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一事结束以后,王洵特意让周景宸回去休息几日,看着她的眼神里都带着心疼。
周景宸怀里揣着孝平帝为了安抚给的赏赐,手上一下一下抛着从向怀宫里顺的果子。
刚出皇宫周景宸就察觉自己被人跟着了,脸上闪过一丝不已察觉的冷笑,脚下一拐便朝着其他方向走去。
按着记忆中长安城的图纸四处乱走,终于是将跟着的人引来一出偏僻的小巷中。
周景宸加快脚步走过拐角,身后果然响起急促地脚步声,朝自己的方向急急跑来。
向忆见周景宸加快脚步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更是在下一个拐角时不见踪影,向忆心中大惊赶忙加快步伐跟上去。
瞪大双眼,向忆发现自己竟然将周景宸跟丢了,四处打量一番,在心中思考起周景宸可能走的线路。
“你是在找我吗?长——乐——郡——主——”欠揍的声音从向忆的头顶传来。
猛然抬头,就看见周景宸蹲在墙头,腮帮子鼓鼓的显然是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
“唔!这果子还挺甜!怪不得向怀这小子不愿意给我。”周景宸嘀咕着又咬下一口。
向忆皱眉,刚刚对周景宸升起的一点点善意,又被这句目无君父的混账话给扑灭。
“你怎么能这样称呼阿兄!”向忆不满地开口,对着皇宫的方向作揖,“你当称太子殿下!”
周景宸敷衍地点着头,似乎是蹲着不舒服干脆盘腿坐在墙头,“嗯嗯嗯,你能叫他阿兄,为什么我不能叫他名字?”
向忆气得跳脚,“太子于你乃是君,身为臣子岂能直呼君上名讳!”
“噗,”周景宸看向忆这副认真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来,“你可是师从王太傅啊?这般古板倒是不失其风采。”
向忆就是再傻,也反应过来周景宸在戏耍自己,也不反驳,伸手抓住周景宸的衣摆,将人一把往下扯。
墙头本就窄小,周景宸一时失衡顺着向忆的力道栽下来,不过她很快就稳住阵脚,反手抓住向忆的臂膀扭身。
向忆当即松开抓住周景宸衣摆的手,抬脚要朝她心口踹去。周景宸以掌相抵,被向忆踹得倒退出去好些距离。
周景宸揉着发麻的手掌,倒抽冷气,“不是,你真的踹我啊!”
向忆稍稍消了些气,一边整理因打动而有些乱的衣冠,一边漠然开口,“你满嘴胡言乱语,不尊礼法,目无君父,我没将这事直接捅到御史台就已是看在太子器重你的份上了。”
“在自己人面前也要这么装吗?长安规矩真多,活生生将人情味儿都磨没了。”周景宸自讨没趣地嘟囔。
“什么?”向忆没有听清,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在问出口的同时便再次出手。
“不是!又来!”周景宸也是没脾气了,只得摆好架势去接向忆的招,“这次又是为什么?!”
“没听清楚你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向忆人狠话不多,短短几息便已经同周景宸过上好几招。
周景宸被气得笑了一下,挡开向忆直直朝她劈来的手,“我说的是,当着外人的面我岂会放肆?我这不是见你同殿下亲近吗?我下次不在这般便是了!”
向忆收手,“你可从未来过长安,怎知我与阿兄亲近?”
周景宸无奈地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果子,有些可惜地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看样子还想咬上一口。
“因为殿下经常同我在燕云提起过你啊,”说完周景宸闷闷地笑起来,但又怕惹到向忆只能压抑着声音,“说起来,你的事我还知道不少呢!”
向忆沉默下去,果不其然周景宸听到她捏的咯咯作响的骨节。
她立即转移话题,“说起来,你又为什么跟着我?要不是发现是你,我差点就要……呃动手了。”
这下轮到向忆不好意思起来,她不自在地摸摸眉毛,“还不是因为你坏了靖王的好事,我怕他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会来暗害你。”
周景宸拧眉,像是在思考什么一般点点头,“原来是靖王殿下指使啊!”
向忆的脸沉下来,“你连害自己的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莽莽撞撞地将人打一遍,不怕惹到不该惹到人吗?”
周景宸露出衣服混不吝的纨绔模样来,“我要怕什么?我阿耶如今在边关立了大功,我阿翁一生征战几乎未尝败绩,我们一家为大晋将生死置之度外,我需要怕什么?”
向忆怔住,她头一次正视周景宸以及其身后的定安王府,一瞬间向忆如大梦惊觉一般发现周景宸那些放肆的行为虽然荒唐,但是又能够让孝平帝在最大程度上包容他。
让忠臣良将受辱与在御花园殴打官宦子弟相比,孝平帝还是选择看不见周景的行为。
而周景宸这么一打,让孝平帝原本拉拢周成言的计划又加快了几分,毕竟周景宸打的那些人全都是任述砚的党羽。
这就直接让任述砚那些人将定安王府直接划入孝平帝的身边,孝平帝现在身边正是却人手的时候,自然乐见其成。
向忆想通后看周景宸的眼神都带着戒备,这人真是好谋算,既没让自己受委屈,还暗暗讨好了一把圣人。
周景宸像是没擦觉向忆眼神的变化,还在心疼地擦着果子,“所以靖王会怎么害我?找人将我杀了?”
向忆收回目光,和周景宸一起并肩往外走,“那倒不至于,毕竟你的身份摆在那里。顶多……嗯……会找人将你打一顿吧?”
“真的吗?!”周景宸更像是兴奋地看着向忆。
向忆压下心头升起的异样,“嗯,他也就只会些这样见不得台面的手段了,从小跟在圣人身边什么也没学到。”
周景宸挑眉好奇地看她,“这靖王殿下很惹人生厌?你这么评价他,说得好像和废物没什么区别一样。”
向忆抱臂冷笑一声,“什么都做不好还想着同哥哥争家产,野心有余,能力不足,能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这样……”周景宸眼睛一转就是一个坏主意,“你能知道靖王现在在哪里吗?”
向忆顿了一下,有一刹那怀疑周景宸是在试探自己,挣扎一会儿后还是选择相信。
“应该……能,你要做什么?”
周景宸笑起来就让人觉得不怀好意,“你应该也很想揍他吧?我这算是防患于未然,毕竟长乐郡主亲自说了他会来害我。”
“……什么?!”
靖王一身舒爽地从平康坊里走出来,满身的酒气和脂粉气,一看就知道是去做什么。
他哼着小曲,心情颇好的接过小厮手中的马绳,刚要上马就被人叫住。
“靖王殿下!靖王殿下留步!”
向慎转身就看见一人弯腰垂首走到他面前,他看着这人胡帽下微微卷曲的头发,总觉得这人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
不过他现在脑子不清醒,并没有多想,醉醺醺地开口,“何事?找本王……何事?!”
宽大的胡帽遮住周景宸大半张眉脸,自然也就看不见周景宸嘴角那一抹弧度,她恭敬地奉上手中的腰牌。
“王爷,圣人密令,还请王爷随奴婢来。”
靖王眯着眼凑近看了看,没瞧出什么不对,于是松开马绳跟着周景宸往寂静的小巷走。
牵马的小厮心觉不对劲,赶忙出声道:“王爷您等会不是还要去给圣人请安吗?若是去晚了……”
“大胆!此乃天子亲赐,见赐牌如见天子,谁给你的胆子阻拦圣人传话!”
这顶高帽一下子唬住所有人,就算察觉出不对的地方来,却也不敢再出声造次。
向慎不在意地挥挥手,“走吧走吧,别浪费本王的时间。阿耶也真是的,搞得这般神秘……”
周景宸领着人一路走到巷子最深处,向慎已经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催促道:“可以说了吗?这附近没人了,你快些——唔!”
向慎突然被周景宸蒙住脑袋,身体本就摇摇晃晃,现下直接摔进墙边的污泥里,挣扎了好几下都没爬起来。
周景宸有些忍俊不禁地看着向慎着副样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靖……靖王?”
向忆收回自己借给周景宸的腰牌,冷眼看着还在兀自挣扎的向慎,满是嫌弃,“嗯,也不知圣人看上他哪点,要是落到我手里……哼!”
周景宸不再废话,拿起墙边事先准备好的棍子,用布包裹好后蹲在向慎身边,嬉笑着说:“殿下没事的,忍忍就过去了啊。”
……
等周景宸再放下棍子,向慎已经没力气喊叫了,周景宸一直奉行着只要还能叫骂就是还没被打够的原则,看得向忆眼皮子直抽。
算着时间将人叫停,向忆本以为周景宸一时间停不下来,谁知向忆刚开口周景宸就已经收起架势准备翻墙跑人。
已经跳上墙的周景宸有些哄骗意味地对向忆说:“唉!你快,也跟着踹两脚,解解气啊!”
“我?”向忆站在下面有些不知所措。
“对啊,对啊,”周景宸将手伸出来,“你赶紧发泄完,我将你拉上来,咱们赶紧跑!”
大约是周景宸催促地太急,向忆赶鸭子上架般踢了向慎一脚,然后搭上周景宸伸出来的手,借力也上了墙头。
“哈哈,现在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可不许将我给卖了!”
这是向忆第一次做贼般在长安的巷坊间穿梭,她一边嫌弃地与周景宸拉开距离,一边新奇地看着墙上的长安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