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初阳半挂了天,与周遭的蓝天洁云格格不入。
与周息告了别后,江暮播了胡里的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接。无奈下,江暮又循着通话记录,打通了胡里妈妈的电话。
“阿姨好,帮我转告胡里我在楼下等他。”
见那边没了回应,江暮又继续说:“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他断了的。”说着风平浪静,其实江暮心里已是波涛汹涌,还好才两三个月,希望没给对方带来麻烦。
说完,江暮兀自挂了电话。
周息说得对,喜不喜欢自己心里该是最清楚,江暮不敢说不喜欢胡里,毕竟他确实很可爱了,但说来说去,与他交往的初衷便不是因为喜欢,后来,相处下来就更难说清了,还吊了人家这么久。
开向黄粱镇的班车要经过国道,一路上,两旁的迎春藤招拂着薄雾,让嫩绿的芽尖也染上了点点薄凉。
黄粱镇还是老样子,什么也没变,清晨下街市集的吆喝,还有上街放假里没人宁静的校园。江暮踏上坑坑洼洼的地面,绕过座座楼房,走到一处筒子楼前。
胡里早在那儿等着了,一眼能看到,如往常一样,一见到江暮就笑吟吟的,好似今天他们还是会一起说说笑笑,绕着小镇四处溜达。
江暮摇摇头,脸色阴沉了下来,走到胡里面前。
“去那边巷子说吧,那儿人少。”江暮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兀自朝那边走去。
胡里垂头跟着,到了巷子里,江暮刚一开口喊“胡......”里字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江哥,这几天被我妈管着,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我们去哪玩呢,同学说门外新开的面馆不错,这么早,你还没吃早饭吧,要不要去尝......”胡里边说,边独自走到巷口。
“胡里!”江暮没跟上去,眼见胡里要走出巷口,江暮赶紧呵了一声。
胡里无奈地走了回去,轻扯出笑说:“江哥,这种语气叫我,还是头一回听到呢......”
走到江暮面前,江暮正要开口,胡里就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说完胡里凑到江暮面前,张着他柔波满眶的眼瞳看着江暮。
两人没接过吻,江暮对突然凑到眼前的胡里不知所措,只好扭头望向别处,后背抵着石墙,丝毫不敢动弹,即使火苗蔓延上了颈脖,惹得江暮脸上泛着红晕,内心的愧疚,和打算分手的决心却丝毫未减。
直到胡里后退几步,摆了摆手,无奈叹了口气,江暮身子才微微前倾了些,背靠着墙,像极了校门外等人的不良少年。
胡里看到江暮眼下青乌一片,眼里充斥着血丝,倒是一宿没睡。
“你想了很久吧,还是要跟我分手?”
江暮垂头没有应答。
“我承认,那些照片是我托人要的,因为我想多了解你,也想多看看你,看看在我不在的地方,你是什么样的,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备忘录里记着你的喜好,你的校园生活,都是在为每次约会话题做准备......可是你啊,太狡猾了,为什么啊......”胡里说着声音轻颤,后几个字在哽咽声里变了调,“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来找我,我故意晚上晚回就是为了惹祸上身,想让你履行要保护我的承诺,可能运气背的时候做什么都不能如愿吧,好几个晚上我都平安度过,为什么啊......所以,我自己弄伤自己,想让你多关心关心我......你太大意了,我做这么多,你都没看到......”
胡里蹲在地上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痕,眼下烧红了一片,他尝试张口,好几次都哑然失声,喉管像是卡着东西,一动就刺得人生疼,连着心也跟着抽痛。
胡里缓了好久,又缓缓说着:“江哥,你看不出我有多喜欢你啊......我多想让你只保护我一个人,多想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你不会知道看到你在照片里跟其他同学谈笑风生时我有多嫉妒,我真想把你圈起来,谁都不准碰,哈哈哈哈......这样你是不是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胡里越说越癫,江暮被呲了一跳,看着眼前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臂弯哭泣的人,眼里填着一汪死水。
江暮缓了缓气,说:“你的喜欢太沉重,我们在没学会谈一场恋爱之前,在被发现我们不能承担一切时,就该断了”语气如那汪死水般平静,却一声声地鞭挞这俩人的心。
听到这句,臂弯里终于发出了轻轻的呜咽,似是一声喷涌而发的怒吼被死死地憋住。
江暮沉了口气又说:“是我不好。”自己都放弃自己了,身处深渊还要拉你下水。
胡里站起身,揉了揉眼睛叹口气说:“你也真是,这时候了还说胡话,明明一开始死缠烂打的是我啊......”
说完没等江暮开口,兀自走出了巷子,生怕还听到什么让人难过的话。
“胡里,你不能再做傻事了”
胡里停下来,头也没回,还是带着哭腔,勉强地轻笑了一声说“江哥,抬举自己了”感觉这才是真正的胡里,而他不知这却是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胡里走后,江暮在巷子里站了好久,直到楼里的人们陆陆续续地下了楼各奔东西,直到街边的不良少年蹲在路边等着自己兄弟又或是对象,江暮才迟迟地出了巷子。
回城的客车摇摇晃晃,漫长的归程似无边际,偌大的N城,却无一归处。一宿没睡的江暮眼睛酸涨到了极致,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的声音充斥着,叫人好难入眠。
不知觉又回想起那个海棠开满的春天,脸上挂的彩在少年白净的脸上分外刺眼,那少年紧张地绞着手指,涨红了脸,小心翼翼地说:“你叫江暮,我听过你,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吗?”
一幕幕如电影般闪过,最后停留在胡里妈妈说的“你们关系比较特殊,这种关系能走得了多久?”和胡里最后轻扯着嘴角无奈的笑。
以前没多在意,不关性别,只在意自己喜不喜欢,直到现在,才正视这段关系,那是一段就算自己接受,旁人也很难祝愿的关系。况且,喜欢这种感情本来就很难把握,万一是错意了,把人家掰弯了,还拖累别人一生。
“江哥居然在线,你自己说说多久没和我打了!”赵乘风一进组队就一阵怒吼。
“住校,没电脑”
“咦~以前你还知道溜出校门去网吧打,咋这学期变乖了。”
“才转文,事儿多。”
......
Victory!
赵乘风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打的最短的一盘,不到三分钟江暮全程带飞直攻敌方水晶,杀疯了杀疯了,对面人一复活江暮直接越塔杀过去,完全不给敌方喘气的机会。
“!啊江哥,太快了就结束,还没好好体验游戏呢!这局咱慢点推行不行。”
“嗯”
......
五分钟,妈的五分钟,这是慢一点!赵乘风心里怒吼,却没说出来,硬着头皮又和江暮打了几盘。
“江哥,你杀疯了吧,谁惹你生气了?”
“生气?没有。”说是这样说,但手下的角色却停了秒敌,马上被反杀了。
“咋?江哥,你没了啊?”
江暮望着暗下来的游戏界面想,与其是谁惹自己生气,不如说是自己在气自己。
“嗨,又赢了,算了算了,该回去吃饭了,江哥,我不打了”
“好”
“哎,阿姨还是不常回家吗?都不用被人催着吃饭,真羡慕……”
“我没在家,在网吧”
“哦哦,那你赶快回去吧,不然阿姨要找着急了”
“嗯”她要是真能找着急才怪了,啥都没能跟她的股市比。
江暮在网吧呆了四天,也一声不吭地逃了四天的课,郑方气极了找来郑岚问情况才知道他根本没在家。知道儿子逃课,郑岚气红了脸,紧握着拳头,却也只无奈说“老师,别管了,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