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为质 第11章 动刑

萧安虚散的目光回焦，继续抿了口热茶，抬眸瞧了沈长风一眼，沈长风正十分仔细认真地试吃余下菜品，每一道都要试吃，像是生怕萧安被毒死。

跟小时候一样，惜他命如金。

萧安不动声色放下茶杯，开始动筷。

时事变迁，萧安早就忘了10年前和沈长风相处的那些日子，10年时间，他会变，他不信沈长风没有变。

所以现在的沈长风对他如此推心置腹，不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装模作样。

…………

陪萧安吃完了午膳，沈长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走了一段距离，才忽然想起来，他忘了问见面礼的事了。

摆摆手，算了，明天再问也是一样的，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正午当空，晒得沈长风心里暖暖的，行至广场阶梯旁，高兴的他下意识要抬腿翻身横跨阶梯，刚使上力气，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在随性洒脱的北境，而且自己还穿着收敛仪态的绯红官袍，周围陆陆续续还有办完事出宫的官员路过。

他不动声色地咳了咳，微不可见地整理下衣冠，然后身姿挺拔着，一副清正风度地踏出步子，走到阶梯前，一步一步端正高洁地下着阶梯。

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一路悠哉悠哉地回到了将军府，沈长风脚步陡然一停。

他瞧见正大门两边，站了两列士兵，已经延伸到台阶下了，这都是他沈家的兵，怎么回事？

沈长风走了过去：“发生什么了？”

两列士兵见他回来，整齐划一、掷地有声地点了三次手中长枪，然后低头。

沈长风：“………………”

这是惩罚上级将领的前奏。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百军棍没领。。。。。

草！

紧接着，已经站到台阶下的两列士兵开始后包抄，截了他的后路。

其中一个士兵掷地有声、但也不敢太放肆地说：“将军！请！”

沈长风：“…………”

老爹真是，搞这么大阵仗。

无奈，他在士兵的包围中，进了院子。后面的士兵也一双接一双地进去。

将军府一进院：正堂外的大片空地上，四角已经站好了庄严肃穆的士兵，空地中央摆放着两只长凳，二叔沈重背着手在廊子低下来回漫步，等着沈长风回来。

右边儿的抄手游廊上，沈青沈阶沈玉三人也坐在栏杆上等。

沈长风看这架势，心里直骂娘。他被后包抄的士兵赶鸭子上架似的，将他逼到了里面去。

沈玉眼尖，看到了沈长风：“堂哥回来啦！”

众人都闻声望了过去，沈重立马回头，看到沈长风后快步向他走去：“臭小子怎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想躲掉这一百军棍？”

沈长风：“哪有？二叔，是陛下留了我吃午饭，这将军府离皇宫又远，回来也需要时间的。”

沈重不管他解释啥，拉起他的手腕就朝那板凳走去：“赶紧的，长痛不如短痛，把你这一百军棍领了，给我趴上去。”

沈长风被拉着走，他直抗拒：“别别别，二叔，你是有多想打我板子？我爹还没回来呢，怎么不等我爹回来？”

沈重突然转身瞪着沈长风：“等你爹回来？！你是觉得你二叔的板子太重了是吗？”

沈长风被这一吼，瞬间反应过来，对呀！老爹那个铁板无私的家伙，要让老爹来监刑，那不得把他往死里打呀！

靠！

沈长风二话不说，一骨碌趴了上去，一百军棍不是盖的，二叔这是要给他放水呢，赶紧受完，等老爹回来，就没法再打了吧。

沈青沈阶沈玉见状也赶紧凑了过来，围了一圈，假巴意思帮他扶扶这里扶扶那里，几个嘴巴全程碎碎念，试图引开别人的注意力，其实他们是相互配合着偷偷往沈长风袍子低下塞垫子。

因为旁边的花台下还站着一个从宫里来监督的太监，这太监又不傻，看他们簇拥在沈长风周围，也瞧见了有只手往袍子下塞了东西，他收回了目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少他们架势是做足了，至于是真打假打，只要打了就算是了。

等表面功夫做好后，沈青沈阶沈玉才退了回去，还在说：“堂哥，好好受着。”

“堂哥，疼了记得叫哦，不要忍者神龟哦。”

“别怕，长风，一百军棍很快就过去了。”

沈长风心里：哈哈哈哈哈，你们好能装。

沈重赶紧也给大侄子把乌纱帽取了，丢给那三个退下去看戏的小子。然后看了那内宦一眼，有意无意地背着他，俯身对沈长风叮嘱道：“你小子待会儿记得给我叫啊，不要露馅儿了，那公公盯着呢！”

沈长风起先还没注意到，顺势往那边看去，才发现那花台旁居然还站着一个太监，手里拿着纸笔。

沈长风偷偷瞧了那太监一眼，然后也悄咪咪地回答道：“侄子明白！来吧二叔。”

沈重站直身子，看向那内宦，装作正儿八经的模样，高声说：“公公，记好了啊？不要数错啦。”

那内宦小心地觑了沈重一眼，只管拿好纸笔闷声点头，他也不敢怎么样。

然后沈重才扬起下巴招呼候立在旁边的两个持棍士兵：“赶紧的，给我打！”

那两士兵得令，低着眼睛过来了。沈重退到了一边，待那两个士兵站位好了，已经举起棍子了，沈重才装模作样地说：

“我喊‘打’的时候，你们就给我打，听到没有！”

“是！”两个士兵也掷地有声地回答。

“嗯，”沈重满意地点点头，沈长风也做好了要叫的准备。

沈重抬手：“打！”

“等等！”

棍子刚要碰到沈长风的屁股，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浑厚老练的低磁嗓音。

众人一愣，扭头看过去。

督察院右都御史裴文之拿着蓝本和笔，一脸严肃正经地走了进来。

沈长风惊得上半身弹了起来，这硬骨头真来了！

刚刚还在笑的沈青沈阶沈玉看到裴文之，瞬间笑不出来了。

沈重一双大眼睛就那么惊愕地看着裴文之擦肩而过，走到了沈长风面前。

沈长风心想：完了完了，这硬骨头可是来真的！

裴文之一派肃然：“老夫说过，要亲自监督你，你们的兵我信不过，张指挥使。”

他话头一转，看向门外，得了令的锦衣卫指挥使张羽长跨门而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手持木棍的卫兵。

沈家一众：“！！！！！！！”

你就光看那两个持棍的锦衣卫，人高马大，猿臂蜂腰，这一看就是真家伙！要是让他们来打，别说一百棍，就是1棍子下去，不死也残了，锦衣卫可不是盖的！

旁边三个看戏的小子，眼见冷脸的张羽长已经带着人走到了沈长风面前，三个人本能地站了起来，靠了过去，想暗搓搓地挡住。

裴文之一个眼神剜过去，那个“嗯～？”字特意拖了好几个尾音，势在警告这三人，不要阻挡官差办案。

三个人是退也不想退，近也不好近。

沈重看这架势，头顶都冒出了冷汗，他屁颠儿屁颠儿地走到裴文之身边，觍着脸赔笑说：“哎哟，裴大人，何必这么较真儿嘛，长风还是个孩子，这……意思意思就得了。”

裴文之一脸严肃地瞪过去：“笑话！都能领兵打仗了，还说他是个孩子？沈二将军这是要包庇不成？”

沈重：“不是裴文之你……”

裴文之又是一记甩脸：“哼！不要仗着自己有兵马，就可以不按大周律法行事！这江山，还是大周的江山，这大周，还是萧氏正统的大周！冒犯天子，没有摘了他的脑袋，都是陛下仁慈，一百军棍还想抵赖，你们沈家的兵犯了错，都是这样蒙混过关的吗？”

沈重：“当然不是！你这一码归一码，陛下都不计较了，你非咬着不放干什么？同朝为官，就不能和气生财嘛？”

裴文之也刚：“老夫是秉公办事，他做的对，老夫便认可他，他做的不对，老夫就要弹劾他，张指挥使，动刑！”

沈重指着裴文之：“你！”

沈长风气得面无表情，回趴了下去：“二叔，你不用帮我，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我就受着！”

能调动锦衣卫的，除了陛下，没有别人，沈长风认了。

“不是要打吗？动手啊？”沈长风两只手垫在下巴上，像是视死如归。

沈重大叹一口气，别开了脸，他没辙了。旁边三个儿子心情也忐忑了起来。

院子里气氛一时肃然，张羽长看着趴在凳子上的沈长风，想起了出发前陛下交代他的话。

萧安问他：“知道怎么打吗？”

张羽长想到了朝堂上沈阔自己夸下的海口，于是也就用沈阔的话重述：“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萧安略显无语地睨向他。

张羽长意识到不对，遂低了气势，试探着问：“陛下说，怎么打，属下就怎么打。”

萧安面无表情：“看似重，懂了吗？”

张羽长微怔，没想到陛下会包庇沈长风，反应过来后赶紧点头：“懂了。”

“去吧。”萧安示意。

张羽长“哎”了一声，转身走。萧安看着张羽长有点犯傻的背影，怕他没懂明白，于是又提醒了一句：“不能打死了、不能打残了。”

张羽长停步转身听着，待萧安说完，他又闷着脑袋点头，没听到萧安发话，他还不敢转身走，于是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过去。

萧安像是有顾忌，又像是担心，便又对张羽长说了两个字：“轻点儿。”

张羽长被萧安的一连串指示搞得晕头转向，看来陛下是真的没打算下死心惩罚沈长风。

他“嗯”声点头，萧安才发话让他“去”。

院子里一时寂静，张羽长回想着陛下说的话，暂时走了神。

沈长风及众人发现张羽长出神后，都有些好奇，沈长风仰头看向他：“张指挥使，你还打不打了？”

张羽长回过神来，睨向沈长风，沈长风也看着他，然后沈长风就看到张羽长一句话不说，绕到了他的侧面。

正疑惑着，突觉屁股一空，张羽长居然把他官袍里塞的垫子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