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的事物总是美好的,虽说美好会被现实里发生的琐碎事给掩盖过去,但再怎么轰轰烈烈最终也会归于平淡,可落石会激起千层浪。
一个月的假期也来到了最后一天。
江浅收拾着几件随身物品入包后又仔细检查了房间一番。
大件行李她昨天已经叫快递上门拿走了,想着坐着也挺累的,她再拿个行李多少有些累赘,索性多花点了钱解放双手。
在确定没有遗落的物品后,江浅打开门,只是抬眼看清楚门外时,她愣了愣。
白茶就站在门外等着她。
看样子像是等了很久。
江浅无奈道:“不是和你说了,不用送吗?”
她送白茶只是处于安全角度的考虑,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哪要个小辈送,说出去她脸往哪搁。
再说,她买的是早上的票,前几天和白茶说的时候她就没想着要白茶来送自己去车站,告知自己的离开只是出于礼貌而已,她哪好意思叫白茶一个作息颠倒的人来送自己。
白茶把手从兜里拿出,跟在江浅后面一起下楼。
“我刚好也没事。”
“没事?”江浅忽然停住脚步,微转身仰头对上白茶那双有些疲惫的眼睛,“红血丝都跑出来了,还不去休息?”
“我就是没睡好……”
白茶说着,她下意识抬手想要揉眼睛。
却被江浅钳住了手。
“手脏,别碰眼睛。”
江浅轻叹了口气,随即放开了白茶的手。
“你跟都跟来了,我还能赶你走不成?”
她倒也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哪能辜负白茶的一片心意。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白茶这份心意还怪重的。
江浅走到楼下时,看到单元楼门面前停着的车,她心底已经有了猜测。
“你……”
还没等她把心里想问的话说出来时,车灯随着白茶的动作亮起。
“说好了送你。”
白茶摇了摇自己手中的车钥匙。
见状,江浅怔了怔神。
这句话……她也对白茶说过。
江浅深吸一口气,“就是去车站而已,你大费周章租个车干吗?”
她虽说这般说着,眼底流露出几分动容,腾升的氤氲有些模糊视线。
外面没有风,却扰乱了她的心绪。
白茶解释说:“怕您不好打车。”
“不会啊。”江浅指了指迎面而来挂着“空客”牌的出租车,“喏,刚过去一辆。”
白茶开车门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她低着头坐进了主驾驶。
见状,江浅撇过头没当着白茶的面笑。
等笑得差不多后,她故作镇定地坐上车,仿佛刚刚的笑不曾发生过。
江浅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清嗓子道:“走吧。”
“好。”
去车站的路上,江浅显然心不在焉,她感觉自己的思绪一直在脑子里跑马拉松,跑着跑着某个岔路点出了错,思绪全部搅和成了一团,乱糟糟的。
江浅靠在座椅上,借着余光观察着白茶。
谈恋爱吗……
这段时间她也想了很多。
牵手、拥抱、接吻……或者是再进一步。
如果这些是和白茶一起的话,她觉得也不是不行,甚至她还有些期待这样子的事情会发生。
想着想着,江浅偏头望向窗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自己的臆想,一厢情愿的以为而已。
她没有问过白茶心里是怎么想的,况且……她应该还是个直女。
毕竟对象换成别人的话,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再者,八月底她就要满三十了,三十的年纪让她已经没有资本去开启一段新的尝试,哪怕对于未来的她来说,那会是一条正确的路。
她不是上帝,无法知全貌,只会究于自己的现状来选择一条对于自己而言风险最小的路。
于她而言风险最小的路就是结婚生子,而这也是很多女人一生中的“最优解”。
这是成长路上的周围人告诉她,告诉她们的答案。
她曾经问过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个答案。
对方只会说她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好像所有女生都一样,都在规诫中长大,然后在规诫中去规诫另一个曾经的自己。
可……从来就没有被真正爱过的人,又怎么懂得去爱别人?
如果结婚不是以爱为前提,那对象是男或者女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拿证生小孩的,解决养老。
公证的证也是证。
再大胆点,子宫她自己也有,甚至不需要对象也能解决父母口中所谓的养老顾虑。
试管的小孩也是小孩。
这件事情并不是只有结婚才能做到。
生小孩是她,只有身为女人的她们才能做到。
江浅思绪一顿。
从繁衍的角度来看,后代确实是延续的重要存在,可结婚证呢?
它的存在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起码从现阶段,站在理性的角度上看。
它保证了一个完整的家庭结构,保护了婚姻关系中强势的施暴方,唯独不保护为人类繁衍做出巨大贡献的母亲。
结婚是9.9不需要考试就能快速拿到的证。
而离婚是净身出户甚至是要倒贴才能拿到,甚至是拿不到的证。
江浅嗤鼻一笑。
她倒是忘了,这是古时父系社会下流传下来的观念。
听见动静的白茶好奇地瞥了江浅一眼。
“江老板您在笑什么?”
“恩……”江浅口直心快道:“在想养个女宝宝要多少钱。”
白茶猛地一刹车。
江浅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随着惯性往前扑,要不是安全带勒住她肩膀,她说不定脸就要和车窗来一个亲密接触。
没等江浅发问,白茶先开口解释。
“红灯了,我没闯过黄灯。”
“……”江浅摸着自己那颗差点停止跳动的心脏,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没忘训斥白茶,“闯什么闯,你不要命了啊?黄灯就别过,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江浅的呵斥声在这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更为严厉。
“我……”
白茶被江浅的声音给吓到人一整个愣住,她慌张的嘴想要解释,可说了个大半天,结结巴巴只能说出一个“我”字来。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的江浅深吸一口气,将自己那没来由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开车小心点。”
白茶小声地“恩”了声。
这会,刚好绿灯。
看着板着脸的白茶,江浅抿了抿唇。
犹豫了好一会,她放软声音开口说:“对不起,我刚刚说话太大声了,但你开车还是要小心点,黄灯咱就别闯了,多危险。”
“恩。”
白茶淡淡地应了声。
就是应得波澜不惊,毫无感情。
江浅一听白茶的声音,就知道她怎么了。
得。
小孩生气了。
她默默抬手扇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虽然白茶做得确实不太对,但是她这语气未免也太过激了,毕竟白茶好心送自己过来,自己还这么说她……
要是换做是她,她也生气!
吃力不讨好就算了,还要被凶,是个人心里都得委屈。
委屈……
江浅的视线落在白茶的嘴唇上。
得。
是委屈了。
小嘴在那倔强地抿着。
江浅又将视线望向窗外,只不过她垂在大腿上的双手在互相掐着。
哄人啊……
她可没经验。
眼看车站越来越近,江浅紧张地舔舐着嘴唇,她完全可以选择不再说下去,毕竟刚刚她也道了歉,但要是不亲眼看见白茶原谅自己的话,她良心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思量许久,在站前的最后一个红路灯处,江浅还是决定把事情摊开说明白。
“白茶,对不起啊,刚刚确实是我情绪不对。”
她解释道。
“想了些有点生气的东西,然后下意识就把气撒在你身上……”
白茶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江老板,我没生气。”
鬼话。
脸都黑成这样,还没生气?
不过江浅明面上顺着白茶的话说了下去。
“没生气就好,我怕你误解了,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确实是事出有因。
“那……江老板那会,在想些什么?”白茶突然问起。
“想……”
江浅刚开口,这次脑子比嘴快,她立马改口道。
“一些不太好说出来的事情。”
她对上白茶的视线时,尴尬地笑了笑。
自己总不能和白茶说刚刚那电光火石间,她从一个直女变成了双。
虽然但是,她觉得自己的推理没错,小孩她自己怎么就不能生了,非要找个不喜欢的人结婚才能生?
“是吗。”
白茶的语气恢复了冷淡。
这会,路灯变绿,白茶沉默地开着车上高架桥。
江浅心虚喝了口水。
结果这时,白茶的声音突然传来。
“所以江老板希望是个女孩?”
江浅以为白茶是在讲回她最开始的话题,便应道:“女孩不是挺好的吗,都说女宝宝是妈妈的小棉袄。”
她要是真的走到试管那一步的话,就要个女孩。
女孩多好。
她一定会好好养大她。
以爱的方式。
“……恩。”
白茶抓紧着方向盘,稳妥妥地将车停在进站口的正前方广场,目光直视前方。
“江老板再见。”
江浅开着车门,喃喃道:“还说没生气,拜拜都不看人……”
这不满的话正好传进白茶的耳朵里,她转过头说:“我没有生气,您说得对,我不应该开着急。”
被抓包的江浅立刻缄口不言。
她刚刚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我只是……”
白茶刚想说话时,旁边的巡警车的喇叭响起声。
“为了确保进站秩序和旅客安全,进站口区域禁止车辆停留,请即停即走……”
“我没有生气。”说完,白茶直接开着车走了。
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尾,江浅无奈地放下自己那只刚抬起还没见人的手,“还说没生气。”
她连声招呼都没来得及打白茶就开车走了。
“真不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