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联邦 第20章 020.灰姑娘家族

福莱特夫人用自己名下、位于C区的一栋高级洋房给她心爱的儿子换来了永生。

但因为这份永生购价低廉，所以她购买的这种永生其实就是一种经过改良优化的吸血鬼病毒。

并且众所周知，吸血鬼这类存在是有致命缺陷的，所以纳西又给路易斯配了一份可以改变自身体质的基因药水——这样路易斯既能获得永生，还能避免掉吸血鬼会有的所有缺点。

福莱特夫人对自己刚谈成的这笔交易非常满意，虽然纳西有为她展示其他更好更高级的选择，但福莱特夫人自己就是开基因药物公司的，她非常相信基因科学技术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讲，改良吸血鬼病毒也算是一种基因技术），

加上福莱特夫人非常笃定自己能永远守护自己心爱的儿子，所以她执意要选择用病毒和基因药物的方式让路易斯获得永生。

在纳西在制药室为路易斯调配药物的时候，安娜走了进来。

“夫人是让你过来当监工吗？”纳西一边根据路易斯的基因数据挑选需要的药物，一边打趣道。

“她差不多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安娜说，“不过我既看不懂你的配方，也看不懂你的制作过程。”

纳西笑了笑，接着又打趣道：“那你对于你丈夫即将脱离人类身份、获得永生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吗？”

“感觉心情有点复杂。”安娜说道：“夫人她大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在爱儿子，还是在害儿子。”

“明明未来的事，到底是好还是坏，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一个绝对的定论，结果她现在打算把事情定得死死的，那她跟路易斯到时候肯定少不了要吃很多苦头。”

“那可不。”纳西说道，他将挑好的药剂挨个倒进一个装着紫色液体的玻璃器皿里，又问道：

“那你的愿望想好了吗？”

“还没，”安娜回答道：“不过我大致有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

“说来听听。”

“我觉得，根据目前我看到的、经历到的、了解到的，我大概是希望自己能在很久以后的未来能有一个好出处吧——就你懂的，在这里的一切都……”

安娜没敢把话说完，但纳西自然是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的，他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我知道。”

“如果你想实现这个愿望，”纳西看着她，说道，“那你大概有两种方式可以选择：一，是以人类的方式；二，是以非人类的方式。”

“非人类的方式，是指像路易斯那样吗？”

“对，不过不只是他那一种，我们公司提供的非人类转化服务，服务的转化类型非常多，只要顾客不吝惜代价，我们甚至可以专门为他们定制出那些不存在的、完全虚构的东西。”

“你这么说，我确实有点心动。”安娜说：“而且我的丈夫马上就要成为吸血鬼了，而我却依旧还只是一个凡人，这让我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就那种你最好的朋友新得了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身份，然后她在所有人面前出尽了风头，而你却只能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当然我没有嫉妒路易斯的意思。”

“我知道，我非常了解这种感受。”纳西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唇角向上弯了弯，他说道：

“虽然你的丈夫即将迎来转化，但你也不用太过失落，事实上，我觉得你比你丈夫幸运多了：你丈夫不是那种愿意主动抓住机会的人，至少现在不是，因为现在的他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就不一样了，安娜太太，你是一个一出手就非常果断，并且非常舍得付出代价的人；根据这些年我对我的客户们的观察，主动选择去交易的顾客们的结果总是比那些被动选择交易的顾客们的结果要好得多。”

“你这话说的，这世上有几个许愿是被动许愿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安娜太太。”纳西笑道：“不是所有人都敢于为自己的许愿支付代价，很多人，我是说我们公司的很多客户，他们都是直到自己的人生已经被彻底逼上绝境，他们才开始选择许愿与我们这些愿望使者做交易。”

“我倒觉得这样做才是明智的。”

“我只能说我们对明智和人生选择的看法不一样。”纳西说道，在他跟安娜聊天的这段时间，他手里的活儿一刻也没有停下，他给路易斯配的药马上就要调好了。

“在我看来，”纳西说，“对于人类来说，他们生来真正被赋予的美好东西并不多，

而人生又是一场游戏、一场竞争、一场角逐，要是你想在这场比赛中胜出或者占尽优势，而你所拥有的东西又非常匮乏，那你只能自己想办法把那些必要的东西争取过来——敏锐、果断、舍得、主动出击，这才是一个普通人要从一众普通人中脱颖而出时真正必须拥有的东西。”

纳西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安娜知道他只不过是在拐弯抹角儿地想跟顾客谈生意——不过这也还好，因为安娜确实想许愿了。

“我确实也想被转化，但我想走得更长远一些。”安娜说，“孤独的永恒我能忍受，但因为过于自由而无法被保护的永恒我不能接受。”

“我很清楚，那些能保护你的东西同时也会限制住你。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都愿意接受夫人的管束，哪怕有时候她对我的管教让我觉得很烦，但除了夫人，我在这个家族没有别的可以依仗的人了。”

“人大概就是这样，没钱的时候觉得自己有钱了就什么都好了，但有钱以后才会发现，钱只能解决能遇到的一部分事情，还有很多事情是有钱也解决不了的，就跟一些人说的‘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就比如真正的永恒：

在联邦，穷人花钱治病续命，中等有钱人花钱输药换身体续命，

上等有钱人花钱买基因药物延续青春、延续寿命，

而更上面的、那些有特权的人，他们能通过交换资源和利益获得至高品质的基因药物来让自己实现一定意义上的长生不老。”安娜说道，接着她又说起自己过去的事情，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弄：

“在我还是一个穷人的时候，我觉得这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有很多很多钱，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钱多到甚至每年都可以接受一次青春维持手术，这样到那时，当我身边的同龄人都变得头发花白、身体衰弱，我依旧还能继续保持年轻、保持健壮、继续充满精力与活力。”

“可惜，社会等级和身份特权从来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而且我严重低估了自己的贪婪：当我完全拥有我过去想要的一切后，我又会开始对新的一切的渴望。”

“有时候我也会对自己的这种状态感到厌烦，但我无法停止，也不会停止，因为我身边没有人会停止，因为大家都相信，只有继续索取、继续渴望，他们才能获得更多。”

“所以我想要一个完完全全的、对我和我的未来的保障，并且是力量远在于人类之上的保障。”安娜说：“你能给我提供这种东西吗？如果你能提供，你想要什么代价我都会给你。”

纳西将配好的药水倒进玻璃药瓶里，他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这种东西我们肯定是有的，但我得回去筛选一下。这样吧，你先等我两天，我把最符合你要求的那些东西挑出来，到时候让你选择。”

“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要再跟你确定一下：你真的能为自己的这个愿望忍受一切并且付出一切代价吗？”

“是的，只要你能为我实现这个愿望，你跟我要什么代价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付给你。”

“包括你的灵魂？还有你永远永远的自由？甚至你可能还要跟签了卖身契一样，成为某种存在的仆人。”

“当然。跟能被永远庇佑着的永恒比，自由和灵魂算得了什么？”安娜说：“想要实现伟大的愿望，就必须要付出宏大的代价，在很早以前，我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

有点疯狂。

纳西忍不住感叹道：“有这种在取舍时果断到不计后果的魄力，您的未来肯定是非常令人期待的。”

“这是你对我的称赞吗？”

“不，这是我对你的评价。”

“如果您的这个愿望实现了，那您从今以后就好好努力吧，我想，也许在不那么遥远的未来，您大概很快就会把自己之前失去的各种人生体验填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