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自穿进来后,就学会一个道理,千万不能在意别人的看法,不然你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
村子里,大家习惯吃饭的时候捧个碗到处转悠,这家说说闲话,那家拉拉家常。人的天性就是爱家长里短,姜宝的长相很容易成为议论的话题,尤其她还天天刷牙洗澡,不下地干活。
在大家的观念里,什么样的人会天天刷牙洗澡呢?城里的人,以及读过书的知识分子。其他人要是某一天突然端个牙缸出来刷牙,那就是假模假式地做作,会被耻笑。
所以,姜宝这样一个长得漂亮,爱干净,又不下地干活的女生,几乎成了资产阶级小姐的代名词。要是她做了什么跟大家不一样的事,那谣言更是风一股雨一股。
姜宝刚穿过去那几个月,对村民的议论烦不胜烦,连李秀兰都劝她别搞特殊,他们本来就是靠土地吃饭的,脏点就脏点。后来姜宝几乎对别人的议论免疫了,村民对她也见怪不怪了,日子才太平了一点。
眼下姜宝听到林温温对她的污蔑,她下意识想去找问题的源头。
她知道林温温喜欢孟修远,如果是因为看到她单独和孟修远吃早饭,那么她生气无可厚非。可是在前天她就给自己下套了,那会儿,她连孟修远的面都没见过呢。
四周不友善的目光越来越多,姜宝还在思考问题的根源,对面的孟修远已经忍不住出声帮她澄清起来。
“前天晚上我就住在她隔壁,她房间来了许多大娘闹事,警察只是过来将那些大娘带走,根本没有你说的所谓的男性。”
“林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知不知道,你随便说一句话,是能害死人的。”
孟修远对周围的目光非常抵触,因而说话时表情严肃,目光凌厉渗人,不自觉流露出在军区管教别人的姿态,让林温温看了心生胆怯畏惧。
林温温着实被吓到了,她长这么大都没被人凶过,平常在家,她父母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她。
明明孟修远之前对自己态度也挺好的,今天怎么忽然这样?林温温看着面前的姜宝,认定一定是她的原因,才让孟修远对自己态度变差。
“孟副旅,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真的不是好人,她那天还偷我手帕了!”林温温义正言辞道。
“谁偷你手帕?”姜宝觉得莫名其妙。
“就是你!那天你来学校找我送衣服,见完你之后,我的手帕就不见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有谁?!”林温温说得有鼻子有眼。
先是跟男人进招待所,后又偷人东西,林温温这两项“罪责”几乎要将姜宝架上绞刑架。
店里的客人听到如此劲爆的八卦,早饭都不吃了,脖子抻得跟大鹅一样,光顾着瞅姜宝了。
孟修远听到林温温的指责后,脸色霎时变得有些不自然。林温温以为他这次终于相信自己了,不由得喜形于色。
姜宝不喜欢自证,所以她也没有进行辩解。她只是微微蹙眉看向林温温,说:“林温温同志,你前几天偷了我十块钱的事你怎么不说呢?”
林温温刚扬上去的嘴角倏地僵住了:“我什么时候偷你钱了?你别胡说八道!”
“就是我去学校给你送衣服那天啊,那天我身上带了十块钱,跟你见完面之后就不见了。”
姜宝眨了下眼,眼神到表情都很无辜。
既然对方可以无凭无据地往她身上泼脏水,那她干嘛不以牙还牙。反正都没证据,随便编呗。
林温温霎时气急败坏道:“你血口喷人!我没偷你钱!”
“偷没偷,你自己心里清楚。”姜宝一边说一边用那种“你心里门儿清”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她,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你!”
林温温见说不过她,又受不了自己被冤枉,一只手猛然抬起,要扇姜宝耳光。
在那只手掌即将落下来时,姜宝快速端起桌上的粥碗转了过来。林温温一巴掌没拍到姜宝的脸上,直接将粥碗给拍飞了。碗砸到后面一张桌子的桌腿上,然后应声砸到地上,滚烫的热粥和碎瓷撒了一地。
坐在那张桌子上吃早饭的客人被吓了一跳,直接腾地站起来。
是个人高马大的络腮胡壮汉,他两眼睁成了牛铃,凶神恶煞地瞪着林温温。
林温温惊恐万状,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店老板见状,赶忙跑了过来。罗着腰,脸上赔着笑,给那位牛铃眼的客人道歉。然后转到后桌,跟林温温恳求道:“女同志,你有什么难处,就去派出所说吧,我这里还要做生意的。”
老板生怕她继续闹事,搅了他的生意,现在就希望她能消停点。
林温温感到异常窘迫,脸都憋红了。
她刚刚扬手打人的动作很像是恼羞成怒,周围的客人一瞧见这情形,立马一边倒地认为她被姜宝说中了。那些不友好的目光,也立刻从姜宝身上转到了她身上。
林温温现在进退两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所幸孟修远出来打破了僵局。
“林同志,你冤枉大宝了,她根本没有偷你的手帕。那天你手帕掉在了地上,被我捡到了,现在还在我屋里放着。等我吃完饭,我就去给你拿。如果你时间来不及的话,就先去学校上课,等会儿我会将手帕送去校长办公室。”
孟修远怎么也没想到,那天他在樟树下捡到的手帕,每晚入睡前都要看一遍的手帕,居然是林温温的。这感觉不比以为自己买的是个西瓜,结果最后一切开是个冬瓜更让人无语。
孟修远再次替姜宝出头,证实她的清白,这件事是让林温温难过的。但是当她听到是他捡到自己的手帕,并且至今妥善保存着时,内心又雀跃起来。
她表示自己不着急,可以等他吃完再回去拿。
林温温不再闹事后,姜宝终于能安安静静地吃完这顿早饭。
趁着林温温跟孟修远去招待所拿手帕的时间,姜宝又去国营食堂买了上次买过的芹菜牛肉水饺、烧鸡和红烧蹄膀。
她觉得这三样菜的味道不错,等下去看林素娥的时候可以带过去给她。
孟修远那边解决完手帕的事,就赶紧跑过来接姜宝。
原本姜宝打算自己坐公共汽车回去的,但是孟修远知道后,便主动揽责。说既然是他带她来的,自然也应该由他送回去。
姜宝当时觉得这人怪有责任心的,主打一个包接包送。
上车后,孟修远将自己的公文包递给姜宝,口气略神秘道:“里面有一张图纸,你拿出来看看,如果合适的话,我今天就让建筑队上门修建。”
姜宝一开始没听懂什么图纸,等从他包里翻出那张纸。一打开,发现是一座小平房的内部结构设计图。
“你要建房子?在临山县吗?”姜宝问。
孟修远解释道:“是帮你家设计的,你看着喜欢吗?”
孟修远看到姜宝老家被砸了后,就想着找个建筑队帮她们把屋子建起来,虽然他到目前还不太清楚被砸的原因。
昨天晚上他回到县城,找到王海宽,希望他能帮忙。王海宽一边吐槽他冲动退婚、事后献殷勤这种补救行为,一边帮他联系到县里的建筑队队长。
队长听到是干部要建房子,连夜就画出了图纸。
房子的构造是按照时下最漂亮最洋气的样式设计的,除了必要的堂屋、卧室和厨房外,还有独立的厕所和浴室。
图纸画得很详细,各种细节也都有标注,从房屋面积到用料都一清二楚。姜宝看出来,给他们家用的是最好的红砖,地面铺的地板,甚至厕所都贴上了瓷砖。
姜宝苦茅草屋的简陋条件久矣,自然对这图纸非常满意,但她也知道这房子一定造价不菲,把郑有墨父子称斤卖了都付不起这钱。
“我很喜欢,可是这太贵了,我们家很穷,没有能力建这么好的房子。”姜宝如实道。
“这不打紧。”孟修远语气轻松道:“我出钱。”
姜宝不明白为什么孟修远会对她们家的事这么尽心尽力,明明上门退婚时还挺嫌弃的。
当姜宝将心里的疑惑委婉地问出来后,孟修远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许久后,他说:“公文包的左侧拉链袋里有一根链子,你拿出来。”
姜宝依言翻出了那条所谓的“链子”。
其实是一个长命锁,锁上还刻了字。姜宝没仔细看,就问他:“这个长命锁怎么了?”
“这个是……”孟修远感到难为情,几近无法继续往下说。
姜宝将长命锁在手心翻着看,终于看到上面的字。
“这上面怎么还刻了生辰八字啊?你的吗?”
“嗯,我的。”孟修远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这是十二年前,我爷爷与你家交换的定亲信物。”
姜宝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两眼茫然地看着他。
“前几天我上门说了一些不好的话,要回了信物,我向你道歉。”
他刚说完,姜宝就接着他的话道:“没关系,我都理解。你是新时代进步青年,是可以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军人,我们从家庭背景到文化水平、思想内涵都差之甚远,这桩亲事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姜宝说完还怕自己的态度不够明确,便又加了一句:“你退婚,我全身心地表示支持!”
孟修远:“……”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