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思君 第5章 元亓

虞以凝睡到巳时一刻才醒，梳洗好就去找虞昌勋问图纸的事儿。

“凝儿今日可立了大功，陛下说了等修完水利，可要好好赏你！”虞昌勋欣慰的拍拍虞以凝的头。

虞以凝佯装面露不悦“赏不赏赐的无所谓，但是父亲莫要摸我头，女儿还想要长个子呢。”

虞昌勋捋着胡子，爽朗大笑“哎呀，女大不由爹啊······今日中午，你元亓哥哥要来家中用午膳，明日他就要启程去修你的水利了。”

“元亓哥哥要修我的水利？既然是他接了，那女儿更放心了，像元亓哥哥一样的端方君子，就不会出现贪墨的事儿了，届时还可以剩下不少人力物力。”虞以凝并没有注意元亓要来用午膳。

中午。

元亓带着拂衣拎着大大小小的物件到了虞府。

“贤侄来便来了，怎的还带这些东西？若是下次再这般，伯父可就不让你来家中用膳了。”虞昌勋看见管家领着进来的元亓，又看见拂衣手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就无可奈何。

“晚辈想着许久未曾看望伯父和诸位兄妹，这才想着带些，伯父莫要怪罪。”元亓笑着赔礼，真真的端方君子。

“父亲！”虞以凝从院外跑进来“元亓哥哥！你怎么来了？”

“下朝的时候和伯父说了要来叨扰。”元亓轻柔的目光映在虞以凝眼睛里。“小四儿回来了我还未曾来看你，可莫要生气。”

虞以凝不悦“我就那般小气？元亓哥哥当真是小看我了。”

“是是是·······拂衣。”元亓赔着不是，叫来拂衣，从拂衣手里拿过一个匣子。

“误会了小四儿，给小四儿赔不是，此前在街上看中了一个簪子，便觉得和小四儿适配，就给买下了，今日才带来送给小四儿，权当赔礼。”说着打开匣子。

虞以凝看向匣子，一个蝴蝶彩云玉簪，很素净，给人一种韶光淑气的感觉。

“那我就原谅元亓哥哥了。”说着接过想匣子，交给如画。

“你这丫头倒是不客气。”虞以婕从不远处走过来。

元亓温润一笑“二姐姐也有。”说着从拂衣手里拿过另一件“这个是给二姐姐的。”

虞以婕接过，打开，一对蓝玉耳珰，像极了水滴。

“那我也不客气了，谢谢元亓哥。”虞以婕把耳珰收起来。

“老大和老三怎么还不来？”虞昌勋问虞以婕。

虞以婕回道：“刚在路上见了大哥，大哥好像是听说三弟路上耽搁了，似是三弟的学生在醉月阁闹事，大哥说很快回来。”

“那贤侄我们先用膳？”虞昌勋看向元亓。

元亓轻轻开口，声音宛如空谷幽涧：“现在时候尚早，等等他们吧。”

“好。”虞昌勋笑笑，“那咱们先说着话等等他们俩。伯父也好久没能和你好好说说话了。”

醉月阁。

崔茴今日本来在自家院子前出义诊，到了晌午也没多少人来，转头看向斜对角的医馆，伙计探出头来不屑一笑，转而进屋接待患者，无奈叹了口气，想着有那家医馆拦着，也不会有人来，又肚子不停地抗议，于是就收了摊子寻一个酒楼中午好好安慰自己。

崔茴走着走着到了醉月阁，寻了个僻静的位置，招来小二点了新出的药膳。

刚吃了没几口，就眉头紧皱。

“小二，你家老板呢？”崔茴叫小二。

几个小二手里都端着菜品，“客人您稍等，我这就来！”

崔茴也不好拦着人家，就坐在位置上等。

“小二！”邻座的一个男子也在叫小二。

“谢呆子，你又闹哪出？刚刚吃饭千方百计的说要拿银针试毒，现在还扣了我们的饭菜，你到底想怎样？”和那个男子同坐的另一个男子有些愠怒。

“这菜不能吃，有问题。”被叫做谢呆子的男子语气不咸不淡。

同坐的男子惊慌起来“难不成，有···有毒？光天化日，有人下毒？不对啊，你刚不是试过。”

“沈迎兄放心，无毒。”谢呆子缓缓开口。

崔茴饶有兴趣的听着，看看这个谢呆子能说出些什么，因为二人点的是同样的药膳。

沈迎长呼一口气“你吓我一跳，那是怎么回事。”

“这药膳虽不至于药性相冲，但有一味药用错了。”谢呆子拿起筷子，从其中挑出一块放到小盘子里“这个是麻黄，功效和桂枝相似，但麻黄味苦，所以很容易就可以尝出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苦点就苦点。”沈迎说着也拿起筷子，想要继续吃。

“可以。”谢呆子没拦着。

沈迎不敢动了，刚拦着，现在又不拦着，定是有什么猫腻，放下筷子“你继续说。”

谢呆子挑眉“但是体虚阳亢之人是不能食用麻黄的，你可你放心的吃。”

“那好，你可莫要骗我，仔细以后我不管你了。”沈迎复又捡起筷子，继续吃。

崔茴对这个谢呆子的回答很满意，但是有一点，并非不能使用，而是慎用。

（阳亢就是现在的高血压。麻黄发汗力强，凡表虚止汗、阴虚盗汗、虚喘等均慎用。本品能升高血压，失眠及高血压患者慎用。）

沈迎吃的挺开心的，不多时小二就来了。

“小姐您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要加菜上饭？”小二恭恭敬敬。

谢呆子那桌也去了小二。

崔茴不想开口，指了指隔壁桌“他们想说的也是我想说的，你只需要把他们说的转告你们的老板就好了。”

小二有点搞不清楚，怎么就成了隔壁桌的话，还要带给老板，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但是还是去了。

谢呆子那桌的小二，听了谢呆子的话，和身后的小二一起走了，两人私下说了些什么，就分开走了。

不多时，一个扎着围裙的肥胖男子就出来了，手里拎着锅铲径直走向谢呆子那桌。

“就你们说俺做的饭有问题？”那肥胖的男子就是这药膳的掌勺师傅。

“并非有问题，只是提出建议，用桂枝换麻黄。”谢呆子丝毫没有畏惧的模样。

崔茴坐在一旁看好戏的模样。

那厨子偏生不讲道理，凶神恶煞的就冲谢呆子挥锅铲“那本就是桂枝。”

沈迎拿着筷子一下就夹住锅铲，一个巧劲就把锅铲甩飞出去。

厨子没了武器，挽起袖子就要动手，沈迎哪里能让谢呆子在他面前受了欺负，也撸袖子和厨子打了起来。

小二本来就是想着让厨子来，暗中解决了这件事，哪知道这厨子倒是个脾气火爆的，二话不说，不听建议，直接动手，看出了事态不对，边跑边爬的去找祝筱岄。

店里的客人看有人打起来了，不少胆子大的都坐在位置上看，不少胆子小的都跑了，账房也是尽职尽责，站在门口一个一个拦着让结了账再走。

反正不怕没人来，毕竟醉月阁的饭菜味道在那，名声也不小，总会有人来的。

本来就听到打斗声，祝筱岄就心下怀疑，小二来了一说，就立马下楼了。

“哎呀哎呀，这是怎么了，快都停下！”和事佬祝筱岄来了，刚说完就看见一旁拄着头看热闹的崔茴。

跟崔茴打了个招呼，崔茴却有些意外，祝筱岄这个大老板能记住她，但还是点头示意。

见老板来了，那厨子也不轻举妄动了，只是谨慎地看向其余两方。

“发生什么事了，谁来和我说说。”祝筱岄展开扇子，又合上，就这么一张一合的玩着。

谢呆子上前说了前因后果。

厨子却有恃无恐的说：“你有什么证据！”

“那还不简单，找个大夫来啊！”有看热闹的说。

祝筱岄眉毛一挑，看向了崔茴。

崔茴也注意到了祝筱岄的眼神，伸出手做出数钱的动作。

祝筱岄木了，居然有人比他还能扣钱，祝筱岄点头，只想这糟心的事儿快点儿过去，他还要赚钱呢。

然后伸手比了个三，不知道是三文，三两还是三十两。

崔茴点头，然后站起来“找我啊，好。”

“老板，她一个女子能行吗？”厨子不信崔茴，怕崔茴和那两个人是一伙的。

“她当然有，太医院院使崔茴，可是当今陛下都敬着的人物。”一个男声由远及近。

“见过虞太傅。”沈迎和谢呆子都恭恭敬敬的见礼。

虞以夙点头，示意两人不必多礼。

谢呆子抬起头，看崔茴的眼神都泛光，他可不少次在家里听他老爹说这位崔院使的光荣事迹，早就在心里成了他的偶像了。

“虞三哥，你怎的来了？”崔茴看见虞以夙有些意外。

“下值正巧路过，又都是我的学生，自然要来。”

“先说个旁的事儿，我刚才也叫了小二，让小二去找了祝老板，但是那小二可没有即刻去找祝老板。”崔茴笑着对祝筱岄说。

祝筱岄转头，看向颤颤巍巍从楼上下来的小二，眸光森冷。

“好了，其实我一开始叫小二也是这个问题，只不过这位谢···呆子说了，和我意思大差不差，这才没亲口和那小二说，不过麻黄和桂枝长相确实相似不易分辨，但是这位‘大厨’的反应确实有些过了。”

“去把当时我找大夫开的方子拿来。”祝筱岄面色阴冷，难得见这个笑面虎这么不开心。

自己家里出了事儿，能开心？

账房屁颠屁颠去柜台拿了方子，交给祝筱岄“桂枝······怎的就叫你做成了麻黄？”

祝筱岄声辞严厉，震得厨子一惊。“老板！老板，都怪俺一时贪心，临县闹了洪灾，最近桂枝疯涨，俺去问过医馆，那大夫说麻黄和桂枝作用相似，所以俺就想着拿麻黄代替···老板，俺就是想补贴些家用”

祝筱岄哪管这些，万一要真吃出了事儿，那便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了“带去官府。”然后有冷眼看向两个自作主张的小二“你们两个，日后别再来了！”

说完，祝筱岄和和气气的跟在座的人赔礼道歉，承诺日后定会杜绝这般事情，又变成了笑脸虎的模样。

看热闹的人慢慢散了，谢呆子走到崔茴一旁，崔茴正在和祝筱岄要银子，争执了半天，崔茴才争来了三两银子。

“崔······崔···崔院使，在下并非叫谢····谢呆子，在下叫谢谢谢谢谢······”谢呆子支支吾吾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他叫谢共秋。”沈迎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接话。

“昂，是谢院判的公子啊。”

“对对对对对！”谢共秋不知道对了几个。

崔茴听谢共秋磕巴的样子捂嘴偷笑。

接下来，崔茴就笑不出来了，谢共秋突然不磕巴了“崔院使，可不可以收我为徒！”

“啊？”崔茴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收徒的！而且我门派不让轻易收徒的！”

直接被拒绝，谢共秋瞬间像小狗一般耷拉下耳朵。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用完午膳休息休息，下午还有课业。”虞以夙打破尴尬，让两个学生快点离开。

看两个人走了，谢共秋还依依不舍的回头看着，直到两人消失在视野里，崔茴才松了一口气“呼，怎的帮个忙还差点帮出个徒弟来？”

“我这学生向来痴迷岐黄之术，莫要见怪。”

“不怪不怪，不过你这个学生确实有些天赋，只一尝就尝出来了。”

“三弟！”虞以昶有些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刚路过，看官府来人压着人走了，细细盘问才知道打了起来，怕自家这个书呆子三弟遭了欺负，匆匆赶来。

“大哥，无事。”虞以夙宽慰跑了一头汗的虞以昶。

“你呀，不叫人省心。”虞以昶无奈“真怕你这德行有一天在外面被人揍了哭着找我帮你报仇。”

虞以夙瞪眼，靠近虞以昶拉他的袖子“大哥！这是在外面，这么多人呢，我好歹也是个上林苑太傅，给点儿面子。”

“好。我家三弟真威武霸气！”虞以昶脸不红心不跳。

“好好好！别说了。”虞以夙捂住虞以昶的嘴“大哥你跑这么远找我什么事儿？”

虞以昶一只手拉下虞以夙两只手“元亓今日过府用膳，怕你耽搁，才来找你。”

“好！咱们这就回家吃饭！”虞以夙生怕他好大哥在外不给他留面子，败坏他在外风光霁月的名声，拉着虞以昶就跑了。

崔茴无奈摇头，坐下吃完，把三两银子放到桌子上就走了。

崔茴伸手：我的三十两。

祝筱岄：什么三十两？

崔茴：刚说好的，帮你给我三十两。

祝筱岄：在下只伸了三根手指头。

崔茴伸出胳膊，从袖口拿出两根银针：真的么？

祝筱岄：······假的，先给你三两，剩下的我日后还你。

崔茴笑，接过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