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太阳 第84章 Soma

方岸说起Soma时，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又浮现出那个古怪而僵硬的笑：“上校，你想尝一下Soma吗？”

沈识洲拎着方岸的衣领，将他重新扔进医疗舱里：“你好好清醒一下，身为联邦的军人，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联邦？什么军人？”方岸嗤地一笑，“妄图想要像豢养蠹虫那样豢养他的子民的联邦吗？沈上校，你知道为什么连我这样一个普通的士兵，也能抢到Soma吗？”

沈识洲皱着眉头，Soma作为管制药品，一直被严格监控，当初连在禁区，Soma都很少见。沈识洲原本以为方岸的Soma是在禁区里抢到的，当初Sūrya这个组织在禁区活动时，也许会有一些留存。

但答案明显不是这样的。

“人造太阳消失后，联邦科学院的专家发现黑匣子造成的损失不可逆，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再造一个太阳。但目前的能源储备根本不够我们再建造一个和当初一样大规模的核聚变反应堆——我们是否要舍弃一部分土地，还有一部分公民？”

方岸躺进了医疗舱里：“争论不休不止，失去能源的城市系统全部罢工，人类发现在这个时代，他们在寒冷和黑暗面前连点起火把都不会了。用智慧系统建立起来的城市景观，竟然这么脆弱。”

“我们该拿什么来抵御严寒，又拿什么来慰藉痛苦？”

沈识洲和莱昂都因为方岸的话陷入沉默。

“Soma。”方岸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是精神，唯一能战胜□□痛苦的，就是精神的力量——于是Soma这个使人堕落，也使人致幻的药剂，调转身份变成了新希望的曙光。它让我们忘记痛苦，它让我们重新获得快乐。Soma，Soma，人人都爱的Soma……”

“够了。”沈识洲打断方岸的话，“你在五月鸢尾号上好好休息。关于其他人的消息，你有知道的吗？”

方岸闭上了眼睛：“其他人？说实在的，我现在脑子里好像住了一窝嗡嗡叫的昆虫，再怎么打镇定剂都没有。甚至你跟我说起‘人’这个字的时候，我都要好好想想，人是什么玩意儿。”

医疗舱的盖子缓慢上移，遮住方岸的半张脸。就在医疗舱闭合前，方岸忽然睁开了眼睛：“对了，那个拿出黑匣子的波坎诺夫斯基程序复制人。”

梅以安顿时抬起头，看向方岸。

“他应该在贝尔格莱中心区……”

方岸的话没有说完，声音随着闭合的医疗舱缓缓消失。

梅以安看向沈识洲：“为什么他会在贝尔格莱中心区？”

沈识洲低垂着眼摇了摇头，现实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他不知道什么销毁计划，也不知道黑匣子和人造太阳——当初联邦不是这样跟他说的。

那些忠诚和信仰，在这一刻格外像个笑话。

“三哥可能在贝尔格莱中心区，是因为人造太阳的核心在贝尔格莱中心区的地下。”沈成器看向沈识洲，有些疑惑沈上校为什么忘了这件事。

莱昂站了起来：“我要去贝尔格莱中心区，都是些什么扯淡的事情，混蛋玩意儿，就是这么诓我来卖命的？”

沈成器拉着梅以安，看了看沈识洲和莱昂：“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吗？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再扣着我们已经没有意义了。”

“走？”莱昂眉毛一挑，“怎么没有意义，编号37823不是还躲在贝尔格莱中心区？你们三个的性命，都很值钱。”

沈识洲闻言倏地抬起头，看向莱昂：“你要干什么？”

莱昂的手往身后一摸，掏出收在腰后的枪：“沈上校，我和你不一样。我得找联邦要个说法，我把脑袋系在脖子上跟着你们往外头跑，是有条件的。”

“莱昂。”梅以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会对我和小沈开枪吗？”

“会。”莱昂没有犹豫地点头，“梅以安小姐，你很聪明，也很会骗人。但我跟沈上校不一样，我无论拔枪杀人，还是装疯卖傻，为的都不是联邦。我要的东西在那些人手里，所以我不能放你们走。”

梅以安笑了：“我听懂了，意思就是我们认识的这么些日子不是没有情分，这情分能让你在那个时候放走关河，但仅此而已。”

莱昂将拉开枪栓：“就是这样，人性不就是这样吗？永远选择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那个，我当然不会每一次都选择你们。”

“那就一起去贝尔格莱中心区吧。”沈成器觉得自己可能已经麻木了，“我们谁也不用选择谁。”

梅以安点了点头，她离开前，忽然回头看向莱昂：“我有点好奇，比我们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莱昂没有说话。

梅以安用哄孩子一般的柔软腔调说：“说说吧，也许我们也能给你呢。”

“梅小姐，我承认你的魅力，但不好意思，我真的是gay。”莱昂举起枪，对准梅以安的额头，“回房间吧，知道太多的人只会死得更快。”

“这是你第二次拿枪对着我了。”梅以安伸出手指，比了个二，“你总说我很会骗人，可这位先生，你明明才是一直在撒谎的那个。你看，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莱昂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回你们的房间。”

五月鸢尾号驶入禁区，开始向贝尔格莱中心区前进。

沈成器在很远的地方看得贝尔格莱中心车站，想起他用一个假智脑将关河带进这里的情景，那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如今贝尔格莱中心车站宏伟磅礴的建筑已经被风雪压垮，钢铁、玻璃和石英的废墟在雪地里呈现出荒诞古怪的形状，仿佛一幅后现代主义的讽刺画在眼前变成了实景。

沈成器没有看见，但他知道，在某一块玻璃碎片上，刻着一句古老的莎翁的诗。

“So long lives this,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It will last and give you life. ”

如今人类早就没有了诗，文学体裁越变越轻，古老的语言表达只是一种装饰，来假装我们还有文学，假装我们还有理想和诗歌。

可这些都是假的，和天上的太阳一样。更讽刺的事情是，但这种虚假无法维持住时，人们为了幻象，竟然转身选择Soma。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无法接受真实里丑陋的一面。同样的，这些人也将永远无法发现真实里生动可爱的一面。

他们不会知道，探照灯的光穿过剔透的海洋冰面，形成的光线折射有多么美丽；也不会知道，在暴风雪里与爱人紧紧相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五月鸢尾号对于联邦的建筑太大了，建议进入贝尔格莱中心区后步行完成搜索。”人工智能给出了他的判断。

莱昂问沈识洲：“你知道人造太阳的核心在哪里吗？”

沈识洲点头：“但我们不需要去找人造太阳的核心，编号37823不可能现在还在那里，我们直接去联邦科学院。”

沈成器、梅以安和季知秋跟着沈识洲和莱昂穿好防护服，走出五月鸢尾号。

季知秋站在沈成器身边，眯了眯眼睛，给梅以安指了指远处霜雪落满的霍华德城堡，古老的城堡露出塔楼，尖尖的屋顶依然漂亮：“这样看古堡，还挺罗曼蒂克。说实话，我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回到这里。”

梅以安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谁不是呢。”

如果生活里的每一天都能够被预测到，那生活就毫无意义了。

失去人造太阳能量罩的庇护，贝尔格莱中心区的天气变得格外不稳定。他们不过沿着中心车站走了十来分钟，就开始下雪。风卷裹着雪，能见度迅速降低，几十米外的地方都有些看不清楚。

沈成器和季知秋一左一右扶着梅以安，作为一个已经显怀的孕妇，梅以安在这样的天气里走得格外困难。

在走到双子天阶时，沈成器拉了拉沈识洲的衣摆，在大风雪里扯着嗓子道：“雪太大了，我们在这里找一间还能用的屋子躲一躲吧。”

怕沈识洲听不懂，沈成器还不停地给他比划。

沈识洲迟疑着点了点头。

曾经繁华热闹的商业中心早就没有了人，那道连接两座双子大楼的巨大天幕从中折断，将漂亮的街区砸成两块不规则的图形。

莱昂想继续走，他不赞同地看向沈识洲：“谁知道这雪会不会越下越大，只要找到联邦军队和科学院的人，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才能解决问题。人造太阳能量罩一天不修复，在哪里躲着都是徒劳。”

沈识洲似乎对莱昂的反应并不意外，他熟练而又平静地掏出了枪，指向莱昂。

“你干什么？”莱昂一惊，“沈上校，你忘了自己是站在哪一边的了吗？”

“不。”沈识洲摇头，“是我刚刚才发现，我们俩不是一边的。你不是说，要选择对自己而言更重要的东西吗？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在联邦手里，所以你拼了命的想要往前走。可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保证他们的安全对我来说更重要。雪总会停，我没有那么着急。”

莱昂被沈识洲气得笑了：“你以为你这么说，他们就会把你当成自己人吗？最好笑的就是你了，什么都想要，什么也没留下。你信不信，你的枪口对着我，可他们心里也有一把枪，时时刻刻把枪口对着你呢。”

“无所谓。”沈识洲说，“你要想继续走，你可以走。但我们会留下，等暴风雪过去。”

莱昂最终跟着沈识洲留了下来，沈成器扶着梅以安，就近进了一家废弃的服装店。

这场雪足足下了五个小时，等到风雪变小，莱昂立刻就准备出去查看情况。

沈识洲站在门口警戒，虽然他们目前在贝尔格莱中心区还没看到人，但这并不意味着贝尔格莱中心区现在就是安全的。

“啊——”

沈识洲忽然听到一声短促的叫声，是季知秋的声音。

他立刻转身，冲了过去：“怎么了？”

季知秋在沈识洲急匆匆地赶过来的瞬间就抓住他的手臂，沈识洲毫无防备，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季知秋身上。

沈成器忽然出现在沈识洲身后，毫不犹豫地往他的后颈注射了一针麻醉剂。

五分钟后，莱昂回到这间破旧的服装店，发现这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沈成器、沈识洲、季知秋和梅以安，全部消失了。

更新x?

我不记得了，我今天差点就要放弃更新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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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S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