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太阳 第83章 消失的太阳

半个小时后，沈识洲和莱昂相继回到五月鸢尾号。

莱昂到的稍早，抱着手臂站在舱门口。沈识洲进来时看到他，顺手将手里拎着的人交到他手上。

莱昂眉头一皱，单手拎着那人的衣领，很嫌弃地问：“死了没？”

沈识洲一边脱下沾着寒气的防护服，一边回答道：“没有，只是嗑了Soma。”

“Soma？”

这男人虽然形容狼狈，身上却穿着联邦军队的制服，他四肢蜷缩，双眼紧闭，嘴角却高高翘起，脸上挂着一个僵硬又古怪的笑容。

莱昂脸色一沉：“哪里来的Soma？”

沈识洲从莱昂手里接过那个昏迷的男人，大步走向医疗舱：“具体情况得他醒过来再问。”

路过沈成器的房间门口时，沈识洲的脚步微微一顿。

这十天的时间里，沈成器和季知秋他们确实没给沈识洲添过一点麻烦，但也一句话都没有跟他们说过，连营养剂都是直接让机器人送到房间里。

沈识洲有时候也会想起他们一起离开新太阳联邦时的情景，那会儿大家都会一起坐在餐桌上，纵然是他这样不合群的人，也会被小沈拉着过来。

一群人吃饭是件很热闹的事情，沈成器会偷偷尝关河盘子里的营养剂口味，季知秋和梅以安会边吃边聊天，有时候莱昂说话的声音太大，还会被这两个姑娘一起说闭嘴。

那真是很有趣的一段日子。

沈识洲觉得他和沈成器他们的关系不应当僵成这样——不就是少了个关河。沈识洲想，明明他们才应该是站在一边的人，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关河就生出隔阂来？

沈识洲应当敲响沈成器的房门，同他一起讨论人造太阳的能量罩出了什么问题。沈成器也是联邦的公民，他不可能对这件事情置身事外。

可是沈识洲的手指放在门铃上，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按下去。

直到门被沈成器从里面打开。

“沈……”沈识洲的喉头滚了一下，“沈成器。”

沈成器的目光落到沈识洲手里拎着的人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沈成器跟他说话，沈识洲松了好大一口气，忙道：“他是我在一个废弃的侦查站里找到的，只有他一个人，嗑了Soma昏迷不醒，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初步判断，人造太阳能量罩好像出现了问题，禁区和联邦的自然环境已经接近地外，我从五月鸢尾号下去时，有一瞬间以为我们根本就没有回联邦，还在前往赤道寻找太阳的路上。”

沈上校竟然一口气说了这样长的一段话，沈成器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沈识洲，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往医疗舱的方向走：“先看看他是怎么回事吧。”

沈成器的冷淡态度让沈识洲有些不舒服，他拎着那昏迷不醒的男人，差点就撞上拐角的墙面。

莱昂跟在沈识洲后面，噗嗤笑了。

医疗舱内，机器手臂接过沈识洲手里提着的男人，将他放入医疗舱，沈成器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双目放空地在出神。

沈识洲觉得等待治疗的时间有些难捱，莱昂仿佛看出了沈上校的窘迫，也故意不说话，任沉默在医疗室内蔓延。

“通讯……恢复了吗？”沈识洲看向莱昂。

莱昂摊手：“人造太阳的能量紊乱，干扰电磁通讯，打开接收器到处都是乱码，根本无法接收到完成的信息，我们正处于磁暴当中。”

这个话题结束，沈识洲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向沈成器，半晌问他：“我没有在禁区看到其他人，禁区一直都有太阳风季，应该有完备的地下避难所，你知道在哪里吗？”

沈成器听到沈识洲这样问，立刻戒备地绷直身体，他下意识地向后仰，靠得离门更近，问：“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这话里防备的意思太重了，沈识洲顿时都不知道下句话该接什么。

他其实一点恶意都没有，只是想尽快地了解联邦现在的情况，可看沈成器的反应，好像担心他现在要带着枪去对禁区做点什么。

沈识洲想起狼来了的故事，信任这东西果然最禁不起消耗，当了一次恶人，就没人敢相信你会去做好事。

幸好这时候医疗舱的显示屏滴的一声亮了绿灯，沈识洲和沈成器的看向那个医疗舱里的男人。

男人推开医疗舱的玻璃盖，坐起来时看到沈识洲，怔愣了一下，立刻抬手向他行了个军礼：“上校！”

沈识洲背着手，走到他面前，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联邦驻贝尔格莱中心区第五中队侦察兵，方岸。”

方岸的手仍然举着，直到沈识洲叫出他的名字，才缓慢地放下：“沈上校……”

沈识洲在方岸面前又变得从容自如了，他轻轻颔首，不紧不慢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人造太阳的能量罩会出故障，你们又是哪里来的Soma？”

方岸听到Soma时，身体哆嗦了一下，他把手藏在身后，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

“沈上校，0528号清洗计划失败了。”

沈成器只要一听到联邦的编号计划就眉头一皱，他不由得想起五月鸢尾号上，莱昂突然对关河开枪时的场景。

沈成器眼皮一跳，立刻冲上前，揪住方岸的衣领，厉声问道：“0528号清洗计划是什么？”

方岸被沈成器吓得哆嗦，他下意识地向沈识洲求助。

“你看我干什么？”沈识洲怒道，“我也不知道0528号计划是什么！”

沈上校凶起来可比沈成器吓人太多，方岸整个人颤抖得更厉害：“对……对……0528号清洗计划是最高机密，如果不是它失败了，我们……我们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成器觉得有些不对劲，松开了方岸，看向沈识洲：“他怎么抖成这样？”

沈识洲脸色难看：“Soma有强烈的成瘾性，Iris，给他来一针镇定剂。”

说罢，沈识洲按住方岸的胳膊，让医疗机器人给他打了一针：“我没有耐心听你讲那些乱七八糟的，直接讲0528号清洗计划，还有人造太阳为什么会故障。”

“0528号计划就是……针对试验区内的波坎诺夫斯基程序复制人的一套销毁方案，即……通过智脑终端的连接，直接以……脑死亡的方式，一次性清除波坎诺夫斯基程序复制人。”

通过智脑终端接入，利用电子芯片来杀人，沈成器趔趄着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向沈识洲和莱昂：“你们——你们——”

沈成器还记得联邦发放给禁区的新智脑，启动界面是一句话：人靠灵魂相区别，而非由基因支配。

都是谎言。

如同莱昂毫不犹豫地对关河和梅以安举起枪，联邦也从未想过让禁区这块流脓的疮疤愈合。

一直站在门外的梅以安听到脑死亡，才冲了进来，急切地问：“这个计划没成功？”

“没有……”过量的镇定剂让方岸整个人都很迟钝，“有个人发现了智脑的问题，他没有安装，联邦……怕计划有变，准备提前启动脑死亡，但是……谁都没有想到，Sūrya留下了能毁掉人造太阳的黑匣子。”

“Sūrya？”沈识洲重复了一遍，“我以为Sūrya已经全部被抓捕了。”

方岸木楞地点头，很快又摇头：“不，Sūrya把那个黑匣子留给了……关河！”

“关河？”沈成器差点以为是关河回来了，可这时间根本对不上，“是关河把黑匣子留给了三哥，对吧？”

“他怎么样了？”梅以安显然也很担心三哥。

“三哥？”方岸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梅以安他们在跟他说的是谁，“不肯使用智脑的那个编号37823的波坎诺夫斯基程序复制人？”

梅以安冷笑了一声，她转过头，对沈成器道：“你看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我们不配有姓名，不配有人生，永远是个编号，是波坎诺夫斯基程序复制人。”

沈识洲抬手扣住方岸的肩膀：“然后呢？编号37823打开了黑匣子？”

方岸点头：“他——打开了黑匣子。那天，忽然一阵咔咔声响起……像是打雷，却比雷声更密。然后，然后我们都看见——天破了！”

“原本还是亮堂堂的天，突然失真了，那些云和太阳原来只是一块画布，现在这块画布出现了褶皱，紧接着，我们头顶上的画布破了，都是假的，天是假的，太阳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沈识洲的脸彻底黑了：“那Soma又是怎么回事，人造太阳出现故障，联邦科学院应该立刻维护才对，怎么会让事态演变成这个样子？”

方岸不停地摇头：“不……不，不是这样的，沈上校，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假太阳’和‘假繁荣’。一直身处光明的人忽然面临寒冷和黑暗，他们就像硬生生被捞上岸的鱼，除了拼命蹦跶，根本做不出任何其他的反应。你不能期待他们自救，更不能期待他们改变，他们忽然要直面这样一种‘恐怖’，除了害怕和瑟缩就只会自欺欺人。”

“您一定想不到，Soma最早是在贝尔格莱中心区出现的。路德维希大酒店里上流社会的先生太太，最先靠一杯Soma酒来缓解他们的痛苦和悲伤。Soma真是很好的东西，上校，我本来以为我要死了，可是我抢到了一块Soma，那真是很美的梦，让人心甘情愿地死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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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消失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