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 第3章 第三章

“夫人说她昨日喝了许多酒，头疼得厉害，便不与娘子们一起用膳了。”

“那便将早膳那拿进屋中来吧，再去把似玉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是。”

秋稚将早膳一一摆在桌上，便去叫西厢里正酣睡的顾似玉，闹腾了好一阵，顾似玉才胡乱套着对不上衣衫坐到顾如歌身边。

“如歌你怎么起这么早？”

顾如歌冲秋稚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出去。

“今日的早膳真好吃,如歌你快尝尝！”

顾似玉埋头进食的动作被顾如歌伸手拦住，顾似玉皱眉看过去，后者轻轻拨开黏在她面颊上的发丝。

“似玉你以往出门都不会忘了归期的，怎么昨日那么晚才回来，你不要用那些浑话来诓骗我。”

“如歌，昨日就只是多玩了一会儿，也不算是晚归吧……”

“昨日辰时三刻爹爹从家中离开时你就不在了，后来午时刚过，阿娘就受邀出了门，申时不到一贯跟着你出门的侍卫来报说跟丢了你，我以为是你跑的太快了他没跟上，我便让他再好好找找你往日会去的那些地方，直到一更他才来回信说你从一辆马车上下来。”

“那就是我认识的朋友罢了，他找我有些急事，你知道的，我一贯看重我身边的亲友，再加上我们的身份让我们更本就没有朋友可结交，我尚且能外出得以结交，而你整日就把自己闷在府中，除了秋稚和我，就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再加上昨日我本来就是要去听说书的，那段实在精彩，我就看得入了迷……”

“似玉，你还是在骗我，侍卫说他在坊市中多方打听，那人是个男子，带有小斯，气度不凡，恐是哪家贵公子。”

顾似玉顿时颓然，愧疚地看向顾如歌。

“……”

“似玉，你以往不是这一样的，你每次回来都会立即找我畅聊整日的见闻，四眼的小黑狗被抢了骨头，三五孩童同食一块糕点，时兴的纹样花色……不论大小你都会告诉我，可有一点，你从来就没去结交过什么朋友，更不用提是那样的一个男子，阿玉，可是他纠缠着你？”

“没有没有没有——，如歌你别着急，我跟你讲实话，他确实是我认识的朋友，你还记得我们去松云寺那天吗？”

松云寺，总是会令顾如歌想起那张阴鸷的脸。

“……记得……难道你遇到的是”，太子！

“我那天跑到庙里去了，看见他坐在石阶上满面愁容，几番询问我才知道他有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被分开了，现在他找到了他，不敢相认，第二回见面就是昨天出去，我看见了他，他说他下定决心要去与之相认，不知道该买些什么，我就说我知道有些稀奇的小东西，不论是公子还是娘子只要看见了就挪不开眼了，所以我就上了他的马车，阿娘安排的侍卫不会跟我进入店铺里头，而他的马车停在后头，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看丢了吧……”

顾如歌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下，当日她与似玉同时分开不久之后就遇到那二人，但太子当即就走了，料想也不会去那寺中逗留，万幸不是。

“还好，还好……”

顾似玉终于能够继续吃饭，填饱空虚一整夜的肚子。

“对了，如歌……你说阿凉（阿娘），昨夜晚归……四位（侍卫）给你通报的，那四不四（是不是）阿娘就不知道我晚归？”

顾似玉将饼、汤灌了满嘴，说话含糊不清。

“你慢些吃，下次再与这样来路不明的人同行，又没有人跟着，爹爹定是要请出家法好好收拾你。”

“那……意思就是这次不会告诉阿娘了？”

“快吃吧，阿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呢！”

“果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不假，爹爹升了官，那些贵夫人们都开始邀约阿娘了。”

“瞎说什么呢？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所以嘛，以后要是必须要我们这些做女儿的出去比较，那必定不是我去，否则啊，我就是祸，而聪明持重的顾家三娘你，便是那福！”

顾似玉总是天真的、单纯的看待一切所遇到的事物。

“快吃吧，今日就不要再出去了，阿娘昨日就没怎么见到你，要是几天再见不到你，我可拦不住阿娘自己去查。”

“我保证，今日就乖乖呆在家中。”

不止今日，接下来数日，顾似玉都没想着往外跑，乖巧得出奇。

“今日上巳节，宫中来人请，推脱不得，三娘你快将这件衣裳换上。”

秋稚捧着衣裳跟着顾如歌进了里间，顾夫人手疾眼快拉住也想一同进去的顾似玉。

“阿玉你不要以为你这几天都在府中装乖卖巧，我就真的对你放下心了，今日乖乖呆着，哪都不许去，否则以后就都不要想着再偷偷出门了。”

“阿娘，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歌已经出现在宫里了，自然就不能有一个和如歌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街市。”

顾似玉笑着从顾夫人手中溜开。

须臾，顾如歌同顾夫人坐上马车去往宫中。

宴席上已经来了不少人，顾如歌攥紧了手中的扇柄，一面端庄大方的跟在顾夫人身后，一面细细打量那些掩面笑谈的贵夫人们。

落座之后，顾如歌也算放松了些，专注的盯着自己襦裙上的花纹走神。

“顾家娘子，皇后娘娘怕贵女们觉得宫宴无趣在花园里设了游园会，奴婢引您前去。”

“去吧，得体一些，你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宴席，先恭恭敬敬地行礼后再问人家身份。”

“是。”

得到准允后，顾如歌跟在内侍身后，走入了后花园，亭台水榭，雕梁画栋，着实精美。

前方渐渐响起女子娇笑，内侍止步，顾如歌还礼，徐徐靠近。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人高呼一声，顾如歌循声看去，所有人都止住声响看向自己，一一扫过，有好奇探究，有淡漠如常，有疑惑鄙夷。

“你就是剑南节度使的女儿？”

“正是，剑南节度使之女顾如歌见过诸位。”

顾如歌规规矩矩地行礼，周遭响起细细密密的交谈声，无外乎她的言谈举止、衣着发饰。

“你上前来——”

说话的声音正是方才高呼之人，身着鹅黄襦裙的娇俏玲珑女子，娉娉袅袅的站在亭中。

顾如歌一步步走去，奇怪的是，周围的女子们都散开了，离亭中越来越远。

“剑南节度使之女顾如歌见过几位娘子。”

“不用再重复了，我们知道你是剑南节度使之女。”

“是我之过，不知诸位娘子都是哪家贵女？”

亭中三人都齐齐看向身着杨妃色襦裙正抬袖饮茶的女子，那女子优雅放下茶盏，惊诧地看向顾如歌。

“失礼了顾娘子，我家中御赐的的顾诸紫笋喝完了，没想到今日宫宴竟能再次喝到，一时间沉醉其间，有些忘我，怠慢了顾娘子。”

一通废话，除了炫耀他家深得圣恩，地位高贵之外，便就是轻视顾如歌。

“不敢，如歌初次参加这样的宫宴，诸多失礼之处，还望诸位娘子多多指教。”

“想必剑南节度使之女自有过人之处，我们这些还是不要班门弄斧的好。”

“是呀是呀，剑南节度使武将出身，想必顾娘子也会舞刀弄剑吧，定然是力大无穷！”

“不如顾娘子展示一个！”

“也好让我们开开眼！诸位姐妹们说是不是呀！”

她们故意刁难自己，顾如歌尽力不去在意周遭越来越大的议论声，她的父亲才刚刚升任剑南节度使根基不稳，她得忍下这些屈辱。

“如歌幼时便体弱多病，这些年也才将养过来，文不成武不就，让诸位扫兴了。”

亭中四人见状立即转变脸色。

“说了这么久，都忘了叫顾娘子坐下，是我失礼，顾娘子请落座。”

说话的女子使了个眼色给身边人。

“顾家娘子你面前这位是当朝左丞之女徐晚竹徐娘子，你右手边这位是兵部侍郎之女孟若棠孟娘子，你左手边这位是卫尉寺卿之女沈南嘉沈娘子，我是吏部侍郎之女姜令宜。”

徐晚竹再使上眼色，沈嘉南与孟若棠齐齐起身挡在顾如歌身后。

“你以为徐姐姐叫你来就是与你认识交好的吗？要不是你爹爹在剑南之战中苟且取胜了，剑南节度使便是徐家公子的，偏偏你倒好，不识趣的跑来招摇过市昭告所有人你是剑南节度使之女，还在徐姐姐面前装模做样，既然你幼时身体不好，那我就给你治治，上好的顾诸紫笋也算是便宜你了！”

霎时间，沈孟二人将顾如歌死死摁住，姜令宜拎起冒着热气的茶壶正欲浇下来。

“住手！”

一众人被喝住，沈孟二人松开顾如歌，可惜还是没能避开沈令宜撒落下来的热茶，肩头刺痛。

“后宫之中岂容尔等放肆！还不快见过公主！”

公主，当今圣上的长女周沐，元嘉公主。

顾如歌慌乱中只来得及看一眼粉雕玉琢般的公主殿下，便就忍痛随众人跪拜下去。

“臣女见过元嘉公主！”

周沐缓缓走到亭中，轻轻将顾如歌扶起，任由其他贵女继续跪着。

“没事吧！”

“臣女无碍，谢公主垂怜。”

“即使隔着衣裳，终究也是滚茶，长史将顾娘子带下去寻个女医官看看，我与顾娘子身量无二，就拿我的衣裳换上吧！”

“是。”

顾如歌由小宫女扶着跟在长史身后慢慢离去，身后元嘉公主便立即开始敲打众人。

“既然诸位贵女觉得母后所准备的游园会不够有意思，那诸位就在此好好想想，如何让着游园会更有意思，期限嘛……不如就到宫宴开始之前吧。”

元嘉公主没有让她们都起来，这就意味着她们要一直跪到一个时辰后，这些娇生惯养的贵女自然受不了，顾如歌惊叹于元嘉公主的手段。

好在宴席上元嘉公主没有多说，也没有人多问，今日也算草草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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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