊的搂着韩夕，怕她被雨淋到。

两个人步子都不大，行走时溅起路边小小的水花。

“羡煞旁人。”方轩泉沉着嗓子说道，他笔直的立在雨幕里，像春天抽苗拔枝的新树，生机勃勃。

“所以让你多上心，等你这一天的时候，姐姐给你包个厚实的红包。”

“你这些年收了我妈多少红包，你凭良心讲，我不管你要。”

苏柚白了他一眼，往前迎了几步想去拉韩夕的手，刚到路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一辆猛的刹住的车子溅了一身水痕。

早上的时候雨下的大，路边积了不少水，现在小了下来，水坑依旧还在。方轩泉反应快，在后面长臂一伸，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但这辆车来的突然，动作还是慢了一拍。

苏柚低头拍了拍裤子，刚要去看是什么情况，那辆车的车门哐的被推开，力道大的像是要把车门撞散架一样。程可颂身上穿着睡衣，从车上冲了下来，他大步跨到韩夕面前，想去拽韩夕的胳膊，王景当然不让，“放开！”

“滚！”程可颂这声怒吼声嘶力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委屈，路人都停下了脚步，程可颂根本不理会别人异样的眼光，再次尝试去把韩夕拉过来，韩夕往后退了一步。

程可颂的手僵在了空中，试图稳定住声音里的颤抖，“韩夕，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回来吗？你不用这样的，我这次不会走的，要是觉得不解气，我等的久一些没关系。跟他来这干什么，快回去吧，天气不好，淋到雨会感冒。”

别淋到了。

韩夕跟程可颂在一起的时候，下过很多次雨，很多次在雨中去接喝醉的程可颂回家，从来没在他嘴里听到一句，别淋到了。

悲哀吗，韩夕？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你真悲哀，一个声音又在心里答道。

“你回去吧。”

“我没什么事情，要不你跟我回去吧，真的，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以后….以后都不喝酒了，我….我调理身体，我们可以马上要个孩子。要不，我现在回去，你等我一会儿，证件在家里，你知道的，就在床头柜里，我跟你领证，今天就领，我们结婚…”

“程可颂。”韩夕打断了程可颂的话，“我要嫁的人不是你。”

“那你要嫁谁？”程可颂轻柔的问，“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他哪里比得上我？我都说了，我给你机会，不要闹了好不好？”程可颂脚上的拖鞋湿透了，头发也渐渐被雨打湿，他不断提高的音量把保安引了过来，想去阻止程可颂，可程可颂就像疯了一样，不让别人碰他，反而想去抓韩夕，韩夕被王景牢牢护在身后。

几番纠缠之下，又跑来了几个保安，他们按住了程可颂。泥水沾到了他的衣服，他还在挣扎，还在喊，声音逐渐变得力竭却仍不肯放弃。

段允大步从车上下来，此时的场景让他眼中滑过一分讶异，推开围观的人群，去拉程可颂。

保安还要阻拦，段允掀起眼皮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保安的手不自觉又退了回去，“这位先生扰乱了这里的秩序，请您带他离开。”

“我不走！你不许结婚！不许！”

段允一拳砸在程可颂的脸上，程可颂嘴唇颤抖，剧烈的疼痛让他短暂的失去了声音，视线仍旧定在韩夕身上不肯离开。

“闹够了没有，你是想上新闻还是想让你爸亲自把你抓回去？”段允白色的衬衫被雨水打湿变得透明，劲瘦的肌肉贴着薄薄的布料清晰可见。

“段允，段允，你去跟她说，我可以娶他，我能娶她的，她不用跟别人结婚，我可以，我也可以的。”

韩夕缓缓走了过来，她没让王景跟着，一个人走到程可颂面前。

她对上程可颂湿漉漉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上次说的是真的，我决定跟王景结婚，就想好了要跟他过一辈子，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了，你走吧。”

韩夕的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十分坚定，犹如利器，一下一下让程可颂最后的希望碾成粉末，风吹过，什么都留不下。

“我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韩夕，你怎么能这样？”

“最后一个机会不是被你亲手毁掉了吗？”苏柚淡淡出声。

段允的目光转向苏柚，像在用视线抚摸苏柚的脸，他们很久没见了，很久没有这样，彼此相见。

苏柚对段允视而不见，方轩泉有意无意的偏了偏身子，挡住了段允。

王景出现在韩夕身后，把伞撑在她的头顶。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程可颂缓缓站了起来，他垂着头，像在试图捡起被他抛弃的尊严。段允抓着程可颂的胳膊没有松手，廖铭在不远处站着，这个场景实在是不敢上前，看段允把人拉了过来，赶紧把怀里的衣服递过去，披在程可颂的身上。

程可颂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任由被谁拉着往车上走，快到车门时他忽然定住脚步，转过头，轻声说了一句，“韩夕，我爱你。”

韩夕愣了一下，然后又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身不再看他。

程可颂闭上了眼睛，被段允推进了车里。

这句话他从来没有说过，是他欠韩夕的。

这段感情在韩夕的爱里开始，最终在程可颂的爱里画上了句点。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韩夕轻声对王景说：“你要不要再考虑看看，我好像，真的是个麻烦很多的人。”

王景抬手捏了捏韩夕的脸，“走吧。”

苏柚抬脚准备跟着进去，被转身回来的段允拦住了去路，“过的还好吗？”

方轩泉想上前，苏柚拉住他的胳膊，“你先进去，替我拍几张照片。”

方轩泉深深看了一眼苏柚，还是进去了。

雨渐渐大了起来，空中积了厚厚的云，阴暗又压抑，段允一直都在雨里。

“还好。”

“好久不见了。”

“也没有很久。”

“你不问问我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都会过的不错。”

其实不太好。

段允瘦了，锁骨的轮廓比以前更立体，眼下有淡淡的阴影，整个人透出了一丝憔悴的气息。他赶过来的很急，胡子没有刮。头发长了些，明显很久没有打理过。

时间确实没过去多久。

苏柚觉得，现在再看到段允，唯有心上的疤痕还在，其他的，什么都没了。

“我过的不太好。”

“嗯。”

“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很长时间都没什么话想跟你说了。”

“这样啊。”段允翘了一下嘴角，眨了眨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上都是细小的水珠，是楚楚动人的惹人怜惜。

“没事我就先进去了，让程可颂以后不要这样了，害人害己。”

“也是在说我吗？”

“不是，毕竟我们也没有以后了。”

段允留在原地，忍不住反复咀嚼苏柚最后一句话，我们也没有以后了。

是这样的吗？

程可颂的狼狈从浴室出来之后消散一些，他不发一言的走到床上，埋到了被子里，整个人蜷缩了起来。段允没有久留，有些难堪谁都不适合陪伴，他让廖铭联系程可颂的助理，过来看着人，别再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