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为质 第10章 持久

沈长风简直痛苦面具，他两只手全程挡在腿间，死死压着早就立了起来的兄弟，这兄弟未免太争气了！

“咚！”的一声，沈长风直接跪了下去，只有这样才能遮掩一二。

全德被这“咚”的一声惊得睁大了眼，又赶紧低下眼，不敢看，不敢听。

萧安看着他垂直跪下，仰头望着自己，两只眼睛里泛着泪花，居然有点可怜兮兮，他收回折扇，注视着脚下跪着的人。

沈长风委屈得紧，望着萧安：“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了，陛下～”

萧安负手而立，拇指摩挲着扇骨，低眸凝视了沈长风须臾，随后淡淡一笑，转身回去。

“朕不是说了，此事揭过～”

沈长风：呜呜呜呜～

萧安坐回太师椅，折扇放回一旁，看了痛苦的沈长风一眼，拿起一旁的奏折开始批阅。

沈长风跪坐在地，躬着身子低着头，下唇咬得紧死，显然那劲儿还没过去，他还在忍。

殿里一时又安静了下来，萧安批阅了七八本奏章，才抬眼看向沈长风：“好了吗？”

沈长风唇咬得更紧了，他紧着眼摇摇头：“没有～“

萧安：“…………”

他拿起下一本奏章，睨着沈长风：“沈卿厉害啊，能坚持这么久。”

沈长风头要炸了，他都想趴下去膜拜萧安了：“别说了，求你了～”

萧安像是笑了。

殿里恢复安静，只有炊香缭缭弥漫在空气中，龙涎香名不虚传，沈长风闻久了，紧张的心情逐渐舒展，那生猛的劲儿也下去了，他轻轻吸食着这香，安神舒缓，就这么跪坐着，突然身子一倒。

沈长风一个激灵，竟是差点儿睡着了。

萧安余光注意到他歪斜的身影，才抬眸看他：“看来是正常了。”

沈长风尴尬笑笑，规规矩矩地跪好，不敢抬头。

见此，萧安才放下奏折，拿起折扇往后靠了靠，他随意玩儿着扇尾的白玉珠流苏，对沈长风说：“

“沈卿年少出师，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虽然你是朕幼时的玩伴，但毕竟分隔10年，朕对沈卿的了解有限。朕想问问，除了方才的赏赐，沈卿可还有其他想要的？”

沈长风的眼神认真了些许，这话听着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一种熟悉的陌生感，让沈长风有点不舒服。

萧安见他不语，以为他是不满意。遂又补充了一句：“只要合理，朕，尽量满足。”

沈长风眸光一亮，好像又被这句话哄高兴了，他望着萧安说：“不合理的有哪些？”

萧安摩挲着白玉珠的指尖微顿：“你想要什么？”

沈长风敏锐地察觉到萧安眼底一扫而过的警戒和阴寒。

他娴熟又自然地换出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像是说着玩儿又像是参杂了几分认真地说道：“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陛下平平安安。”

一旁的呆若木鸡的全德竖起了耳朵，他微微皱眉，瞧了沈长风一眼，又瞧了萧安一眼，然后迅速收回视线。

萧安气息深吸浅出，端详着下边儿的沈长风，然后说：“朕是在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沈长风跪在地上，戴着乌纱帽的头摇成了拨浪鼓，那两片翅膀跟着扑扇扑扇。

“陛下还想赏我什么？陛下做主。”他笑着说出来，一副听话乖巧的模样。

“要朕做主？”萧安像是爱听最后一句话，他微微立正身子，顺着沈长风的话说：“要朕做主，北境十里风沙、环境恶劣，朕顾念儿时情义，便封你个快活的安都官儿来做做如何？”

沈长风看着地面，脸上明明还带着纯真的笑意，但他眼睛已经意识到了萧安真正的目的。萧安终于还是用儿时情义做了借口，让他留在安都，作为牵制沈家的人质。

萧安见他目视地面，迟迟不应，遂又问：“沈卿意下如何？”

沈长风抛掉了情义下的算计，甘愿让自己的开心浮于表面，他恢复干净明朗的目光，笑着点头，看向萧安，回答说：“好啊！做了都官儿就可以每天见到陛下了，卑职开心！”

萧安也像是要跟他开玩笑：“沈卿不想回北境了？”

沈长风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很快恢复正常，豪气爽朗地说：“卑职从小在北境长大，只在安都待过2年，北境太熟了，卑职更想留在安都，留在陛下身边。”

萧安纤睫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他保持着温润亲和又带着些许冷淡的姿态说道：“沈卿有心了。”

沈长风笑笑：“对陛下，必须上心。”

萧安没笑，他垂下了眼眸，脑海里闪过内阁首辅高仁怀曾对他说过的话：

“陛下，定北侯手握重权，沈家儿郎个个出息，安都和北境兵力悬殊，不可不防啊。”/“若要牵制住沈家，沈长风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安拇指指甲卡进扇骨里，又退出来，如此反复。

沈长风察觉到了萧安的沉默，他像是在回忆、犹豫，说明他的算计中还是有点情义在的，这么看着，沈长风又欢喜了一点。

“陛下。”

“嗯？”回忆驱散，萧安抬睫望向他。

“一别10年，陛下过得可好？”沈长风发自内心地问，他的嗓音清澈干净，带着少年儿郎特有的磁性，将他内心的期待、满意都体现在了声音里。

萧安有一瞬的恍惚，他收回视线，虚看着手中折扇，淡淡回道：“一切安好。”

“可有想念卑职？”沈长风跪进一步，是真的很想知道陛下有没有真心想念过他。

萧安睫羽微煽，略显诧异地看向沈长风，没有回应。

五官硬朗的沈长风此刻竟不显得锐利，反而贱兮兮的，没心没肺又真诚坦荡地说：“卑职也想念陛下，很想很想。”

一旁的全德低垂的眼登时放大，听出了意味不明。

萧安就那么注视着跪在前方的沈长风，像是看进了他的眼底。

沈长风又开口了：“如今卑职回来了，会像小时候一样保护陛下。”

他挺直脊梁，换回武将的单膝跪地、抱拳而视，抬高声量说道：

“护陛下安坐朝堂、高枕无忧。”

萧安微微怔愣，沈长风的意思，是想表达他们沈家没有谋反的心思吗？

全德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下意识地抬了眼。

殿内熏香飘渺，气氛一时安静。

萧安突然打开了扇面，用扇子摩擦的声音收回自己的定力，他别开眼起身，优雅矜贵地给自己扇了扇风：

“快午时了吧？全德，传膳。”

“是。”全德躬身，退了出去。

萧安已经走到了沈长风面前，他合上折扇，另一只手托着扇面：“起来吧，同朕用饭。”

沈长风登时抬头，满眼亮星星：“是！陛下。”

御书房梢间，小太监挂开金光灿灿的垂帘，梢间天光大亮，古朴雅致的厅堂暴露在众人眼中。

天光斜进窗棂，全德盯着太监们一一布菜，哪些菜该放哪里，该怎么摆，全德盯得很细致。

只有一道洒了些青葱的清蒸鲈鱼，一名太监正要将它放在离陛下最远的地方时，全德打了个手势，示意小太监放在近沈长风的位置上。

待菜品一一上完，全德放下拂尘，打开锦盒，拿出银针，正准备一一试菜、试吃。

沈长风站起了身，要接过银针：“公公，我来。”

全德微怔，下意识看向萧安，萧安没动静，也就是默认。全德笑着应了，将银针递给了沈长风。

沈长风拿上银针，大致扫了桌面一眼，先试了其中几道菜。

萧安和全德看着，萧安没说话，全德有些惊讶，沈长风先试的那几道菜都是陛下爱吃的一些。

全德唏嘘，没想到10年过去了，沈长风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都不带思考的就确定了陛下最爱吃哪些菜。

待沈长风试到那盘清蒸鲈鱼时，他当即皱眉：“谁做得？”

萧安眸光微动。全德紧张又认真地观察着沈长风。

沈长风看起来很不高兴：“公公，你怎么回事？陛下不吃葱你忘了？”

萧安微微动容，的确没想到沈长风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全德，知道这是全德在故意试探沈长风。

全德听到沈长风所说的话，反而更开心了，他连忙打了自己一巴掌，装作忘记了的模样，小快步去端起那盘菜：“哎哟！你看我这眼睛，定是不小心看漏了，真是该死，老奴这就端走，端走。”

沈长风还有些不高兴，指挥垂帘外候着的小宦们，吩咐道：“这盘菜附近一圈的，都要拿走，赶紧过来呀，再不端走，整桌菜都吃不了了。”

小宦们不敢吱声，忙提高效率又有条不紊地撤走了清蒸鲈鱼那周围一圈的菜品。

萧安端起一旁的热茶饮着，这一幕，让他突然想起了12年前，沈长风陪他吃饭的一幕，当时萧安8岁，才刚登基不久，先帝逝前命远在北境的沈阔回安都，与高仁怀同为太傅，一文一武，共同辅佐新幼帝萧安。

沈长风就是在那时，跟着父亲沈阔来了安都，当时沈长风13岁，父亲沈阔忙于政务时，沈长风就会代替父亲去教萧安练武。

那次是沈长风第一次陪萧安吃饭，当时年幼的萧安还比较内敛害羞，看到面前有好几盘菜加了葱，他就一筷子不动，沈长风问他为什么不吃，萧安才说他不吃葱，沈长风便大刀阔斧地斥责了宫人一顿，让他们把有葱的菜品都撤了，结果萧安还是不吃，沈长风又问他为什么还不吃？萧安说洒了葱的那盘菜，周围一圈的菜他都吃不下，会觉得沾了味道。

当时的沈长风还觉得萧安娇气，一边碎碎念他，一边吩咐下人继续撤菜，因为撤得太晚了，萧安已经吃不下了，因为他觉得整桌菜都有葱的味儿了。

当时的沈长风：“………………”

气死他得了，骂骂不得，打打不得，他看着萧安肉嘟嘟又腼腆的脸，实在是心软，然后就牵着他去外面吃了。

他俩要是成了，全公公，你坐主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