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第18章 第 18 章

台球厅里响起一片起哄的喝彩声和口哨声。

段允非常漂亮的一杆，没有理会那些喧闹，继续走向下一个球。

程可颂在边上没看段允，搂着一个长相颇为柔魅的女人亲昵的说着什么，手在对方的细腰上不断动作，引来女人一阵娇笑。

打完这一局，段允放下球杆，坐到椅子上喝水。

“听说你在追苏蝶飞？”程可颂的语气里都是笃定。

段允的头不明显的点了一下，眼睛里都是漫不经心。

“还是你会玩儿。”说着又转头去挑逗身边的女人，活像在庙里困久了的和尚，不知道旱了多少年。

段允睨了身边两个人一眼。

程可颂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他偏向于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眼下这位，似乎并不十分良家，更擅长调动男人下半身的神经。

段允揉了揉太阳穴，头疼。

廖铭走进台球室，附在段允耳边轻语。

“苏小姐的礼物我准备好了，晚上就可以拿到。”

段允听到苏小姐三个字，神色顿了一瞬间，示意廖铭自己知道了。

廖铭转过门走到没人的地方，忍不住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不知道自家老板在想什么。

追人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送镯子？送镯子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照着以前的那个定制一个一模一样的？怎么看怎么和之前段允戴的那只是一对。苏蝶飞和苏柚的关系，段允这次不仅没有远离前女友，还以这样的方式往跟前凑，太可怕了。

廖铭尴尬的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形容才能显得恰到好处。

苏柚再次回到公司，坐到自己小小的办公桌前 ，觉恍如隔世。

年假就这么结束了，打工人又回到了忙碌和繁杂的日常。过年时的鞭炮声，一年见不到几次的亲友，热乎乎的饺子和各种菜肴，孩子们捏着红包的小手，好像只是短暂的休息了一下就回到了真实的人间。

前段时间情绪的失控，让很多事情都停摆了下来，幸好苏蝶飞没有跟她计较。这次回家住了几天，心里的大窟窿被填补了一些空缺，方轩泉的到来也让她分散了一些精力，从灰色的低沉中抽身了一点点。她清楚，离真的痊愈还有很远，似乎不再见到就可以不再想起那个人。

花了些时间整理好需要跟苏蝶飞沟通好的工作内容，苏柚敲响了苏蝶飞办公室的门。

这天阳光很好，苏蝶飞办公室里大大的落地窗，晴天里照的整个空间都暖阳阳的。

苏蝶飞示意让她进来，苏柚走进去时苏蝶飞还在打电话，看她没有让自己回避的意思，就安静在旁边站着等。

“晚上吗？今晚可能不行，手头有事情没做完。”

“你不用过来，我随便吃点什么就行。”

“嗯，都可以。”

苏蝶飞还在说，苏柚没有认真听。

看样子过了个春节苏蝶飞是又有了新的约会对象。上次结婚告吹之后，苏蝶飞的未婚夫很是穷追不舍了一段时间，但苏蝶飞本人却认准了不吃这口回头草，开始尝试跟不同的人约会。苏蝶飞说以前太死心眼了，吊在一棵树上就不想下来，现在要多尝试，享受人生，享受爱情，不然以后老了回忆起来她也太亏了，傻子一样。

怀着游戏人间的态度苏蝶飞对待那些人态度很随意，她从来不避着苏柚处理这些事，但这次听语气似乎有了几分不一样，以前不可能让人来公司，满汉全席也不会让人送过来。

不知道这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不是真的让苏蝶飞动了定下来的心思。

挂断电话，苏蝶飞脸上的笑意也没有变浅：“春节过的怎么样？”

苏柚想起最近天天赖着她下厨房的方轩泉，想说不怎么样，出口还是中规中矩，“胖了些。”

苏蝶飞眼睛在苏柚身上转了转，“你还是胖点儿吧，前段时间都瘦成什么鬼样子了 ，太瘦了不好看，女人还是得有些肉在身上。刚才听到了吧，晚上加班。”苏蝶飞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扣了扣办公桌，还没等苏柚回答又接着问：“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瘦但是胸一点没减料的，要命了，老天爷也太偏心眼儿了。”

苏柚翘起嘴角，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她没有陷入在假期综合症里，工作状态回来的很快，人忙起来就没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有些事情不肯这样轻易的放过她。

白天工作她能控制住心思往哪里投入，晚上却经常性的梦到那天，那件若隐若现的睡衣，那个男人一脸不屑轻视的表情，站在那里茫然无措的自己，然后猛的醒过来，久久难以入睡。似梦似醒的状态脑子里会闪过那张笑的像只诱人的妖精的脸，鼻尖隐约还能闻到带着苦涩的香水味。潜意识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曾经多么的愚蠢。

梦里的感官是无限放大的，不管是开心还是痛苦，都格外让人无助。理智在幻境中不占有任何优势，只能跟着梦里情节的发生，让一切痛苦悲伤扑面而来。

七点多了，外面天色彻底变成了黑色，肚子空的轻微的抽疼，点开手机想订份外卖。刚想进去问问苏蝶飞需不需要她去买些什么吃的，又记起上午那个电话，坐了回去。办公室里很安静，假期刚回来留下加班的人不多。

安静空旷的办公区，电梯那边传来的脚步声就十分的突兀，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像是一步一步践踏在谁的心上。

苏柚莫名其妙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疑惑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午夜梦中熟悉的身影。

苏柚想求助，周身的氧气不知道被谁一下子全部抽干，她难以呼吸，浑身的血液凝固了一般，手脚僵硬不能动弹分毫。

段允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让人耀眼。剪裁合体笔挺的大衣，深灰色的衬衫，精致的一如既往。头发长了一些，但是换了个发色，显得整张脸更加瓷白。他似乎没看到苏柚，大步走向苏蝶飞的办公室，轻车熟路，明显不是第一次来。手里拎着一堆袋子，没有敲门，只是低低说了句，“我进来了。”就推门而入。

这短短的一分钟，甚至只是几十秒，苏柚感觉到有人把她的心撕成了一片一片又一片，在地上狠狠的踩，然后彻底碾碎。

不多久，她听见两人在办公室轻笑的声音，听见段允温柔的让苏蝶飞多吃一些，玻璃门并不能清晰的投出里面的影子，可苏柚好像什么都能看得见。

她一下子慌乱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都扫到包里，发出杂乱的响声。像一个被人发现的小偷，着急离开这个让她难堪的现场。

苏柚用力拍打电梯键，不知道为什么电梯迟迟不下来。逃一般打开消防通道，磕磕绊绊的在一盏盏迟缓亮起的感应灯下跑下楼，那个瞬间她不怕黑，不怕一个人都没有的走廊里空荡的回响声，她要尽快逃出去。跑出大门口，匆匆上了一辆出租车，在后座缩成一团，颤抖不已，浑身控制不住的冰凉，身上的衣服没有任何保暖作用。脸上也是冰凉一片，苏柚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包，握住救命稻草一样的不撒手，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白天里营造出来平和的假象，脆弱的不堪一击。

她用力的敲着家里的门，包里东西乱七八糟，找不到钥匙，她需要一个为她开门的人。

韩夕不在，晚上被朋友约出去吃饭了。

方轩泉今天刚跟新公司定好实习的事情，正好在家，听到敲门声走了过去。刚开门，苏柚就扑了进来。

方轩泉立马把人抱住，低头看到苏柚满脸刺眼的泪，感受到她的身体还在不断颤抖，脸色立马沉了下去。他把苏柚搂到怀里，“怎么了？”大手轻轻抚上苏柚的后脑勺揉了揉。

苏柚感受到了方轩泉身上的温度，像一个落水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用力的拥紧他的腰，泪水沾湿了方轩泉白色的T恤。

方轩泉的心不断下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柚。

苏柚小时候就很少哭，成年之后笑起来会让人觉得她很端庄，情绪平和，有主意有主见，不怯懦，一直都是这样。可此时的苏柚，像被人遗弃的流浪猫，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环境，手足无措的样子让方轩泉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他放缓声音，手不断抚摸苏柚的头，让她冷静下来。

“橙橙，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好不好？”方轩泉此时不再是那个顽劣的大男孩，沉稳的眼神透露出已经是一个男人了。

苏柚听见了方轩泉的声音，脸颊贴着方轩泉结实的胸膛，下意识知道这是她可以相信的人，不再无声的哭泣，抽泣出声。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那颇为可笑的爱情。

这天晚上，时间一分一秒，总是不肯过去。

苏柚忍不住想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遇到这样一个人，要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想唾弃自己的异想天开，想唾弃自己自作多情，想唾弃自己贪得无厌不知天高地厚，到底错在哪里？

苏蝶飞是她那么喜欢的上司，公司是她大学时就向往的地方，工作是她期待了这么多年的方向。

怎么会这样？

眼睛已经哭不出泪了，像一条干涸的溪流。

清晨第一抹晨光照在被子上的时候，眼睛干涩到睁开都十分艰难。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苏柚铺好了床去洗漱，方轩泉下楼买好了早饭。

“冰箱里我弄了些冰块，你敷一敷。”方轩泉手上动作没停。

苏柚没觉得不好意思，她什么样子都不介意被方轩泉见到。

方轩泉眼睛没在苏柚身上，该看的一样也没落下，咬了一口包子，心底不断盘算。不知道是不是适应了之前那段时间糟透了的状态，苏柚化了淡妆之后并不十分明显昨夜的狼狈。

哭的太多，恢复的能力强了很多，不会肿的不能见人了。

韩夕早上走的早，有的家长上班早，孩子不到时间就送过去了。街里街坊的，没人计较，这个时间她都会提前一些到幼儿园。

苏柚喝了一口豆浆，“昨天面试的怎么样？”

“定下来了，一会儿跟你一起去上班，就在你隔壁街。”

两个人在一起住了很多年一样，从小到大的默契不需要磨合，方轩泉搬来之后都没有个彼此适应的过程。苏柚踩上高跟鞋，方轩泉背着自己的双肩包，拿着苏柚的包，两个人出了门。

苏柚昨天的失态不曾发生过一样，跟方轩泉说话。方轩泉除了早晨那一句，也再没有提。

楼下遇到公司的同事，见方轩泉痞帅痞坏的眼睛一亮，忍不住打趣，“男朋友啊，还送上班，这么好的哦。”

苏柚刚想说话，方轩泉搂住苏柚的肩膀，“麻烦多照顾我们家橙橙。”

“哎呦，还橙橙，啧啧啧。”同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柚瞪他一眼，“他开玩笑的。”

“哦～开玩笑～”明显是不信的。

一行人边说边笑的进了大门，方轩泉挥挥手，站了一会儿看苏柚进了电梯就转身离开。

这一切，都被过来给苏蝶飞送早餐的廖铭看在了眼里，手里拿着餐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不敢看车里段允的脸。

老板为什么总让他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段允望向那群人消失的方向，“不进去？”

廖铭赶紧迈步离开。

段允出了神，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过了一会儿松开手，掌心一个捏扁的烟头，还有一处血色艳丽的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