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听完项庄的话,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阿庄竟然提到了他们逝去的爹娘,无奈的道:“这件事,阿兄不会再插手了。”
说完项羽转身走出了项庄的营帐,他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满脸焦急等待的虞荷,他轻轻地对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改变项庄的决定。
虞荷充满都期望的眼睛瞬间消失了,她无措的站在原地,一咬牙转身离开,这件事的症结,从来不在项庄身上,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她就去找这件事的症结之人不就行了!
虞荷来到赵好的营帐,赵好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正在怔愣的看着收拾好的东西。
她失忆之时,项庄送了许多珍玩让她打发时间,如今恢复记忆,往日的情谊不在,再见它们,赵好一时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
“阿好,你在看什么?”
赵好循声望去,立刻起身道:“虞阿姐。”
虞荷没有任何寒喧,立刻开门见山道:“我想来想去,认为阿好姑娘跟着范先生离开这件事不妥。”
赵好沉默着,虞荷在一旁焦急的等待她的回答,见她不语,继续说道:“先不说阿好姑娘与范先生非亲非故,离开后阿好姑娘就没有打算再回来吧?”
“虞阿姐,这件事.....是我同项公子一起......”
“阿庄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放你离开,不过是因为你执意离开,他与其让你独自在外,不如让他知道你的处境,才不得不让你跟着范先生一起离开。”
虞荷严肃的看着赵好:“不能留下来吗?”
赵好摇摇头,她现在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假传遗诏,子扶苏自裁,蒙氏一族被灭,李由兵败战死,王离被俘自尽,二十万的降兵被坑杀,子婴被赐毒酒,咸阳城被暑,咸阳宫付之一付......
这桩桩件件,都是她所亲,带着如此痛苦的记忆,她有何脸面与项庄在一起?
虞荷从来不认为揭竿而起是一件错误的选择,哪怕再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依旧会支持项氏一族的决定。
“秦亡不是因为我们,不是因为阿庄,阿好姑娘失去故国,失去亲人,内心绝望,自责,不安,但是那些故国之人又是如何阿好姑娘的!”
虞荷语调也不自觉的提高:“我第一次见到阿好姑娘,是阿庄带着只有一丝气息,将阿好姑娘送到了虞家庄,那时伤势严重,伤口靠近心脉。”
“伤你之人,难道不是秦人!救你之人,难道不是我们!”
虞荷说到这里,心底替项庄难受,她问赵好:“阿好姑娘,你可还记得你与阿庄的第一次见面吗?”
赵好点点头:“那年我要去楚地寻人,在路上碰上了项......项公子,他说他是楚人,可以带我一程。”
“哈哈哈哈,”虞荷忽然轻笑起来:“原来这是你以为的第一次相遇啊。”
赵好迷惑的看着虞荷,她知道虞荷后面的话里很有可能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也会告诉她曾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项庄到底为何喜欢她?
“我夫君说,十多年前,范先生病重,告诉他世上曾有位女神医,她的手上有本名为《万物》的医书,她去世后便交给了她的弟子。”
“这位弟子带着这本医书来到了当时还是中车府令的赵高。”
虞荷看着愣住的赵好,继续说道:“后面的话就是阿庄告诉我的,他得知后独自一人去了咸阳城,到了赵家才知道那本医书早已经被赵高烧了。”
“世上只剩一本,那就在咸阳宫,就在阿庄绝望的时候,有位姑娘从咸阳宫内偷出了那本医书,那位姑娘将那本医书送到阿庄的手中时,那位姑娘也拿到了阿庄的心。”
“不知道,这段久远的记忆,阿好姑娘,有没有感觉很熟悉?”
赵好的脑子轰的一声,她模模糊糊之间记起了那段尘封的记忆。
“阿好,你救过我项庄一条命,又帮我拿到医书,这份大恩我一定铭记在心,我以后一定会来找你,回来报答你的。”
少年的时光,深深浅浅,在赵好烂漫的记忆里,她记得的却只是来不及说一声再见的张良,他的死,让他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里。
而那个说他一定会回来报恩的项庄,却模模糊糊的忘记了,在不经意间遇到里,他记得她,而她早已经将他忘记了。
“原来是他......”
“是啊,后来你在去楚地的路上遇见阿庄,那不是偶然,而是阿庄从咸阳城返回江东时遇见你。”
“咸阳?”
“我问过阿庄,那一次他去咸阳,是去见你。”
“该说的话我已经全说了,希望你再重新思考自己的决定。”说完不再看赵好一眼,虞荷转身离开。
季布从另一条路而来,远远的看着虞荷离开的背影,季布的脚步微停,他自然知道虞荷来此的目的。
季布走进营帐,他双眼疲惫,眼底乌黑一片,脸色白中带着黑色的煞气。
季布纠结着如何开口,赵好诧异看着季布沧桑的脸,问道:“季将军,你这是出了何事?”
季布语气幽幽道:“我反悔了。”
赵好一脸不解的看着季布,就看到他一脸无措的模样道:“我答应阿好姑娘,如果阿好姑娘再去见一眼少将军,我就帮阿好姑娘一件事,这件事我不帮了!”
赵好:“.......”
季布诚恳的看向赵好:“阿好姑娘,我真的想不明白,阿好姑娘到底在坚持什么!”
“且不说当时是秦王子婴开城归降,便是要秦王子婴死在了这里,也不是少将军赐不的毒酒。”
“还有那二十万降兵,从下令到坑杀,少将军更是没有参与半分。”
“对了,还有降将王离和章邯,王离的祖父王翦可是一手灭了楚国,与少将军的项氏一族那是灭国之恨,王离也并非死在少将军手中。章邯更不必说了,更是封为雍王。”
季布这几日想到的所有死在他们手中的秦国有关的人一一想过,发现少将军的手中并无相关的人命。
既然他们的死与少将军无关,那赵好那心中虚无飘渺的故国情怀,就不能成为离开少将宰的借口。
“那其他人呢?”赵好反问道。
季布突然被赵好问懵了,其他人?
他疑惑的反问道:“谁?”
“公子扶苏呢?蒙怙蒙毅他们呢?”
季布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他们的死,怎么会和我们有关呢!他们明明是死在他们自己人的手中.......”
话音刚落,帐内寂静。
季布看了看赵好突变的脸色,他心头一慌,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在见到阿好姑娘前,我听过阿好姑娘的名字。”
季布回忆道:“那时,本将军是第一次跟着少将军打了胜仗,在那场庆功宴上,我们都喝了不少酒,大醉之时,我们说起了自己的女人。”
“唯独少将军没有说话,那时本将军想,那样的光彩熠熠的少年,是众多的少女中的情郎,直到少将军离开后,曹参才说到了你。
”
“那时我是不信的,本将军从未觉得世间会有对感情如此执着的人,就算看不到结果都不曾动摇,只有默默地付出......要不是亲眼所见,本将军根本不会相信。”
“只要阿好姑娘留下来,哪怕毁了我这个虚名也是值得的。”
季布对赵好行礼道:“拜托阿好姑娘了。”
季布说完缓缓的走出来,吕雉踌躇随后而来,她是局外人,自然要比局内人看得清楚。
赵好将自己困在局中,可这局仅仅对她可见。
“阿好姑娘,刚刚季将军的话,我不小心听到了......”
赵好感觉现在脑袋蒙蒙的,今日不知为何,他们都来告诉她曾经发生过而她却不知道的事情。
“我们都看的明白,少将军的情有多深,”吕雉看着有些怔愣的赵好:“阿好姑娘,若是阿好姑娘不愿留下来,可是因为......阿好姑娘可是有其他人?”
赵好浑身一颤,这哪能逃过吕雉的眼睛,果然在她的心中是有人的,但那个人不是项庄。
赵好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她的眼神迷离:“您是汉王的夫人,那您一定听过,张良,吧!”
这个回答出乎吕雉的意料,她直觉赵好口中的张良和自己认识的张良并非一人。
“我知道夫人很难相信,但我的确在汉王身边见过张良。”
“你是如何认识张良的?”
那是一段从不曾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也是一段还未来得及开始就结束的暗恋。
“张良是我见过的第一位医者,我阿爹不喜医者,但当时我病重,阿爹还是将许多医者带进了府,其中也包括张良,但在我身体康复之时,我阿爹却命人杀了府中全部医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人,也是从那时起我认识到需要保护身边的人。”
“或许当时张良活着走出赵家,好好的同我道别,我都不会挂念他那么多年,直让这份愧疚扎根心底,后来我在陇县遇到了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