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雾露徐 第1章 朝露是晨间的露水

再次遇到岚光的时候，她依旧是我眼中的富人，我依旧是众所周知的穷人。

在繁华的商业街上，我迅速低下头转身避开，本想随便推开一家店门躲避，可是在眼神触碰到店员精致的微笑之时，我只得继续转身反方向加快脚步走开。

跑开几步之后又觉得好笑，她怎么可能还认得出我来？毕竟我也没有穿着高中校服。

被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羞耻心逗笑了，也算是缓解了面试结束后紧张忐忑的心情。

脚步放缓，低着头寻找地铁的入口。

一阵高跟鞋从身旁跑过的声音，有阴影挡住了些微晃眼的日光，有人停在了我的正前方。

头顶传来欣喜的呼喊：“露露？！”

我抬头看着眼前人的脸庞，她明媚的笑颜在阳光下展现着。

我无法让自己后退，就像六年前我无法躲藏一样。

【朝露是晨间的露水】

去年年尾的时候学校将连廊两边封上了窗户，此刻窗户紧闭，窗外是冬日的冷风，带动空气穿梭在建筑之中，发出呼呼的声音。

刘露抱着从语文老师那里拿出来的作文本快步朝班里走去，棉布鞋时不时地与瓷砖摩擦，发出滋滋的声音。

“报告！”因为已经上课，刘露敲门推开之后照例打了报告。

“好，回座位吧。”数学老师和班主任同时说。

坐下之后刘露才发现讲台上站了一个高个子女生，此时正直直地对着她微笑。刘露被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打乱了思绪，礼貌点头之后，眼神向四周环顾错开，垂眼整理起了作业本。

“谢谢大家，耽误大家上课时间了，希望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可以和大家一起好好学习好好相处。”讲台上的女孩说完之后朝着老师举了一个躬，又朝底下同学鞠躬。

“好，岚光，你就坐那边吧，昨天特地给你调出来的空位。”班主任笑着跟女孩说。

讲台上的女孩坐到了刘露的身边，将书包放到桌边，拿出了数学课本和笔记。

“你好，我叫林岚光。”打招呼的声音礼貌又亲切。

“刘露。”旁边的女孩侧头回应之后，继续看着讲台上方的白板，端正地听着课。

这两节课是连堂，第一节课，数学老师讲完知识点之后，将随堂小测的试卷发下来，有不懂的可以直接问老师。大家写完之后，课代表带着大家对完答案，需要讲解的题目再由老师统一讲解，还有没听懂的题目人，可以课下和同学交流讨论。

课间铃声响起之后，有学生出门上厕所或是活动一下，大多数人都是继续在座位上写着试卷。

开关门带进来的凉风吹地岚光冷得一颤。

“呼~幸好还有空调开着，不然坐在教室里还挺冷。”女孩边说话边从背包里拿出护手霜搓了搓手，清新又细腻的玫瑰香气起从手间扩散开来。

刘露不知道身旁的女孩在跟谁说着话，也没抬头，继续拿着笔计算着公式。

“你说是吧，露露。”女孩眨巴着眼，将微笑着的面庞朝向右侧，对刘露问道。

笔下一顿，划出一道多余的线段。刘露也不好意思起来，抬头看着岚光，说道：“是啊，这几天降温了，天气冷，多穿一点，我们座位在风口，再过两个星期就会平行挪动了。”

岚光继续歪着头，笑眯眯地眼睛盯着刘露的双眸，正要顺势歪头靠在课桌上，却被桌子凉得一激灵，只好交叠双手枕在手臂上。

“你可以枕着我的围巾。”说着便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绿蓝相间的暗色围巾，围巾叠得整齐，正好合适头靠在上面。

“谢谢你，露露。”说着便将围巾垫到脑袋底下，“有一点香味呢，好闻的哦。”岚光没有一丝拘谨，自然的夸赞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小细节。

刘露无言，只得将下巴埋到衣领里，拿起一摞作文本，示意岚光她要出去发作业了。

回来的时候岚光还是没有抬头，依旧枕着自己的围巾。

经过座位的时候，刘露注意到岚光白色的书包就这么放在桌脚旁边靠着，书包上精致的毛绒玩偶们，时不时被课桌之间走动的人擦碰得摆动起来。

“教室后面有学号对应的储物柜，你可以将书包放到后面的柜子里。”刘露提醒道。

“是嘛，那我拿过去放着吧！哪一个柜子是我的呀，剩下空的就是我的吗？”岚光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朝教室后面望去。

刘露见状，又退回半步，说道：“快上课了，我先去帮你放着吧。下节课数学老师会讲试卷，你中午吃完饭午休的时候整理好就行。下午的课在课表上，你整理的时候可以先把今天要用到的东西拿出来，以后每天都是这样提前备好。”

“那谢谢你啦。”岚光继续坐下，看着刘露走到储物箱找到她的学号，帮她讲书包放进柜子里。

回到座位的时候上课铃正好打响，刘露赶紧坐下，继续写着卷子。教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和指尖墨水摩擦的声音。

下半堂是讲题的时间，这张卷子需要讲解的题目不算多，讲完也刚好快到下课的时间。刘露将压轴题用蓝色的笔圈起来，从抽屉里掏出数学集题本，誊抄着这道题目，本子上方还有两道空着没写的题目，似乎是准备收集起来练手的。

铃响之后，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去吃午饭，刘露没有着急收拾，拿出了一本文综选择题。一般情况下她会做4-5道选择题再去吃饭，这样也可以避开排队的时间。

前桌的女同学边收拾书包边对刘露说道：“刘露，你等会回家午休完回学校的时候，可以在路上帮我带一袋牛角包吗？有点馋那家的面包，而且我下午不想去食堂了。”

“可以啊，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口味吧？”刘露朝前方抬头回应着。

“是的，等会下午我把钱给你哦。”女同学朝刘露挥了挥手，离开了教室。

岚光略带探究的观察着旁边这两个人的对话，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手指一顿一顿，转动着透明笔杆的中性笔。

刘露没有闲聊的意思，继续低头做题，用黑色的笔圈着题干的信息。

“现在是午饭加午休时间，大概有两个小时，白板右侧有时间表，你可以去看一下每天的时间安排。”

岚光没有应答，围起围巾，起身朝着信息栏走去，驻足在信息栏前。

空调关闭之后，教室里渐渐冷了下来。做完五道选择题之后，刘露拿出一本历史背诵小册子，揣进了衣服的口袋里，起身拉紧拉链扣上扣子，也准备去吃午饭了。

刚走到门口，岚光便跟了上来。

身后传来询问的声音：“去吃午饭？”

紧接着胳膊被从讲台上窜过来的人挽住，身体轻微一颤。热情的陌生人，刘露难免觉得有一丝不自在。

“嗯，你是因为不知道要去哪里吃午饭吗？”刘露将手悄悄缩回来，揣在口袋里。

“是啊，昨天下午刚搬到出租屋，还不是很熟悉这边。”岚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地方，依旧和她并排走着。

下完三层楼，到楼梯口的时候，已经能感受到有冷风灌到身体里。刘露紧了紧衣领，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围围巾，抬头才发现岚光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于是只好将外套上面的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又将帽口收紧。

“你的围巾好暖和，今天没有注意看天气，我的东西堆在出租屋还没有整理好，围巾明天还给你哦。”

“没事，你围着吧，最近应该是倒春寒了，有些冷。”

走在通往学校大门口的绿道上，樟树更替下来的叶子被风吹得在地上摩擦，树叶转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春天并没有来临的迹象。

“你准备去吃什么啊？”岚光伸出手似乎想接住飘下的落叶，白色的小羊皮手套，手腕处露出一部分有光泽的毛绒。

“门口过马路左转再向前，有几家餐厅，你可以去看看你想吃哪一家。”刘露和气的给出了建议。

“你不跟我一起吃吗？”岚光转头疑惑地问道。

“不了，我还要回去。中午两点开始有20分钟的午读，两点二十分开始上课，你记得午休一会。”刘露说完之后，指了指前方餐厅的方向，便挥手告别了。

穿过车流，走进学校南边的小巷子里，转弯的时候瞥见岚光走进了一家意大利餐厅。

刘露没有心思探究岚光的生活，照旧坐到常吃的小摊位前，吃完了一份炒饭，然后穿过小巷子快步朝着姑姑家走去。

回到房间准备午休的时候，已经是1点10分，今天只能睡25分钟了。刘露脱掉外套躺到床上，盖好被子，拿起历史背诵小册子，胡乱记了两遍年代线。

被子里面的温度渐渐被身体暖起来，刘露也终于入睡。

没过多久闹钟的声音响起，深吸了一口气，趁着身体暖和的温度还在，赶紧穿上外套，边走出房间边收拾着自己的衣着。

“小露，钥匙带好没，晚上回来自己开门哦。”

“知道了，姑妈，带好了，你们晚上早点睡吧。”

蹬蹬蹬的下楼声在老旧的小区楼道回响，刘露快步超学校的方向走去，嘴里还一边复习着刚才背过的历史年代线。

校门口是陆陆续续聚集过来的学生，汇集到教学楼之后，又分散到各自的班级里。

戳了戳前面女同学的肩膀，刘露将刚才路上带过来的牛角包递给她，女生回头开心的说着谢谢，又从小钱包里拿出钱递了过来。

收下之后，刘露拿出政治笔记读了起来。政治委员将这会儿要读的重点内容展示到前方的多媒体上，班上的学生陆续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朗读声逐渐变大。

眼看上课铃就要响起，岚光才紧赶慢赶地坐到椅子上，她将手套围巾都脱下来，放进抽屉里，拿出政治书放到桌面上。

“叮~”上课铃声响起，政治老师走了进来。

授课时间开始，知识点照旧铺展开来，刘爽认真地记录、书写着每一处笔记，都说政治是以理解力取胜的，但是对于基础理论的学习和记忆也是关键基础。

旁边的岚光也听得十分投入，时不时的拿着笔勾画出课本上的重点，多数时间都抬头听着老师的讲解。

课堂接近尾声，老师照例带着大家回顾总结。

“谁来说一下这节课关于唯心主义哲学的理解啊。”政治老师用温和的声音提问，又面带微笑的环顾着大家，然后岚光被点了起来。

她用自己的语言讲完了唯心主义的两种形态和社会根源，又继续说道。

“而且我认为每一种哲学思想的存在都有它的道理，唯心主义并不是一种完全没有用的思想。古话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正是因为我们心中有这样刚健不息的念头，我们才能从心中生出勇气去面对现实生活中遇到的各种困难，并且战胜挫折，借助自己的意志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那时我并没有完全明白这段话对每个人人生的重要性，那时我只知道唯物主义就是我们所见到的，世界上的一切物质；而唯心不过是一些不存在的东西。直到身体成长的速度离精神支撑越来越远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精神世界竟然是一片贫瘠和荒芜，而那时我已经不得不如同**全身的初始人类一样，带着恐慌和无措，硬着头皮去面对这个麻烦不断的世界。

【露水在温差中凝结】

这节课下课之后有15分钟的休息时间，大多数同学伸着懒腰，打发着中午还未消散的困意。旁边的岚光依旧抱着刘露的围巾趴在桌子上，围巾被攒成一团。

刘露忍不住提醒道：“其实你可以没事的时候做一两道选择题。”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回想起刚才政治课上岚光清晰准确又包含有有自己理解的回答内容，倒是自己多嘴了，于是顿了一下便直起身子，捏了捏自己的双手。

“上厕所去？”前桌的女生回头问刘露，同时又看向一旁的岚光，“岚光你去吗？”

“去！”迅速将手里围巾塞到抽屉里，起身拉起刘露便和前面的女生一起朝门口走去。

三个人走在教室的走廊外边，有同学经过，互相打着招呼，刘露退到两个人的后面跟着走。

去厕所的时间是聊天的时间，前桌的女生挽着岚光的手臂，问道：“我感觉你刚才回答得好好啊，还有引用呢，你在以前的学校政治成绩很好吧？”

“我妈妈是大学的哲学课老师，以前生病去不了学校的时候，她爱带我去听听课，还听了许多其他的课，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课啦。”岚光解释道。

“那你之后考大学直接考你妈妈在的那个学校多好，还离家近呢。”前桌的女生回应道。

身后的刘爽低头看着脚下的脚步，又侧过头看了看灰蒙蒙的窗外，除了早晚的时间阴天的亮度不会发生变化，快一整天了，一丝阳光都没有透出来。

下午又是一节课讲知识点，一节课做练习，第二节课的时候英语老师带着练习了几遍听力，接下来的时间就接着做阅读理解。

好容易熬到打响了下课铃，已经到了下午吃晚饭的时候，岚光起身伸着懒腰，活动着身体。

因为晚饭时间比较短，所以刘露没有停留很久，起身准备去食堂吃点东西。

“哎，露露，等等我！”岚光抓起围巾跟了上来。

“吃碗粉吧，你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是有什么忌口的吗？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下。”刘露回答道。

“没什么不能吃的，我跟你吃一样的吧。”岚光的手臂依旧挽了上来。

吃完一碗米粉之后，两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从食堂阶梯出来的时候岚光看到了前方的副校长，于是跟刘露说她要上前问候一声。

“程阿姨，下午好！您吃过饭了吗？”

“是岚岚啊，到阿姨这里还适应吗？我特地把你安排到氛围好的3班，你要跟以前一样好好学习啊，一个人来市里读书，有什么就跟叔叔阿姨说，别让你妈妈担心。”程校长说着还拍了拍岚光的脑袋。

“我都好，程姨，在班上挺习惯的，而且以后每天都会和妈妈通视频电话。谢谢您为我操心了，妈妈说下次去我们那边一定再次好好谢谢您。”岚光大方又有礼地回应道。

“行，你适应得好你妈妈就放心了，快回教室准备去上课吧。”两人挥手说了再见。

岚光回到教室的时候，刘露已经拿出一本外国通史在阅读，她并没有心思多浪费时间，却也没有学死学活的精神，只是因为对外国史掌握不牢固，希望用通读的办法让自己增加熟悉感。

“晚上是什么课啊，真的要上到十点钟吗？”岚光略带一丝沮丧。

前面的同学转过身来说道：“准确来说是九点五十分，你刚来还不适应吧。我们学校是市里的中心学校之一，每天上课都是从早上到晚，从晚上到早，如此循环三年，高中就过去啦，哈哈哈哈！”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岚光摇摇头回应道。

说罢，又解释道：“其实我之前待的学校，每天学习也很晚，只不过呢，学校是早早的放学了，但是每个人回到家里之后，自己在家里要么请家教，要么父母辅导，也是很晚才能休息。所以快乐学习是不存在滴~”

今天的晚自习先是两节历史课然后是一节自习课，可以写自己的作业。由于历史老师同时还是班主任，所以这个晚自习倒是格外安静。

课间的时候刘露拿出今天老师印发下来的小测验，用碎片时间完成着这些作业，趴在桌子上一边做题一边打着哈欠。

岚光也趴在桌子上，凑过来问道：“你怎么不做你的文综选择题了？”

“哦，那个只是没事的时候写几题，保持一下手感。”刘露一边用笔戳着纸张，一边回答道。

“你等会自习时间给我也列一个清单吧，有什么好用的习题集，你帮我写几本，我也好适应一下你们这边的学习环境。”岚光继续说道。

“好啊，我等会给你写。”刘露歪过头回应着，眼神正好撞上同样趴在桌子上岚光的眼睛。眼前的女孩长长的睫毛配合着上下眼睑的闭合跳跃着，脸颊带动着嘴唇展露出微笑，现出一两点门牙，不太熟悉的面庞却总有一种温暖明媚的感觉。

终于熬到了十点大家陆陆续续收拾着书包，准备回去休息。

“幸好这节自习课没有老师占，不然今天作业都写不完。”

“明天要交哪几张啊，我先给它拿出来。”

“上午交英语、语文默写，下午交政治、地理小练习。”

“累死了累死了，回去睡觉了，一起回宿舍啊？”

刘露收拾着书包，带了一张历史小练笔，睡前可以做一会儿。岚光早已经将自己收拾好，在旁边坐着等她。

“这个给你，我刚才列的清单，一些是我们现在在用的，一些是推荐之后用得到的习题册。”刘露一边起身背上书包，一边把叠好的纸递给身旁坐着的岚光，岚光顺手将清单放进书包的小夹层里面。

绿荫道上的路灯将影子照得斜长，将树叶照出形状，两个女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间的寒意阵阵来袭。

岚光似乎有些困意，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回到姑姑家，轻轻地打开门，蹑手蹑脚洗漱完之后，刘露回到房间，看了一会题目准备睡觉。

躺到床上的时候回想起昨天班主任将她叫到办公室，告诉她即将和新同学做同桌，希望她可以帮助新同学尽快适应学校的学习。

为什么选择自己去和接触新同学呢？大概是因为同为女生，而且自己平时也比较好相处，成绩不算差也不算顶尖，带一带新同学正合适。

刘露闭上眼睛，和林岚光相处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蒙蒙亮的时候，刘露就不得不从被窝爬起来。因为冬季实在困到没边，所以她甚至接了一小盆水将毛巾拧干放在盆边，早上起来撑着意志用冷水敷一下脸，可以清醒许多。

赶到学校的时候，先要站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集合，各个班级一起早读十分钟，再围着小花园跑两圈，然后才可以回到教室里面开始三十分钟的早自习。虽说是自习，但是内容一般是阅读语文和英语交替。

早自习上完之后，天才算是大亮了，这个时候大家会去食堂吃早饭。刘露从书包里面拿出来给前后桌同学带的几种方便的早餐，她自己则是吃的紫米饭团。

旁边的岚光早已趴在桌子上闭目睡觉，起太早，实在是太困了。

刘露看了看时间，犹豫了一下，凑到岚光旁边轻声问道：“岚光，你要不还是吃点东西吧？或者你想吃什么，我下去给你带上来，等会要到十二点才是吃午饭的时间。”

岚光趴在桌子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迷迷糊糊的回答着：“算了，算了，太困了。外边冷，你别下去了。”

见状，刘露只好将自己的紫米饭团掰了一半，用袋子装好，放进口袋里。

“你先睡吧，我等会快上课了叫你，我的早餐给你留了一半，等会你起来可以吃。”

吃完饭团之后，刘露一边看着根本记不进去的英语单词，一边和周围同学聊天。

“我听说我们班主任在谈恋爱哦~”

“你听错了，大哥，谈恋爱的是隔壁班的两个班主任。”

“展开说说。”

“首先是隔壁理科班的班主任，和另一个班的班主任好像很暧昧，有同学还看到晚上他俩一起散步。”

“散个步有什么的。”

“单独，而且牵手哦~”

“不是，你消息也太灵通了，属狗啊。”

“去你的。还有哦，另外A部文科班的那个年轻班主任也有女朋友，不过是外地的好像，据说他一直想走。”

“走？辞职啊？”

“那我怎么知道。”

“应该不好走吧，他们几个老师不都是刚来吗？听说还签了合同，有违约金的。”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班主任不是说过嘛，这三年学校会尽量不换老师也不换班级的，为了让大家安心学习嘛。”

眼看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刘露轻轻的将岚光拍醒，将口袋里还温热的紫米饭团递过去。

快速吃完之后，岚光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将胳膊弯曲起来上下晃动，努力让自己精神起来。

又是两节英语课和语文课之后，广播里传出来出操的音乐。

刘露透过窗户望向窗外的天空，原来今天算是个小晴天，太阳已经出来了，外边总算暖和了一点。

“这是出操时间，理论上天气好的话整个年级都要到操场去跑操，每个年级有自己的活动范围，不过有时候也会看每个班自己的安排了，反正年级主任是希望大家都下去活动的。”刘露向岚光解释道。

“哦，好。对了，我给你带了一条围巾，昨天你的围巾被我弄脏了，已经拿去洗了。你戴我这条吧，这是我之前刚买的。”岚光说着便从手提袋里面拿出一条用包装袋包好的围巾，顺势就要给刘露戴上。

“不用了，不用了，我这两天不带围巾也没事。”刘露赶忙阻止。

“你的围巾和我的衣服一起拿去洗衣店洗了，估计两三天才送回来，晚上很冷的。”一边说一边手上已经将围巾对折，身体靠近过来，右手接住左手拿着的围巾一头，呼吸的空气从头顶散开，围巾绕过来，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好啦，走吧，你带我下去。”岚光转身走在前头。

习惯性将下巴埋到衣领里头的结果是，此时柔软的围巾将刘露的下半张脸遮裹住，很温柔的淡淡的山茶花的香气，没有人能忍住不去深吸这个味道。

左手抚摸着围巾的末端，很柔软的刺绣样式，上面的字是100/纯羊绒，旁边还绣了一朵白色的山茶花图案。

到楼下的时候阳光照在楼梯的出口，岚光走出楼梯口，走进阳光里，转身朝刘露挥手，叫她走快一点。

阳光是带有温和温度的，而空气却是冷的，这就是南方的冬季。

结束了出操时间之后，两个人喘着气往回走，这是上午难得的一点悠闲时间。

因为感觉出了一点汗，刘露想着还是把围巾摘下来，以免弄脏了，她还是想还给岚光。

围巾取下的一瞬间，温热的白气散出，在空气中现出形状，而后又消散。

这时岚光也将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刘露注意到她的是一条淡粉山茶色的围巾，而给自己的则是一条淡嫩绿色的，除了颜色以外，两条的款式倒是一模一样。

太阳逐渐偏西，又到了一天的傍晚，今天刘露不想去食堂吃饭了，拿出来中午带过来的面包，准备一边看书一边吃。

“当当当~我就知道露露今天也不想去食堂，我中午来的时候也买了面包。”岚光拎出一个精致的纸质袋子，看到旁边刘露正欲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急忙伸手阻止道。

“等会，露露，我买了两份，给你带的，这新鲜面包不能隔夜。”

于是前后桌几个人又开始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书，一边闲聊。

岚光说要去后面接热水，顺便也拿起了刘露的杯子。

见岚光走到了后面，前面的同学转过身来，对刘露说：“昨天我隔壁班以前的同学跟我说，我们班从省会市里转下来的新同学是因为在学校违反了规定才转学的，前天班主任有没有跟你说啊。”

还没等刘露开口，前桌旁边的女同学说：“瞎说，我看林岚光人挺好的，长得漂亮，学习好，人也挺好的，怎么可能是因为她的原因。你说是吧，刘露。”

“哎哎，你说就说别伸手打我啊，我也没说她不好啊，我只是在转述我听到的信息。”前面的同学急忙解释道。

还没等刘露回答，身后岚光的声音就传过来了，“你们是在说我吗？”一边坐下，一边将刘露的水杯递过去。

“我确实是犯了错转学的，但是呢，也是事出有因啊。主要实在看不惯那帮同学每天假惺惺，不过就是戳破了他们几次谎言，就急了，那我能忍嘛？他一男的居然跟我动起手来，我就还两下手，本来也不用转学的，是我懒得在那边待下去了，在哪学都一样，我就决定转到隔壁市，也就是这里来了。”岚光就好像说家常话一样，将实施转述了出来。

“侠女！就决定了，你是我的偶像！”前面的女同学拍手称赞。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啊，没有为自己洗白的意思哦。”岚光伸手并做出郑重其事的表情。

“不说了，以后我们班你罩了，女侠，受小弟一拜！”

刘露歪头看着前面这几个人夸张的表演，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说道：“你们也太夸张了。”

“叮铃铃~”晚自习的铃声敲响，教室里逐渐安静，同学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两节地理课过去，老师疲惫地离开，学生们疲惫地继续上完最后一节自习课。

两人都将白天没写完的数学练习题拿出来继续写。岚光细心的计算着每一道习题，笔尖从草稿纸移动到题目上，又从题目移动到草稿纸上，流畅且顺利。

刘露则是一手撑着脑袋摸头发，一手在纸上计算着，她在这道大题上已经卡了几分钟了，有笔帽敲了敲她撑着脑袋的手指。

旁边的人将解题思路写在洁白的草稿纸上，递了过来。接着又慢慢凑过来轻声说道：“看着是几何题，其实也可以结合函数来突破。”说完又冲她挑了一下眉，并且点了点头，似乎是在鼓励她。

看着眼前女孩回正过去的侧脸，刘露呆愣了一秒，心脏竟“扑通扑通”了两下。看着草稿纸上利落的字迹，详细的解题步骤，她感觉有一股暖意从胸口出发，抵达咽喉，久久不能退去。

前方有小纸条坠落到面前，刘露打开纸条，上面写的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明天帮我带个手抓饼，我要加鸡蛋肉松的~(^v^)~”

刘露无语，心道：等会下课不能说吗？八成是前面的那个女同学写作业写得无聊了。于是用纸条回复道：“你是一顿不吃饿得慌，闲来没事找骂挨。”

纸条又飞了回来，“这就是你语文课代表的语言实力嘛？‘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来，接。”

四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用纸条传起了歌词，正当前面女生拿着纸条望着后面的岚光和刘露偷笑的时，窗边传来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苏浅浅，你们四个在干什么？！”

于是他们四个人就这么整整齐齐的出现在了教室的后面，面对着墙，拿着还没写完的作业，度过了剩下的自习时间。

好在没多久就到了放学时间，下课铃声响起，刘露赶紧在教室吼道：“大家先别走！语文老师说明天上课要检查昨天布置的《滕王阁序》背诵了，大家别忘记了！”

说完便小跑到座位上准备收拾书包回家。

苏浅浅一边收拾一边对刘露说道：“刘露，你真是说什么什么灵啊，下次跟我一起去商场刮刮乐昂。”

“其实刘老师也不算骂我们了，只是让我们去后面罚站而已，这也不能怪露露啊，是吧？”岚光反驳道。

“明天给你手抓饼里面加沙拉酱。”刘露对着苏浅浅说道。

“你们三个女生倒是开心了，我作业还没写完呢！”苏浅浅的同桌一边说一边哀嚎着。

“回家写呗！”三个人齐声怼道。

岚光照例和刘露一起朝着校门口走去。两个女生就这么挽着手，晃悠悠地走在学校的石板路上。

左边身着长款白色羽绒服的女生一边走路一边还背诵着：“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右边身穿灰色棉服的女生夸她背的很流畅，又询问她是否早已经预习过。女生回答说：“小时候常听阿姨念，时间一长就熟悉了。”

刘露独自走在昏黄的路灯底下，看着灯光下漂浮的细小尘埃，它们在强光的照耀下，显出形状，又漂浮不定。

黑暗的楼道里只有自己上楼的脚步声，刘露左手抚摸着颈间的围巾，柔软、光滑且保暖。“如果它可以见证我和你人生之中屈指可数的交集，那我愿意厚着脸皮将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