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 第29章 11.22

2015年11月22日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林霁一语成谶，人数的大量减少，冰山融化，埋藏于水层之下的真相逐渐付出表面。

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刮起了一阵妖风，那条崭新的横幅被风吹得大力拍打在红砖上，每一声巨响都震的令人心尖颤抖。

枯枝落叶散了一地，一层叠着一层，没有人打扫。

今天难得没下雨，天也没晴。湿冷的季节好像逐步过去了，这理应是让人开心的，毕竟在潮湿的地方待久了，身体不舒服，心理上也不舒服。

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慌的厉害，我暂时把这乱象归结于我的心病。

我拉着邱天快步来到了班上，很奇怪，天色骤然暗了下来，比夜间稍微亮一点。班上没有人，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风声，窗外的树影在风中张牙舞爪，气氛阴暗，我有些不安的按了按开关，顶上的白炽灯没什么反应。

我紧紧挨着邱天，结结巴巴道：“今天…停…电了吗？”

“我们不用上课吗？”

没人应我，我紧张的转身去看邱天。邱天笔直的站在我身后，面无表情，镜片有些反光。我更加不安了：“邱天？你还…是邱天吗？”

我边说，边往后退了一步。

光线太暗了，邱天的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在我的呼唤声中，邱天的头微偏了一下，这是“什么事情”的意思，邱天脑回路和我们不一样，这是她的标志性动作，我不会忘。

我的汗瞬间就下来了，邱天在那之后就变得不爱说话，我们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很少问我们为什么，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古灵精怪的做出这个动作。

“看来班上没人，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我大声说着，抬脚就想从邱天身旁走过去。

我有意控制自己的说话语气和速度，尽力想让自己看上去与平常一样，就在我即将以正常的速度从她身旁路过时，邱天歪着的脑袋像切蛋糕一样，软软的，丝滑的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咚——”的一声。

我失声尖叫，全身的毛发几乎在这一刻全部竖了起来。

肾上腺素在那一刻飙升，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悠长的楼道里奔跑。眼前的路很黑，耳边只要风极速掠过的呼啸声，和我自己的呼吸声。

我有些欲哭无泪，我跑了这么久，里楼道的拐角处还是隔着很远的距离。空间好像被无限拉长扭曲，我跑得头晕目眩。

这样不行，我脑门一热，有点上头了。我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东西在追我，我当机立断的往回跑。几步的功夫就回到了高二十三班门口，我浑身燥热，“邱天”的身体和脑袋已经消失了，地面干净的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我绝望的喘着气，扶着墙往厕所的方向走。

我简单检查了下厕所，确保没有人和任何奇怪的东西后，拉开一扇门打算进去。

突然有一双枯瘦的手死死的捂着我的嘴，拽着我的领子把我拉进了我身后的隔间了。

我发出“唔唔唔”的挣扎声，脸色的手虽然凉但是很有温度，好像是活人，我正犹豫要不要朝她手上吐口水的时候，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我闻到了淡淡的山茶花沐浴露的味道，我停下挣扎，扭头瞪着眼睛和林霁对视。

她松开了我，我也累的倚着墙蹲了下来，她也在对面蹲了下来。

中间隔着一个坑。

“要不我们换个姿势吧，这好像不太雅观。”

林霁笑了一下，我们只好站着。

前面跑得太猛了，现在感觉到热了。

我用唇语问她：“今天怎么了？”

她看着我，也用唇语回我：“有人忍不住开始清人了。”

我闻言皱了皱眉头，想起前面的“邱天”，于是我说：“邱天和我一起来的，但我一个转身的功夫，她就变成怪物，她会不会有事？”

林霁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冲我摇了摇头。

我问我们要在这里躲多久，林霁说等宋安衾来找我们。

于是我们只能在这里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干等着。我的手心里冒着冷汗，心实在是平静不下来，邱天现在都状态不好，她会去哪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灰色的厕所门小声的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我和林霁对视一眼，林霁把锁开了，门露出一个小缝，看到宋安衾漂亮精致的脸，门才完全打开。宋安衾的头发都有些凌乱了，校服的一角还溅着残留的血迹。

她的视线快速的在我脸上划过，最后停在林霁脸上，低声快速的说：“死了三个，有一个重伤跑了，”她停顿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我看见一个影子走过去，太快了，我感觉像邱天。”

我沉默了，想起夏雨欣临死前五官变化不成，痛苦狰狞的样子，想起梦里在湖面看到那个朦胧的影子，她的样子与我极为相似，以及不久之前，神出鬼没的周薇羽。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我脑中成型，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又席卷而来。

我发现宋安衾和林霁都在看着我，我眼神在她们两个之间来回的转着，我疲软的往后退了一小步，笑了一下：“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又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你们不会是假的吧？是什么？和夏雨欣一样的状况吗？”

我不太愿意用怪物来形容她们，毕竟她们从来没有伤害过我，还每回都来救我。

林霁和宋安衾没说话，甚至连神情都没变，这是默认了。

我感觉我的神智已经出走了，声音都在颤抖：“所以现在告诉我是为什么呢？是现在的状况已经瞒不住我了，还是需要我去做些什么？”

我努力平静的去看待这一次谈话，把崩塌的世界观去重建，所以我说：“你们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所以无论你们让我干什么，只要在我能力范围，我愿意去做。”

我说的很缓慢，因为紧张有些破音了，我希望能让她们听得懂。

宋安衾摇了摇头说：“我们不需要你为我们做什么，因为所有的事情和结局早已在这里注明了，你不属于这里，等时机到了，你就会离开。”

“我们不是真实的，邱天不是，夏雨欣也不是，或者说这里的人早已经死过一遍了，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我理解的有些困难：“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宋安衾笑了一下，没有理会我的话，自顾自的说：“我本来以为你离开这里的方式是死亡，我本来没想插手你的事的，可我没想到林霁竟然救了你，事情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嘛，”她看了林霁一眼，接着说，“所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林霁看了她一眼，宋安衾不说话了，抿唇笑了一下，甩甩头发走了。

我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清楚的看她，先前是隔了层薄薄的纱雾，朦朦胧胧，现在被宋安衾强行扯了下来，露出真实的面貌。

她今天气色很好，脸都红润起来了，看上去健康多了。我心里五味杂陈，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她比我先一步开口：“走吧，我们去找邱天。”

就这么给她揪过了？“宋安衾前面说的都是真的吗？”

林霁看了我一眼：“你不是猜到差不多了吗？”

她又说：“她说与不说都不差别，你迟早会知道。今天知道也好。”

我不解：“为什么是今天？”11月22号，今天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我们穿过长长的楼道，穿堂而过的风把我们的头发往后吹，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对着我笑：“前面宋安衾不是说知道了一个关于我的秘密吗？我今天就告诉你。”

玻璃珠似的眼珠子倒映着我的脸，眼中带着的情绪如脉脉春风，吹得人心都化了，我有点慌说：“不要，我今天不想知道，我们换明天好不好？”

林霁无情的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好，一定要是今天。

我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我们来到二楼，此时的方位是这样子的，先前说过教学楼的设计是一个长方形，长的两边是我们平常上课的教室，宽则是厕所，对面的宽就是宽阔的走道和大楼梯。

我们从四楼的大楼梯下去，来到了二楼。二楼面向操场那边的玻璃窗全碎了，锋利的玻利碎片上还挂着一小片校服碎片。

我小心的从这探头下去，下面的跑道平坦开阔，没有尸体。

我回头看了林霁一眼，她冲我摇了摇头。

我们正欲往二楼教室那边走去，因为这里的打斗痕迹实在太重了，可又不见尸体。突然一道劲风从我耳边掠过，林霁拉着我的手腕往旁边一扯，我的脸颊堪堪与那把刺长的尖刀擦肩而过。

我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我呼吸起伏着，冷冷的看向偷袭我们的人，是个男生，留着寸头，他白衣染血，双目赤红，显然已经杀疯了。

“周锐枫？”我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我有些惊讶，没想到我会记得他的名字，他就是嘲讽陆川蓝胆小的那个男生，只是陆川蓝最后惨死在那辆大巴车上，他侥幸活了下来。

周锐枫手握尖刀，做出防御的状态对着我们，刀尖染血，表明前面与不少人动过手了。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们会一次性的躲过去，这哥们已经到达临界值了。

林霁看着他：“周锐枫！你干嘛！你是不是疯了？你在杀人你知不知道？”

周锐枫出了不少汗，脸颊油光发亮，肌肉不自觉地颤动着，他哑着嗓子说：“你根本不懂！只要死的人够多，我就有机会从这里走出去！我得出去！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