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绀音是卯足了劲说出了这句话的,音量也不由得提升了些许,以至于此刻话音都已落下,吐露出的每一个字仍旧像是回荡在脑袋里,碰撞出的嗡嗡响声。真是奇怪。
把如此深奥的问题抛给了义勇,他肯定要琢磨上很久。所以在得到他的答复之前,她自己也开始思索起来了。
她思索着,义勇眼中的她会是什么样的。
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好像也有一点无关紧要,这时候绀音能想到的是宇髓天元。
不过,从她脑海中跳出来的并不是镶嵌着漂亮红宝石的发带,也不是宇髓喝完酒之后带着晃晃悠悠的背影走在夕阳下的模样,而是他一本正经地凑到眼前打量着自己,略有些嫌弃地说她和义勇不像的场景。
考虑到他在丢出这句话后不久便改口说她和义勇很像,所以至今绀音依然不确定自己和义勇像不像。
如果相像,那当然不错。
抛开把她弄断的惨痛经历不说,也暂且别去想他刚进鬼杀队时整天哭哭啼啼泪洒日轮刀的事情,义勇其实算得上是个很靠谱的剑士。
他杀死了那么多的鬼,也救了好多好多人,哪怕只是以绀音现在单薄的认知看来,他也是个毋庸置疑的好人。能和一个好人相像,这可不赖。
可是义勇不会说话也不招人喜欢,大多数时候都比锻造日轮刀所用的原石还要木讷。要是和他一样,那还得了?
这么想着,她就不情愿和义勇相像了。
但无论她怎么琢磨,估计都改变不了义勇心中的想法。如果他眼中的自己当真就是翻版的另一个他,那绀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了。
再或者,要是他也和五郎一样将她视作自己的孩子(明明还没和铁之森五郎见面呢她居然就已经下定结论了),她肯定更加想不到以后要用什么态度对待义勇了。
上述复杂且无聊的思考总计耗时五秒钟,得到的成果是绀音瞬间板起的面孔,以及她那不知不觉间快要炸开来的发丝。
“义勇,我不要变成你的小孩!”
她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不得不说,这种“在心里想了一堆结果说出口的只有意义不明的简短话语”的缺点,也被绀音从义勇的身上完美地继承了。
义勇当然不知道绀音想了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他迟疑了片刻,似乎是真的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她的话语,而后才摇头。
“我没有将你看作是我的孩子。”他顿了顿,补充道,“也没觉得你是我的后辈。”
“哦——那就好!”
绀音一下子就安心了,往前蹦跶了几步,依旧盯着他。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快告诉我嘛!”
她的脚尖也不自觉轻快地上下踮着,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也是一晃一晃的了。
“呐呐义勇,我想知道!”
她好像很是期待。
面对这般的期许,默不作声显然是不行的。义勇张了张嘴——此刻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意外的非常僵硬——而后声音才散在空中。
“老夫觉得绀音你是一把任性的日轮刀嘎。”
僵硬的字一个接着一个地蹦到了绀音的耳朵里,不高不低,就是从义勇的肩头传来的。
能把一句话说得这么别扭的,当然只有鎹鸦宽三郎了。
在他们翻山越岭向刀匠村进发的时候,年事已高的鎹鸦宽三郎一秒钟都没有醒来。
当义勇和绀音面对着横跨山谷的钢铁小桥一筹莫展时,它也睡得香甜。
就连刚才绀音为了验证“穿着双色羽织的人等于水柱”这一理论而任性地非要穿义勇的一副,为此甚至还把它从义勇的的肩头挪到了头顶而后又重新挪到肩上,宽三郎都没有被惊醒,怎么偏偏在这时候醒过来了,还抢答了这个她无比关切的问题。
不对劲,很不对劲。这只老爷爷臭鸟,不会是故意插科打诨的吧!
热切期待消失无踪,只剩下气呼呼的情绪在心中横冲直撞了。绀音一抬手,把宽三郎从义勇的肩头捞了下来,恶狠狠地瞪着它——考虑到她一向摆不出什么正经的凶神恶煞面孔,所以直勾勾的眼神看起来更有种呆愣木讷的既视感。
“现在不是你回答的时间啦宽三郎!”
她嚷嚷着,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完全忘记了自己正站在铁之森五郎的家门口。
“而且乌鸦为什么要自称‘老夫’啊,好怪!”
宽三郎的一对纤细爪子被绀音攥在掌心里,用力晃荡了好几下。如此无情且不温柔的动作真的要把它摇得快要晕过去了,叫声在风里拐了八个弯,听起来更加别扭。
“嘎啊啊啊但作为乌鸦的老夫真的已经到了可以用‘老夫’这个称呼的时候了。”
“你平常又不这么说!”
“可是你很正经地问我‘你怎么看待我’,所以我想着要正经地回答你……别摇别摇,就算是乌鸦也会被晃吐的。”
“什么嘛!我哪有问你啊!”她高声控诉着,手上的动作总算是停下来了,可气恼的表情是一点也没有减少,“‘义勇,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呢?’——我明明是这么说的!”
“是啊,你说的就是‘宽三郎你怎么看待我’,不是这样吗?”
“完全不是……真是的,你果然是一只耳背的老爷爷乌鸦啦!”
绀音越想越气,恨不得捏着宽三郎在空中抡上三圈才好。
她的这番恐怖计划估计是完全暴露在了气到变形的脸上,纵然老眼昏花如宽三郎都能意识到不对劲了。
赶在最糟糕的结局实现之前,它往前伸长了脖颈,尖尖的喙扎向绀音的指节。
尖锐鸟喙与坚硬皮肤,碰撞在一起时制造出了很骇人的“咣”一记响声。疼痛感倒是一点都没有,大概要归咎于她那硬邦邦的奇妙身体。这一不意攻击恰好触碰到了手指上的一根筋,她下意识松开了手。借此机会,宽三郎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晃晃悠悠地落回到义勇的肩头,还往他的颈窝里缩了缩,好似绀音是多么骇人的洪水猛兽。
宽三郎冒出这种怯怯的心情倒也正常,但绀音还是没办法就此罢休。
明明马上就能从义勇的嘴里撬出好奇已久的回答了,却被耳朵不灵光的老鎹鸦打乱了气氛,无论是谁都会被恼得不行的——她真的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气到融成铁水了!
要是她再稍稍冷静一点,肯定会发现义勇欲言又止的表情,也会留意到环绕在身旁的异常寂静,因为此刻什么声音她都听不到,包括身后小屋里传来的打铁声。
那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到底是什么时候停下的,绀音毫无头绪,其实义勇他也给不出准确的答复。可能是在宽三郎听岔了问题胡乱作答的时候,也可能是一刀一鸟进行着无聊的争辩的途中。
总之,当看到铁之森五郎迈着蹒跚步伐走来时,他猜想这位年长的刀匠终于留意到自家小屋外头的动静了。
上次和铁之森见面,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情了,义勇早已记不清他的模样。只是隐约觉得,他看起来好像缩小了一圈,大概要怪他的背驼得很厉害吧。
和义勇一样,其实铁之森也没能认出义勇来。
他费劲地仰起脑袋,盯着义勇翘起的短发看了一会儿,而后才垂下目光,转而研究起他的双色羽织,视线短暂地在空荡荡的右侧衣袖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才很愧疚似的挪到了一旁去,嘴里满是困惑的咕哝声。
他真的看了好久好久,久到妄图偷偷溜走的绀音都被义勇强行用手按在了原地,压根不可动弹。这种很别扭的胶着感似乎维持了好一阵,才终于听到恍然大悟般的叹息声从火男面具平平的吹火嘴里飘出来。
“原来是富冈殿下啊,午好!”
他爽快的笑声倒是一如既往。
“抱歉,刚从炉火旁边走出来,眼睛都要快被熏黑了,一时没认出您。啊,鎹鸦大人,您也午好!”
“午好,铁之森大人。”
宽三郎像模像样地点点脑袋,而后又钻回到义勇的颈窝里了。
铁之森接着说:“富冈殿下此行是来取新的日轮刀吗?真是不好意思,现在……”
然后他好像还说了点别的什么,不过半个字都没能钻进绀音的耳朵里面。
“新的日轮刀”——这几个字完美地抢走了她的所有心思,以至于脑海中也只剩下这么一个概念了。
看嘛看嘛,五郎这家伙心里就是没有她了嘛!而且她都离开刀匠村这么久了还在捣鼓新刀,绝对是想要锻造出一把比她还要更好的日轮刀啦!
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喷涌而出了,把绀音的面孔拧成了前所未有的扭捏模样。要不是被义勇按住肩膀动弹不得,她这会儿肯定已经昂首阔步地走回——准确地说是逃到蝶屋去了。
“对了,这位小姐是……?”
话题终于从新刀的事情上挪开了。铁之森盯着她,耷拉的眉毛怎么看都好像更加迷茫了。他揉了揉面具上浑圆的大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总觉得,好像有点眼熟?我见过你吗?”
进行一个更新!
不好意思最近愈发发现自己写文的时候废话很多但是坏习惯真的好难改…
接下来的计划是把后续的章节全部存稿完之后再恢复更新,大概会写到七月底吧。正常连载的话我真的超容易被这本文的成绩好坏影响到码字的情绪quq辛苦大家再等一等我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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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老爷爷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