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为质 第14章 侍奉御前

次日皇帝犒劳大军，宫中也摆开宴席，率领百官宴请北境各军统帅。

沈长风立于席间，他太高了，既然是为他们沈家而举办的宴席，席间自然有很多官员来找他们敬酒闲谈，但其实大家目的都相似，都是为了给家中儿女相亲。

沈长风很难一直坐着，总有人来敬酒探问，他一袭绯红官袍，脖颈层叠着白领，玉腰带收得正好，勒出了沈长风的黄金比例，他的五官精致立体，是比较有攻击性的长相，这在战场上尤为明显，垂眸时如狼蛰伏，抬眼时如鹰锁猎物，10年的沙场征战让他浑身充满杀伐张狂的气势，褪去铁甲，穿上官服，身上绣的兽狮盘云纹好似吞掉了这烈烈杀气，露出他翩翩公子之风。

萧安高坐宴席主位，看着底下一片祥和热闹，除了沈长风，其他三个儿郎也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几乎都被满朝文武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大半都是看亲去的。

萧安收回视线，抿了一口清茶，他不会去特意关注沈长风，但沈长风那身高实在是太扎眼了，他听着沈长风跟官员们阔谈，偶然听到了一句话，那官员问沈长风什么时候回北境啊？

沈长风脸上洒着阳光，完全不用考虑地说：“北境边陲现下安定，我就不回去了，我要留在陛下身边，为陛下效劳。”

那官员听得很满意，直笑着点头说：“好好好。”

萧安看着沈长风向阳而立，他高高的马尾辫子用红色发带绑着，倒是衬他一身绯红官袍，像个佻达的正人君子，这人被大小官员问候着，全程没有不耐烦，与人推杯谈笑间率性洒脱、游刃有余；身高是他的绝对优势，又是战场下来的热血男儿，难怪会有这么多人惦记。

但萧安注意到了另一点，这人腰间居然还戴着那个老旧的金绣香囊，那香囊里面不知道装的啥？小小的，鼓鼓的，看来这香囊他是一直随身携带着的，也不知道是谁送的，都这么破旧了还不舍得扔，估计意义非凡。不过，这破香囊配上他一身新的绯红官袍，倒是平添了一丝另类的风雅。

有趣。甚至有点好笑。

萧安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花靛酒，这酒以百花酿造，有淡淡花香，味道极佳，温和不烈，最适合喝酒上脸以及酒量不好的人饮用。萧安酒量就不好，且皮肤又太白太嫩，一口烈酒就会泛红，有失尊仪，因此他常年饮用的都是花靛酒之类的清酒。

要说席间最能稳的，当属内阁首辅高仁怀，还有昨天与沈家进行过一场激烈骂战的刚正不阿的右都御史裴文之、礼部尚书方贤礼、兵部尚书邱岭等人。

高仁怀位于席间上座，从不起身与他人谈笑，皆是别人来敬他，他也会回以官方礼貌的微笑。

但是注意到他的人，都会发现他脸上多了几条黑色的伤痕，又浅又细。

对面的沈阔偶尔得空瞧他一眼，见他从头到尾都板着那脸，心里暗暗高兴。

酒过三巡，主位上座的萧安看着气氛不错，大家几乎都回了自己的席位，开始与周围的人闲谈。他看向沈长风那边，这会儿便见他坐在席位间扭着头与身后三个堂兄弟们说笑。

他的侧颜轮廓凌厉分明，高眉骨，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颚线俊厉；骨相极好，散发着少年英雄的血气方刚。萧安远远看着他，看他笑时风流倜傥，淡时略有威压，他说话时喉结偶尔滚动，一只手搭在案几上，手指修长，他似乎很喜欢有一下没一下的用食指敲击桌面，玩味的佻达，天不怕地不怕，倒是符合他桀骜不驯的性格。

只是这么多看了几眼，萧安没来由地想起了昨天沈长风在金銮殿上压抑浴火的模样、还有在御书房，沈长风扑通一声直直跪在地上的模样，都是在忍耐下半身，萧安忽而奇怪，这沈长风脑子里怎么动不动就想歪？

想太远了，萧安目光回焦，重新看向沈长风，结果在瞧过去时，正好撞进沈长风那笑意不明的视线中。

沈长风没再用食指敲击茶几，而是摩挲着酒杯，正看着他，那目光实在是算不上纯洁，看得萧安心里不悦，但他没表现出来，而是微微颔首，回以淡淡一笑。

沈长风又开心了，萧安又在对他笑，还笑得那么温润，他垂眸勾唇一笑，然后坐正身姿，双手端杯，站了起来。

“陛下。”

他的声音明朗灿烂，带着少年的磁性嗓音，席间众人听见，一时间都瞧了过去，席间声音渐渐淡去。

萧安：“沈卿请讲。”

萧安的声音像玉瓷金盏一般冰冷清脆，再加上他几乎将儒雅克制融进骨子里的神态，显得更加尊贵。

沈长风臂力稳当地端着酒杯，说：“陛下昨日说要赏赐卑职一个都官儿练练，卑职心痒难耐，想问问陛下，是什么官儿啊？”

一众朝臣听此话，略显哗然。沈家人各各耳力灵敏，大抵听到了些悄悄话：

“都官儿？他是武将，怎么……”

“看来边关是真的安定下来了，连战神都准备留在安都过日子了……”

“好啊，留在安都好啊，改天给咱们女儿登门说亲……”

沈阔和沈重若有所思，看着沈长风。

一直板着严肃脸的高仁怀听到沈长风主动请问，心觉不妙，这是要主动为自己争取个权利大的都官做吗？

萧安覆在腿上的手指微微一动，却没有伸手去拿金樽，面儿上依然笑着，想到了高仁怀的那句“手握重权，不可不防”。

他温润亲和地说：“朕念着沈卿刚回安都，一路艰辛，想着让你多休养几日，再领官职也不迟，沈卿这就等不了了吗？”

萧安说完微微一笑，像在跟他开玩笑。

沈长风保持着举杯的动作，笑得干净阳光：“怎会？多久卑职都等得，只要陛下想好了，卑职随时上任，不负陛下信任。”

萧安也笑，这才伸出白皙的手来端起了玉瓷金樽，向着沈长风的方向隔空示意。

沈长风举杯隔空相迎，一口饮尽杯中酒，期间视线虚虚地略过杯沿盯上萧安，看着他优雅饮茶的动作，紧跟着自己也喝下，喉咙滚动。

随后沈长风将酒杯握在了手中，便又听到了萧安清凉悦耳的问话：

“沈卿立下此番大功，自己可有心仪的官职？”

如今空缺的高层实权官职并不多，也没有犯了错需要下调的官员，萧安有此一问，便是想趁此试探沈长风是否在觊觎有实权的官位。

高仁怀垂眸浅了口酒，眼睛没看，耳朵却竖得极高，他知道陛下在试探，他心里其实是有点担心失控的，万一沈长风亲口点出要哪个重要的官职，那陛下是给还是不给呢？

他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沈长风摩挲着杯沿，含着笑意说：“卑职是个武夫，能为陛下做的，便是侍奉御前，保护陛下的安危，卑职要求不高，只要能护驾左右，卑职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他握着杯子又揖了一礼。

萧安和高仁怀听此话，心里都琢磨起来：护驾？锦衣卫？禁军？

萧安的面色似冷了些许，高仁怀内心震惊，果然心思不纯！不管是给他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还是禁军统领的位置，都是莫大的隐患。

萧安看着沈长风一脸正直无害地说出这句话，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他面不改色，说：“既如此，那便只有锦衣卫和禁军可选了。”

端正肃穆地立在旁边的锦衣卫老大张羽长和禁军老大都露出了一闪而过的惊慌，虽然战神名不虚传，但再厉害也没有自己饭碗儿重要啊，刚回来就要抢他们的位置，这就不地道了！他们快速地在脑海里回顾自己近期有没有犯错。

张羽长平静的面容下最慌，因为他昨天打了沈长风三十板子。

沈长风倒不是因为那三十板子要挤掉张羽长，他就是知道指挥使可以长久地跟随陛下，所以他想当指挥使。离陛下最近，接触最多，能更好地保护陛下。可是他知道某些人不会这么想，某些人只会认为他沈家拥兵自重，想来个里应外合的谋权篡位。

因此他没有明确点头，说：“卑职要求不高，一切听凭陛下安排。”

“那朕得好好为沈卿想想了。”萧安回得礼貌。

听到此，年过半百的高仁怀伏案起身，内阁其余次辅及六部尚书神情各异，沉默观察。

高仁怀对上位揖礼后说：“陛下，小侯爷英雄少年，沙场虽战无不胜，但打仗所得经验终归与朝堂内务不同，若一蹴而就，恐适得其反，白白耗磨了小侯爷的本事，且任职之人，若无大错，不可任意下调罢黜。”

“高相所言甚是，”萧安浅换了个姿势，看似也为此纠结，遂又看向高仁怀，“那依高相看，适合沈卿的官职，有哪些呢？”

沈阔握着酒杯，静听他说。

“既然小侯爷一心愿护圣驾，那锦衣卫正好有一职位空缺，让小侯爷担任，倒也算合小侯爷的心意。”高仁怀好似公正无私。

“噢？”萧安亦顺着问，“什么职？”

高仁怀回道：“南镇抚司使。”

天生阴鸷脸的沈青当即皱眉，因为他知道这是个面子风光的窝囊官儿，权利虚高，且很少出现在皇帝面前，看来陛下还是在提防沈家人。

大将军沈阔面色淡定，看似无伤大雅，但沈重看他握着的酒杯里，那酒水在微微发抖。

沈长风听着，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转瞬即逝，他不发一言，不表一态，就这么等着萧安，听萧安做决定，不管什么职位，萧安点头，他就接受。

萧安轻轻一笑，似才反应过来，说：“朕倒是忘了，还是高相想得周到，朕也觉得这位置正适合沈卿，”他复看向沈长风，“沈卿觉得如何？”

何如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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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侍奉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